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靖苏》姜戎

15、苗疆术士

　　列战英带旨一路北下，途经江左地带，江左盟旧部自发汇聚靠拢于他，一路奔向蕲州。

　　树倒猢狲散，旨意还未降到蕲州，原本聚于萧清河身边的人已去了一大批，待到江左盟旧部不断靠向列战英后，竟有些弃了萧清河而去的复又加入列战英的队伍。虽是被列战英驱逐，但萧清河的队伍更是人心惶惶。

　　这一日，终于来了。

　　“王爷，降了吧。”陈歌的脸匿在光影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失了秦般若的庇护，显得无奈又茫然。

　　萧清河面窗而立，已站了一天，待听陈歌终于发声，却只听到他话里的悲怆。“唉——”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你要本王降？”

　　打从起事的第一天起，就无路可退无处可藏。现在要降，太晚了！

　　“王爷！”

　　萧清河轻一挥手，打断他的劝诫。陈歌听他嘿地冷笑一声，“江左梅郎，嘿！真好手段！义父得他相助，嘿嘿......”

　　梅长苏没死是秦般若早就打探确实的消息，陈歌并不感到惊讶。只不过听萧清河嘿嘿冷笑，他一时却辨不出这句‘好手段’是指江左盟的盟主，还是当今天子。

　　“陈歌，你去吧。”良久，萧清河又开口。

　　陈歌道，“我既跟随师父择定了您做主君，如何能弃您于不顾，拼得一死也要护您周全！王爷若坚不愿降，陈歌当随王爷左右！”

　　“陈歌！”萧清河沉吟半晌，“天意如此，人力难回。你，代本王接旨去吧！”

　　陈歌犹疑了一下，推开门，轻走两步，不由又回头看萧清河。像是早料到陈歌的犹豫，萧清河望天笑了两声，重甩衣袖，跨出书房。

　　“且慢！”一清亮女声穿堂而入。

　　陈歌胸中一震，到底是少年心性，忍不住欢声道，“师父，王爷，是师父回来了！”

　　萧清河原就不怎样倚赖秦般弱，加之如今已走到这样山穷水尽的局势，他全没有陈歌的兴奋，于这句‘且慢’便如不闻，自顾向外走去。

　　“王爷当真舍得下这大好江山？您的府门今日一开，他日将无翻身之地，王爷就不觉得可惜么？”

　　一华衣女子穿堂而来，正是秦般若。陈歌见她脸容似瘦削了几分，面色也大不如从前在王府时娇嫩红润，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禁鼻头微酸。

　　萧清河微停脚步，淡淡地道，“难道到了如今的地步，秦姑娘还有办法扭转乾坤？”

　　“事在人为！纵然不能扭转乾坤，也能搅乱这一池春水！”

　　萧清河眉头轻皱，本能地对秦般若的话有几分排斥，“秦姑娘，你若是要把本王当作旧主，百般揉弄，只怕打错了主意。让本王提醒你，我的身上可没有滑族的血统！”

　　秦般若胸中冷笑，却不欲与他多争，话锋一转道，“王爷何不见见般若带来的人，再做决定？”

　　一男子自秦般若身后走出，其时暮色苍茫，这男子又半隐于秦般若身后，并辨不清形貌。萧清河只隐约瞧着他身形高大，头上顶冠，装束并不像本地人，加之那男子气场极是强大，向前一步，一股寒气逼面压来，心中不禁一动。

　　“这是秦铭，在琅琊阁待过十年，这一向在苗疆活动。”

　　秦铭向萧清河一揖，“见过王爷。”

　　萧清河这才借光看清他容貌，他脸形瘦长，面貌颇是英俊，萧清河一望之下总觉这人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觉。如今情势危急，也顾不得礼貌了，他冲来人微微颔首，沉吟一下，道，“先生在琅琊阁待过十年，莫非是用着别的名号吗？”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萧清河的言外之意。这个秦铭若是真有神通，怎么会这些年籍籍无名，从未登过琅琊榜呢？

　　“琅琊榜未必是最精准的榜单，如若我今日助王爷度过这一劫，明日我的名号便会登上琅琊榜谋士之首。只是，又能如何？”

　　秦般若心中咯噔一跳，开口道，“王爷，不如回房再从长计议。”

　　秦铭微微一笑，“般若，你又何须这般害怕？如今情势已很明了，便是今日不降，成全的不过是你我之名，于王爷并无半点好处。难道抵御了今日，京师会乱？京师那位天子会把天下拱手相让吗？”

　　“秦铭！”秦般若厉声喝断他话。

　　萧清河眉头轻皱，不由转脸，脚步不再对门，道，“那么依先生看，小王如今该当如何？”

　　“降！”

　　秦般若刚要开口，秦铭已堵住她话，“般若，稍安勿躁。如今情势如此，便是今日不降，不过是垂死挣扎，又何来善终？倒不如依了京城的意思，由王爷出面，降了。只要京师的那位天子与王爷仍有父子之情，何愁东山再起？难道说，王爷心中真是想要一路打进京城去？”

　　秦般若脑中火光一闪，一环环全点亮了。“你是说，以投降之名跟去京城，待到了京城再筹谋？”

　　秦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秦般若不禁心潮起伏，她在京师十余年谋划，如今到了这偏远蕲州之地实属迫不得已。誉王自裁，献王败退，京中实难再有她容身之处。倘若萧清河这回真能回到京师，于她所谋之事未尝不是好事。

　　萧清河见秦般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忽明忽暗，知她正在心中挣扎盘算，一时情绪也有些激荡，但秦般若先斩后奏的处事之道实在难叫他喜欢，他哼地一声道，“先生说的这样容易，就能肯定我降了以后，门外的人会带我去京城吗？”

　　秦般若何等样人，眸光一闪间便知萧清河心中所想。她道，“咱们说得再好，也需王爷做这个决断，若没有王爷，我们怎样筹划也是一场空。”

　　萧清河不置可否。沉吟许久，他道，“陈歌，前面走，开门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