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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赵禹哲……是你杀的。”空气中划过一刹的寂静,仿佛天地间的万物均定格在了这一刻,唯有面色惨白的黄少天缓慢却坚定的话语,恍若掷地有声。

      “哦?”喻文州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意外,似在诧异黄少天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无关的话题。可黄少天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整个人像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然而神色却愈发坚定。

      “城里的那些凶杀案……是你做的。”

      “你的出招速度太慢……以至于,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将怀疑加到你身上。”黄少天苦笑了下,尽管那感觉更像是在自嘲。“倒也怨不得别人……毕竟,有谁会相信,一个手残,竟能以快到无人察觉的速度将对手一剑封喉?这世上唯一能识破你的怕是只有我,”他的声音中混杂了些许酸涩,却压不住那其下的讥讽。“可我忘记了……不,应该说,我从来没有刻意想过这一点……”他的目光,毫无犹豫地落在了喻文州的身上。

      “你原本……就不是活人。”

      “我啊……从一开始就错了。那种杀人手法,很容易让人习惯性地联想到快剑,不是吗?”黄少天咬紧了牙关,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但那根本和出招速度无关,我早就该想到的,你可以控制自己……除了我,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能看到你……”

      喻文州的笑容像是微微漾起的水波,慢慢地浮现开来。“所以?”

      “即使再慢的招式,只要看不到对手,也可以造成一击必杀的错觉……”黄少天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眸色中一闪而逝过几分痛楚。“赵禹哲之死也好,城中的凶杀案也好,每一次事发的那一刻,你都恰好不在我身旁——你故意伪装成我的手法,构陷于我,又在事后轻松为自己解除了嫌疑,只因你的出招速度……让人们根本想不到你的身上。可谁能料到,那种手法和出招快慢毫无关系。世人皆惊诧凶手的速度,不过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你罢了。”他无所畏惧地对上喻文州的视线,“我说的不错吧?——鬼君。”

      “我以为你知道……我更喜欢你叫我‘文州’。”喻文州的脸上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慌乱神情,看上去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黄少天没有理会他,说话的语速却愈来愈快。“你杀赵禹哲,挑起我和唐昊的争端,再趁机助我摆脱困境,只因你需要赢取我的好感,才能在最短时间内不受怀疑地接近我,可惜赵禹哲就无端成了牺牲品……你杀城中的那些人,闹了个满城风雨,也不过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迫使我主动提出带你去烟雨楼。你在烟雨楼故意支开我,藉此从李华口中套出谨王宝藏的下落——你早就料到,依照我的性格,一定会来偷听你们的对话……你引我至名剑山庄,再放出谣言,诱使各门派齐攻蓝雨城……你让自己看似步步置身事外,实则身在其中,可笑我竟真心相信了你,再也没有怀疑过你……”黄少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隐约间生生透出一丝狠厉,“喻文州……你好算计。”

      “少天也不差,比起以前反应快多了。”喻文州笑得云淡风轻,这让他看起来就像在谈论平日的天气一样寻常。“难怪,毕竟这么些年,少天也长大了。”

      黄少天的身体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下,手指却慢慢落在了剑柄上。“最后一个问题,”他冷冷地问,“小卢……是你的人吗?”

      “不是。”喻文州温和地回答,“那是个意外。”

      “只不过……”他的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吐出的话语却如穿心利箭般冰寒彻骨。“那间祠堂……我比你,更早一步意识到小卢的存在罢了。”

      黄少天的瞳孔倏然睁大。“原来如此……吗……”有那么一瞬,他的样子竟似即将大笑出来,可那笑意终是化作了道不尽的苦涩。“我就奇怪,那天你为什么突然向我提起冰雨,你本不该犯下这种错误的……”小卢曾说过的话适时跳入了脑海中,黄少天深吸一口气,“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无法发现小卢,对吗?”

      “不,准确点儿说……”他紧攥住剑柄的手指在隐隐作痛,“为了让一心想离开那里的小卢敢对我出手,到时你只需你适时护在我的身前,就能打消我一开始对你的怀疑……你成功了。”

      “只是稍稍利用了一下上天赐予的‘人和’而已。”或许是错觉所致,喻文州的声音听上去总有种轻描淡写的味道。“那,少天想怎么做?”

      剑刃在电光石火间相撞,黄少天难以置信的斩击速度在这一刹发挥得淋漓尽致,无名的怒火与满城的血色沉淀在他的脑海中,仿佛沉重的磐石,几近令人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般若无其事啊!

