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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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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七!”
看着田七的身影出现,守在马车边等待的上元立马挥了挥手臂。
“上元哥哥。”
“和婆婆道完别了?怎么还哭了?”
看着田七通红的双眼,上元直愣愣地问道。
坐在车里的霜降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就给了他一个暴栗。
“会不会说话?”
上元委屈地揉了揉不甚痛的头,还是第一次被霜降打。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霜降实在无奈,做木匠活时那么灵活,一说话就木讷得可以。
“对男孩子也就算了,对女孩子说话委婉一点。”
“没关系,霜降哥哥,上元哥哥就是这个性子。”
郁闷的心情被两人的争执冲散了些。田七重新扬起了笑容,爬上了马车。
“上元哥哥,我们走啦,以后回来看你和婆婆。一定要照顾好婆婆。我会写信给你的。”
“我会的,可是你识字吗?”
“师傅和哥哥会帮我的,真笨。再见啦。”
“回去吧,小子。”
云师傅已经在横板上坐好,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上元放开搭在木板上手,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大家能看见的角度招了招手。
“再见啦。”
带着离人的牵挂,马车慢慢启程,迎着朝阳加速远去……
无数个夕阳落下,伴随着无数个朝阳的升起。
“霜降啊!等等我!”
田七两腿各绑了个沙袋,气喘吁吁地跑在林子里。
听见远处传来模糊的声音,霜降刚想停下脚步等一等落在身后的田七。
“让她自己跑。”
察觉到他心思的云师傅立马制止。
“练好你自己的再去管别人。天天依着这丫头,跑不了两里路就要被我和你大哥落下!我去看她。”
霜降无法,只好继续抬腿跟上。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熟悉的身影,田七吃力地挪着脚,泄气地在路边石头上坐下。跟着师傅都跑了一年了,还是跑不了多远就被他们落下。
“哼!就这么扔下我,也不怕我遇到什么危险。”
“怕什么,林子里哪有人来。要是碰到禽兽,还不是被你一弹弓给抓起来烤了。”
没有听到脚步声,突然传来师傅的声音,吓得田七一激灵,猛地就从石头上弹了起来。
“师傅,我太累了,就是歇歇,马上就走!”
云师傅无奈地看着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她不像廿伍与霜降一样听话,整天上蹿下跳的,爬树趟水哪儿都爱去。
别说云师傅不舍得训斥她,就算偶尔说重了话,霜降立马跳出来摊责任,让人无话可说。
“再累也要跑,这可是能在危难时刻救你命的。边跑边念我教你的心法。不能一累就歇,这样练不出什么东西。”
“明白了师傅!”
现在霜降不在身边,师傅训斥起来没人能挡。田七立马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作势起跑。
“就算和霜降抱怨也没用。该练的一点都不能停!”
“知道啦,师傅!我先走啦!”
转头看师傅还在原地没有跟上来的打算,田七转头偷笑:果然师傅最疼霜降哥哥,还好霜降哥哥最疼我,这事儿一定要告诉他!
想到云师傅无奈的表情,田七乐不可支,一扫疲态,脚下生风,冲着霜降的方向杀将过去。
结束完晨练,霜降与田七一齐回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廿伍与云师傅早已坐在树边等待。
“走吧?你们在路上休息,早点赶到宝经县,说不定能赶上午饭的点。”
“可以。”
“霜降哥哥,我要给婆婆写信,你帮帮我。”
“好。”
霜降先一步上了马车,帮田七支起了小板子。
这一年来田七每隔半月就会给婆婆写一封信,师傅就给她削了张可以支着的木板方便她写字。
一开始的信都是由霜降与廿伍代笔,在她渐渐识字后就坚持自己写,只让霜降在一旁看着帮忙。
田七像猴一般地爬上了车,让走在后面的廿伍看不下去,忍不住把她一脚踹进了车厢。
“你又踢我!霜降哥哥!伍哥哥他又踢我!”
自从田七一天早上爬上树把睡得正香的廿伍抖下树后,俩个人就一直处于“你绊一脚,我推一手”的状态。还好两人只是开玩笑,多次制止无果,师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
霜降忍不住学师傅叹了口气。
“大哥,你也不小了。”
“痛吗?”
“痛死了!”
“通个屁,我根本没用力。”
廿伍不由翻了个白眼,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田七见他老僧入定的模样,悄悄伸出脚,飞速在他脚脖子处留下了个脚印,使出最快的速度蹿到了霜降背后,装模作样朝廿伍比了个鬼脸。
伸手抓了个空,让田七溜到了霜降处,廿伍只好忍下了这一茬。
“别以为霜降能一直给你挡着。别让我单独抓到你。”
田七挑衅地吐了吐舌头。反正全家都宠着霜降,只要霜降在,就不怕廿伍会抓她。
霜降二次叹了叹气,反手捞出了身后的田七。
“快写信吧。”
“好嘞!”
