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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Part 39 命悬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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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9 命悬一线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人命大于天。但很多时候,救人并不像穿衣吃饭那么简单,伸伸手、张张嘴便可完事。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让宅心仁厚的白大褂在救死扶伤的阵营里举步维艰、进退两难的,这恐怕要非“责任”二字莫属了——没有责任感的世界,就像疯狗闯进疯人院,疯上加疯,乱上加乱。
法官可以误判犯人死刑,警察可以错杀嫌疑人,但医生要是医死了人,随时都可能带来严重的医患事故,甚至是家破人亡。之前发生在医院的冲突就是最好的例证,而那个主治医生就被死者家属用利刃重伤。
“家属在吗,谁是家属,快来签手术同意书?”手术室急忙忙地冲出一位神色匆匆的护士,她用力地挥着手上的文件,大声嚷道,恨不得把刚才在主刀医生的那里受的委屈一五一十地发泄出来。
当昏迷如死的安神父被十万火急地推进手术室,医生、护士也条件反射般进入紧急救援状态。可是,当他们满汗淋漓、好不容易地替安神父处理好几乎致命的刀伤、止住血并固定好折断的七条肋骨之后。却愕然地发现,病人本该是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可是现在他的生命气息居然变得越来越虚弱,心电图上跳动的大小不等、极不匀齐的低小波让他们倒捏一把冷汗——患者的病痛并不只是表面上的伤!
到底是什么伤病,居然连手术室里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都看不出来?
事不宜迟,主治医生立即展开紧急的全面查检,然而,检查的结果却让他惊恐万分、暴跳如雷,病人现在是脑血管破裂、正处于脑溢血的高危状态——他竟然完全不知病人是脑肿瘤患者,也没有任何的提醒。
更让他怒发冲冠的是,手术同意书上居然没有病人家属的签字,这就意味着,无论手术结果如何,他一个外科医生,都要担负起一个脑科医生的职责,为这个命悬一线、生死只在瞬息之间的活死人负全责。
想到刚才医院里发生的暴乱——那个死者的家属将主治医生刺得半死不活,又给无辜人带来伤害的事故,主刀医生就是惊魂甫定,冷汗倒流。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更别说是背黑锅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做人有时候就应该这样“泾渭分明”。
在这关键时刻,最好而唯一的补救之法就让病人家属马上签下手术同意书,同时发出急报要求调换主治医生。
“家属在哪里,家属?”空气中带着一股颤动,长廊上回荡着护士再度提高的嗓音。
“他没有家属。”徐寒雪梁静姝她们对望几眼,才黯然忧声道。
“什么,没有家属?”护士大惊失色,一脸的不相信,眼睛不自觉睁得大大的,她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想起病人的真实病情,以及主刀医生歇斯底里的暴吼,心里的惊慌蹬时又多了几分,顿了顿,她强作镇定,面无表情地瞪着徐寒雪她们,提醒道,“现在病人是脑溢血,生死就摆在眼前,没有家属签同意书,就不能动手术。”
不能动手术,病人就是必死无疑——签下手术同意书,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护士没有明说,她看着徐寒雪,干燥发白的嘴唇半张着,她的紧张焦急,就像她此刻上下跳动着胸脯一般显而易见。
世界上最有震慑力的武器,不是轰炸广岛、长崎的原子弹,而是人们内心中极想矢口否认、避之千里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恐惧。
正如护士所期待的一样,徐寒雪她们听到“脑溢血”三个字,就像见到残暴凶狠的野熊一样,面如土色,手也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说不出的惶恐。
徐寒雪咬着泛白的嘴唇,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一一表露在神色中,缓缓而坚定地道,“我来签,我是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
梁静姝、杨晶晶投来惊诧的目光,但很快,她们也能明白了她的苦心一片。
有一种感觉,叫关心则乱;有一种着急,叫有心无力。
徐寒雪她们就是这样凌乱的心情,现在她们三人除了站在外面搓手跺脚干着急,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比凌迟还折磨人的,就是让人绵绵无绝期的等待着、祈盼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手术室的大门才徐徐地打开,外面苦心等待的人仿佛看到划破黑暗宣告黎明来临的一箭曙光,正欲迎上去。可是,当看到医生满汗淋漓,眼含黯然无奈之意时,徐寒雪她们瞬即冒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脚步当即定住了,眼神混杂着期待、迟疑,嘴巴张张合合,却是说不出只言片语,就像是被当头泼了冷水一般,从头冷到脚,从肌肤冷入心扉,冷得如同千年冰雕。
“命是勉强保住了……”
有惊无险,这是最好的消息。可医生宣布这条好消息的语气却是那般的有气无力,满满的无奈之感。听的人也没有一点的欣喜之意。
该来的还是要来。
“手术很顺利,摘除了脑肿瘤。不过,病人可能出现失明的可能,也可能下肢瘫痪;甚至……变成植物人,长睡不起。”医生看着她们一脸严肃说道,“虽然开颅手术摘除了肿瘤,但它还有分裂增生的迹象,最多两年,病人就是回天乏术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医生的一言一语,就像铅块一般强行塞进了听者的脑袋里,沉重无比。徐寒雪的脸色沉痛而凄怆,她看了看已经受不住刺激而失声哽咽、哭得梨花带雨的梁静姝和杨晶晶,然后无力而无神地缓缓转过身,透过半开着门,望着那带着氧气罩不省人事地沉睡着的安神父。
猝不及防一个冷颤,她忽然感到很害怕,就像置身一个无比黑暗的洞穴那般害怕,任凭她怎么呼救,都不会有人回应,世界仿佛要故意把她遗忘、抛弃。
不知不觉间,她眼泪如雨,直流而下,哽咽声回荡在心门。
不再敢走进一步,她望着他眉毛蹙成一束、苍白如纸的样子,顿觉心如刀割,无力般靠着墙壁,双手掩面,徐徐蹲了下去,无声地抽搐啜泣着。
生如清风徐来,死如浮云骤去。
走廊上的人来来去去,就像赶集一样匆忙。
“我们回去吧。”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晶晶和梁静姝来到身边。
徐寒雪擦拭着印着淡淡梅花般泪痕的脸,仰头望着她们,眼泪不由自主地又夺眶而出。
“我给医院方面留了电话,有什么情况会通知我们的。”梁静姝声音沙哑地说道。
走上前默默看着沉睡中的安神父,良久良久,她们三人才徐徐走出病房,关上门,脚步轻盈,悄悄地,她们三个人走了,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