      挑起了风声的剑尖,却在喻文州的身前寸处停了下来。

      ——横亘在冰雨与它的对手间的,是一把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铁扇。

      然而能与冰雨相持不下,显然这东西远非常物。黄少天一惊之下,反应倒也够快,只可惜仍旧晚了一步,冰雨的剑尖竟在收回之前硬是被巧妙地卡在了扇面上。他抬起头,燃着战意的目光与喻文州平静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你看到了什么?”喻文州突然轻声问道。

      “哈?”黄少天不觉怔了一下。喻文州淡然自若的笑容里,隐隐透着些许难以言明的意味,可他的声音却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不容置疑地侵入了黄少天的灵魂深处:

      “你看到了什么?”

      似在回应他的话,眼前的画面开始渐渐模糊,无法控制却异常熟悉的眩晕感蔓延了黄少天的全身。依然是铺天盖地的杀伐声,依然是触目可及的血色,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无法分清何为记忆,何为现实。

      该死……竟在这个时候……

      然而下一秒钟,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惊诧神情,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

      他看到了喻文州,浴血孤身的喻文州,天上地下,皆是血色。那是喻文州飞溅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大大小小的创口里涌出。痛,深入骨髓的痛楚,仿佛正伴着喻文州的血,不由自主地一并流向他僵硬的躯体中。一个人的身上,还有多少血可流?

      不……文州……文州……文州!

      只是一刹的停顿。雪亮的剑尖,夹杂着风声呼啸,以破骨之势贯穿了喻文州的胸膛。一闪而过的剑光,有如结冰的雨水,嘲弄般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冰雨……

      不,不是这样的……

      剑身击落在地的清脆声音。他失魂般地跌坐在喻文州的身前,颤抖着迎上那双惊诧与痛楚混杂的黑色眼眸,如坠冰窟。

      不是这样的……文州……文州!

      “少天……”

      他听到喻文州的声音,他感到喻文州的手臂将他护进怀中,隔开了一切刀光剑影。那是喻文州的血,温热的血,正滴落在他的颈上。他听不到天地杀伐,耳畔唯有喻文州淡淡的声音,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宛若惊雷乍响。

      “少天……就那么想要‘灭神’吗?”

      文州……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文州……!

      可是喻文州却笑了起来。他的目光一如昔日般温润似水,但那曾经令人安心的力量下,却隐约多了些许若有若无的疯狂。诡异的六芒星法阵在他们周围升腾而起,喻文州轻柔得不可思议的嗓音,就那样慢慢回荡在了黄少天的身旁。

      “别急。我现在,就将它送给你。”

      “放箭!!”

      谁的嘶吼响彻在刀剑击荡声中,四周乍起的惊叫与痛哭在那一刹仿佛穿越了两个时空,血腥的气息隐隐迎面扑来,那种异样的感觉几欲令人作呕。然而黄少天不曾意识到任何异常。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漫天袭来的箭雨,箭身穿透血肉的声音刺痛着他的耳膜。血。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被万箭射穿的喻文州的鲜血。他看见喻文州苍白的面孔和不再拥有任何情绪的黑色眼眸,冷静得有些可怕的声音淡淡响起——那是喻文州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会让你死的。”

      *****

      冰雨落地的声音让他从旧日记忆中轰然惊醒。扭曲的画面渐渐再次化作了视线中血色浸染的蓝雨城,窒息的脱力感却在清醒的瞬间毫无预兆地袭来。黄少天的喉咙一紧,映入眼帘的,是喻文州居高临下凝望着他的面孔。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然将他扼倒在地,不知何时脱手的剑刃,正静静落在一旁。

      即使眼前的画面正因窒息的关系而渐渐模糊,目光开始涣散的眼眸却仍是燃起了无法抑制的火,仿佛昭示着拒绝认输。破碎的词句断断续续地从黄少天的口中艰难发出,无论如何,他只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他的手正伸向不远处的冰雨,他的身体正尝试着从僵硬的状态中脱出。可喻文州在笑。尽管那笑容没有任何温度。

      “你看。”也许是错觉,恍惚间,那种没有温度的笑意,竟好似渗进了喻文州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我恨你的原因。”

      “黄、少、天。”

      *****

      “少天有多久不曾落到无法行动的境地了?我想……从降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再也没有遇到过?”纤长的手指按住了伸向冰雨的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对方的腕部,明是暧昧的动作,却生生透着三分诡异。“可现在的少天……怕是赢不了我。”

      “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喻文州说话的样子温和而认真,像在肯定一件无可改变的事实,只是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孔落入黄少天的视线里,竟硬是多了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淡然自若的声音再度慢慢响起,简单至极的安慰,却有如混杂着蛊惑般的魔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少天,不累吗?”

      你想说什么?