田七从小匣子中拿出了师傅给她买的纸笔,用木块压好。
“师傅,架稳一点,我要写字啦!”
“知道了!”
田七做好架势,开始落笔。
“婆婆,我又给你写信啦。现在我在去宝塔县的路上。”
只写了一句,田七留卡壳了,停下组织了一会儿自己的语言。
“婆婆,你身体还好吗?上次回去看你身体好像很好。一定要保持下去。我什么都好。就是今天伍哥哥踹了我一脚。不疼。我踢回去了。师傅待我很好,就是每天早晨要跑步,太远了。霜降哥哥最好了,他教的南柯记我都背熟了,下次回去一定唱给你听。比霜降哥哥唱得还好,他自己说的,嘻嘻。上元哥哥又做什么好玩的东西了没有?让他给我留一个。”
田七抬头思考了一下,该写的人都写了,好像也没什么能写的了,干脆利落结束。
“再过半年我们就回去看你了。平时吃好穿好,生上元的气时想想我,我可听话了。等我回去,给你们带很多好吃的。下次再写,再见婆婆。”
看田七收完尾开始收起笔具,霜降放下手里的戏折子。
“写完了?”
“写完了,霜降哥哥你给我讲戏吧。”
“好。”
这一年里,田七唱戏进步非常大。虽然比不上从小练的霜降,但一直表演的折子已经学有七八成,至少能与霜降一起上台表演。
曲目丰富后,戏班子收到的铜钱也明显增多了,热闹时一天能有150文钱,也些微减少了云师傅的负担。但三个人的戏班,依旧十分寒碜。
在宝经县安营扎寨后,四人各司其职,一如既往地奔波、生活。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说大也大,事关民生。
朝廷下达了政令,增收田税。最先时的田税是一亩征收两斗米,新皇修陵时已经提到了一亩五斗,现在已经达到了一亩七斗。
据说这七斗米还是首辅季秋白坚持上谏,才从原定的十斗米减至此。
一时之间民怨沸腾,还传闻上德省下一县有人起义,但不过一天被官府镇压。
但政令颁布不过两日,上德省距离宝经县最快也需五日才能到,也不知这消息是如何传来的。
说小也小,戏班并没有地。
云师傅老家的地大部分早已被他娘变卖,剩下的也在他出走后卖完了。在东塔县定居时云师傅也没购置过田地。因此,一开始时田税的多少对戏班来说并没有十分大的影响。
“廿伍,你去多买些米来。”
“是,师傅。”
廿伍心里明白,没有多问转身就走。
田七年幼,虽然不懂但是好奇心十分重。
“为什么要多买米啊?师傅。”
“田税增了,米价就要贵了。早多买些就能省些银钱。”
云师傅从不向家里的孩子藏着掖着,每次的考虑思量与收支有问必答,但从不抱怨责怪。
“哦。”
田七已经明白了银钱的重要性,但不能十分理解它的多少,向来是霜降给她多少就存多少,多了傻乐,少了也不说。
“那家里还够用吗?”
“不要担心,够的。”
霜降明白田七在想每天给她存的铜板,出声安慰。
“要是不够一定会和你说,你就不要操心了,继续存着给婆婆就行。”
“知道啦。那我们继续学戏吧!”
田七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再次笑嘻嘻地蹦跶,拉着霜降开唱。
“臭丫头。”
被两人丢在一旁的云师傅忍不住出声,收到她的鬼脸后径自走出了家门——去找活计。
排练了一出新戏的两人一大早就起了身,站在院子外开嗓。
累了一天的云师傅早已习惯他们的动静,雷打不动躺在席上熟睡。
廿伍被田七捏着鼻子闷醒,此时正躺在席子上睁着眼。
昨天天气虽热,也是正午时让人热得受不了,但是今天一早天气就热得不得了,让廿伍十分不想动。
早饭也还没煮,戏班场地上的东西也还没备好,在躺下去就不合适了,廿伍只好起身冲了个凉水澡。
“云兄在家吗?”
嘭嘭嘭,急切的拍门声突然响起。
廿伍立马放下正在量米的瓢,大踏步走去开了门。
“我师傅还在睡,怎么了?”
“麻城约来人,有封东塔县的急信我给送来,麻烦兄台转交了。”
廿伍奇怪,上元并不会写字,跟少给田七回信,怎么还有急信呢?
“好的,谢了。”
廿伍接过信。
“吃早饭没?我刚好在煮,进来吃点吧?”
门外的人急忙招了招手。
“不了不了,我还急着赶路,讨碗水喝就走。”
“行,你自己进门打吧。”
门外人拱了拱手,看样子是渴急了,果真喝了满满一碗水就不再逗留。
廿伍走到后门处,向田七招了招手。
“囡囡,东塔县来了急信,大概是给你的。”
田七的心里突地一跳。好端端的为什么送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