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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你准备怎么样? ...


  •   你准备怎么样?
      最近,她身边的人似乎都爱上了问她,你准备怎么样?
      学生月考考试成绩退步了,领导问,你准备怎么样?
      学生恋爱了,家长不断电话追问,你准备怎么样?
      宿舍厨房灯坏了,舍友打着电话问,你准备怎么样?
      然而,这些,在柳芝的那个追问下都显得那样平常。
      她说:叶煜韬回来了,似乎一直着急在找你,他似乎有意要回他高中母校看看,你准备怎么样?
      叶煜韬回来了,她知道。叶煜韬可能回他高中母校作报告她也知道。只是这些连上他着急找自己,连上柳芝特意告知的他要回高中母校,她却真的不知道自己准备怎么办。
      她到江栈一中来,告诉柳芝的是:找个南方小城市待一待很适合养老。
      江栈一中是他的母校,这个,从他们交往的第二年她便清楚。
      不愿意与他再有任何联系,可是,从她看到这家学校的招聘信息那一刻起,却不自觉投入了应聘大军。
      当时为什么在柳芝一再挽留,她仍放弃呆了七年的城市选择这个陌生的三线城市学校?那时,连她都只敢告诉柳芝同时也告诉自己,去个陌生城市重新开始也不错,更何况她对南方小城市一直情有独钟。
      那一个谎言,柳芝在这个电话中一句不曾提及,然而,一如她懂柳芝,柳芝亦懂她。
      不曾提及,也仅仅为了保留她那所剩无几的可怜的自尊。这样的含蓄总比被无情地赤裸裸撕开要让人好受。
      聪明如柳芝,当年仅凭她一个反常的举动便猜出了她的处境,如今这样的明显,她又怎会不明白。
      自柳芝说出他准备回高中母校后,她便清楚,瞒了这么几年的谎言,终究大白于天下。
      他要回到那个你现在待着的他的母校,这才是柳芝那一通电话想要表达的信息。
      他要到你待着的地方了,你准备怎么样,这才是柳芝想要问的问题。
      然而,即便如此明了柳芝的问题,她依旧没有答案。一如试场上,问题我都能读懂,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解答。
      试场上考题很多,能读懂不代表你会做,会做不代表你一定能算出正确答案,不是每一道能读懂的题目都能够解答出来,也不是每一道解答了的题目你都能拿满分。
      一如这段时间内人们爱问的,你准备怎么样。
      学生月考考试成绩退步领导的怎么样,标准答案可能是,我会继续努力,抓紧,看牢,一定把学生的成绩提上去。
      然而,总会有那么几个六七十分甚至不及格的耿直回答:是学生考试退啊,又不是我考试,全班四五十人,退那么十几、二十人很正常好吗,你年级就那么几百上千人,每次考试你能没有人退?每人退,你让后面的人怎么上啊!
      学生恋爱了,家长的怎么样,你可以回答,我一定会教育他们两个,请你放心。你也可以回答,这个我需要你们家长配合好好对他们进行引导。
      然而,也许你更想说的是:十六七岁情窦初开,我管你家孩子学习,我管你家孩子生活,我管你家孩子交朋友,现在我还得管你家孩子荷尔蒙分泌。你让我管让孩子不恋爱,你让我管让学校禁拍拖,你怎么不让我管让广电禁校园青春偶像剧啊!
      这些问题,无论选择哪个,即便不完美,即便不及格,她都能回答上那么一两句,然而,只有柳芝那个问题,她毫无头绪,即便想要瞎掰,也,无从下手。
      对于叶煜韬,走过了最开始那一段无所畏惧,无怨无悔,如今,她再也无法重拾当初那一份孤勇。
      为了那一份懵懂的萌动,她舍弃了二十年称之为矜持的东西,舍弃了十几年抑郁于心的懦弱,没有人能懂,踏出那一步究竟有多难。
      也没有人知道被人各方面嘲笑时,是怎样的——难堪。

      也许该庆幸,追求的人跟她不是一个学校,因而,在自己学校的角落还能给自己一片安静的空间。
      然而,可能就因为两人不在一个学校,因而那份能称之为自卑的情绪来得更加的猛烈一些。
      没有人清楚在她踏出第一步时多怕听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词,也没有人清楚她多么努力地避开“门当户对”“齐大非偶”这类成语,仿佛避开了便能够代表自己的成功率又大了一些。
      从被柳芝拉着走到那群人的面前,她心中的雀跃不敢表现,再到后来他们所说的没脸没皮,她觉得其实脸皮这东西其实也是挺玄的东西,有脸是那样的不简单,没脸皮又是那样的不容易。
      她的脸皮,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冷嘲热讽,一次又一次的冷漠拒绝,一次又一次的心酸难堪,一次又一次的放弃与坚持才终于百炼成钢,成功将那一块称之为脸皮的东西练厚得近乎无形。

      “小姑娘,外卖不可以进去。”
      提着他们整个宿舍的盒饭被拦在男生宿舍的外面。
      有时候她觉得如果真的是外卖的话倒还好一点,至少是自立自强,至少,可以不接受那些——难堪。
      从柳芝那听说他们一宿舍为后期制作已经两天没踏出宿舍,她跨越了半个城区为他送去了晚餐,为了不显得特别刻意,连他整个宿舍的饭量,她都算上了。
      有时候,她想,那时自己自以为的不刻意,也许就是最大的刻意,刻意地自欺欺人,刻意地为自己留着那一块还能称为脸皮的东西。
      “叔叔,人家这外卖可是专送情郎的。”
      不远处,几个结伴而行的女孩不知是解释还是嘲讽,无论何种,也许都成功了,因为她原就隐隐发红的脸“嚯”地红到了耳根。
      宿舍周围的人并不多,然而,那种仿佛全世界都将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让她极其无所适从。
      低下头,选择忽略那些目光,可惜,芒刺在背的感觉越发严重。也许就因为低下了头,因而,很多时候,并不能轻易地抬起来,清楚地平视一切。
      “呵,原来还懂得脸红,我还以为她是没脸的呢。”
      小声的嘲笑不明显,只是小团体几人的小声交流,然而,从小对这种评论就敏感的她却很明确地接收到了那句话。
      一瞬间,难堪得无地自容的感觉深入骨髓。
      楼梯快速跑动的声音隐隐传来,抬头,轻喘着的人脸上挂着笑脸。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从自己明确地表示想要追求他之后,对上自己后便很少见到的笑容。
      难堪在那个笑容中渐渐散去,只是,当她抬头回了一个笑容时,那头的笑容已然隐去,抿紧的嘴角有着淡淡的冷。
      “怎么这么多?”
      “给你宿舍的人也带了。”
      “多事。”
      冷淡的两个字,有着隐隐的不悦,瞬间,她抬起的头便低了下来,那一瞬间,涌起的难堪与委屈把她的眼圈逼红。
      可不就是多事,穿越半个城区,提着满满六个盒饭,从东南门一直到他位于校园西南角最里面的宿舍,这一路幻想过他无数的说辞,却独独没有一种是“多事”二字。
      她努力掐着手心的软肉,仅为了压下鼻腔中那一抹浓重的酸涩。
      直到那份痛感比那份酸意更重,她才再次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演练了无数遍的笑脸,“嘻嘻,你们注意身体啊,我先回去了。”
      “等等。”
      说出这两个字,他似乎犹豫良久。
      提着饭盒的手不太自然地擦了擦鼻子,他皱着眉快速地跑到宿管那,放下了饭盒,匆匆跑回,脸上带着不耐地推了她一下,“我送你回去。”
      那时,他们尚未确定关系,这样一个句子,她渴求良久,然而,那一刻,不知为何,隐藏良久,已经低到了尘埃中的自尊在看到他的不耐后,再次跑了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担忧那份倔强太过明显,说完,还朝他露出了极少流露的大笑容。
      低头看了她一眼,叶煜韬眉头轻皱,似带着被拒的不满。
      他往不远的天空看了一眼,低头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表,冷着声丢下一句,“随便你,还有,下次不用再自己送过来,我们可以自己叫外卖。”
      “哦,知道了。”
      直到离开了他宿舍前那道长长的林荫道,她才敢将低着的头抬起来,通红的双眼,咬紧的双唇,却没有一滴泪。
      她从来不是一个洒脱的人,所以,她在意别人的评价,她在意任何一个人对自己的每一个态度,她想过自己在对叶煜韬展开追求时会遇到各种各样难听的话,也想过,这个过程会相当的难过。
      可是,她没有想到,当直面这些声音,直面这些言语,直面这些人的时候,当初所有的预设发生时,才发现,自己曾经所谓的预设,是那样的单薄。
      从小到大,所有认识她的人对她的评价都是懂事。
      懂事,所以,不会出格,不懂个性,更不擅长于面对别人的挑剔、嘲讽。
      一直将自己融入群体,这个过程需要抹去个性,这个过程需要小心翼翼,这个过程更需要懂得委屈。
      因为懂事,她不曾遇到过难听的批判,她不曾独自面对过别人的嘲讽,她亦不曾接受过这样难听的言语。
      作为一个从小便试图用懂事去讨好成人世界的孩子,她的世界中只有压抑自己的欲望,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周围的人,让别人觉得舒服。
      相对于会哭的孩子,她只有遵守规则,认真完成任务,用完美的表现才能争取到糖。
      因为懂事,所以,从小收获了不少的称赞,但是却丧失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放肆和任性。而这个缺失,似乎潜移默化地永久缺失。
      从来不出格的懂事,这辈子,也许她做过唯一一件出格的事便是追求叶煜韬。
      可是,即便是出格,她也终还是学不会那个永远缺失了的放肆和任性。
      因而,无论难堪,无论委屈,她只有一个人扛着。
      一个人扛着,无论是谁,也不曾言说,一句都不曾对外人言说。
      一直得不到回应,一直在默默承受那些流言蜚语,不是不曾想要放弃,可惜,一生一次的坚持,这个词是多么的吸引。因而,她咬紧牙,就这样,红着眼睛,学习微笑,一直那样,默默地坚守,一步步走到了他终于承认的那一刻。
      他们都说她是家里祖坟起青烟了才终于让叶煜韬接受,只有她明白,从最开始的难堪到后来的自黑,这一路,她的手不知被自己掐破了多少遍才抑制住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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