      “还没有意识到啊……也好。”喻文州的眸色中划过一道奇特的光亮,“一直以来,不管在何种境地,我总能看到少天活蹦乱跳的身影……就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无视掉黄少天听到“活蹦乱跳”后条件反射似的不满,淡淡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少天不是问过,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吗?那时我的回答是‘不能说’……”

      “至于现在……”

      他似笑非笑地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被扼住的黄少天一阵呼吸困难,原本不算清醒的意识似乎更模糊了。可该死的,这场景眼熟得几近令人心悸……黄少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座阴森森的鬼庙,差点儿将他扼死在墙上的白骨,及时现身的喻文州……但有什么和那时不一样了。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出触目惊心的血色痕迹,喻文州……不,他可以断定……和接下来喻文州打算让他知道的一切无关……

      喻文州……你想隐瞒什么……?

      禁锢在颈上的压力一瞬间消隐无踪,久违的空气疯一样地涌进了黄少天的胸腔。这感觉着实令人难受得紧,可他尚未来得及脱出那种头晕目眩的状态,喻文州温热的气息就覆住了他的唇瓣。

      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喻文州在吻他,不,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噬咬来得恰当。血液沿着他的嘴角滴下,他没由来地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一阵愤怒,可他尚未来得及挣开,喻文州就结束了这个充满血腥气息的吻。无法抗拒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萦绕在了他的耳畔:

      “你看,现在,还需要我说出来吗?”

      “少天以为,我是谁?”

      “我的答案是,这大陆上曾不为人知的……黑暗。”他平静地对上黄少天惊异的目光,竟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似在诉说与己无关之事。“你以后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他低低地说,“总有一天会知道……”

      “所以我一直喜欢少天……只有这一点,我绝不会说谎。”喻文州叹息一声,眼底间渐渐好似染上了一层奇特的色彩。“你就像光一样……”

      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突然在黄少天的心底油然而生。只是失神的一刹,终于摆脱了僵硬状态的身体看准时机,左手五指呈擒拿状,直取喻文州的面门。这一下至少用上了十成的气力——

      来不及了。与喻文州的目光相对的一刹,黄少天的脑海中没由来地跳出了这句话。像是要证实他的预感,黄少天只觉气息一窒,流经周身数处大穴的内力已尽数中断,尖锐的剧痛如潮水般一瞬间游走了全身。

      喻文州……!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黄少天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也许是错觉所致,只是短暂的一念间,喻文州的神色竟有些奇怪,背光而立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这让他似有一种不真切的触感。

      “呵……”喻文州自嘲般地低笑起来。

      “果然……做不到吗……”

      但仅仅是一瞬,他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不曾发生。他的身上隐隐透出几分狠厉的味道,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曾经就像光一样……”他慨叹,“可我认为,该让它熄灭了。”

      “蓝雨的剑圣大人,”他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却又无比残忍,“被封了内力的感觉,如何?”

      黄少天一言不发地直视着他,平日里素来喜欢喋喋不休的人在这一刻却分外安静,那双冷静得甚至异样的眼眸慢慢睁大,喻文州也好,身后斑驳的城墙与溅落一地的血液也好,就像是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尽数映在了他的眼中。一声钝响,他的手腕被喻文州扣紧,整个人转瞬悬在了空中。

      “我会让你活着从这里出去。”喻文州微笑着看向黄少天一瞬间错愕的表情,声音温柔而蛊惑十足:“别多心……”

      “我现在不杀你,是因为,还不到应有的时候。”

      *****

      蓝雨城一役,终以一种出人意料的结局落下了帷幕。世人仅知前任城主魏琛身死,昔日城中要员尽数失踪,而疑似一切罪魁祸首的少城主黄少天,自此下落不明,杳无踪迹。

      而此期间,神秘人士喻文州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此人据称是少城主黄少天曾仅有的几位挚交好友之一,月前更是被其亲自引入蓝雨城,在这一场动乱中以雷厉风行之势力挽狂澜,于各门派围攻下守蓝雨而不倒,现已暂代城主之位。

      寻常的市井人家,将这一役视为茶余闲谈,说到底,对他们而言,真正在意的仅不过自己的日常是否会受到叨扰罢了,至于那高高在上的城内错综复杂的关系,均与他们无关,最多也就是几分好奇外加一声叹息。而挑起了事端的江湖人士,却在此时奇迹般地一同保持了沉默。没有人知道喻文州私底下做了什么,只是这种默许,已然在一众乌合之士与他们背后的靠山间渐渐扩散开来。

      八月,有流言传曰,蓝雨城黄少天草菅人命,私吞巨宝,而后弑师潜逃,弃城不顾。同期,聚集城下的各方人士以此为由纷纷散去,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倾轧斗争,竟落得了个闹剧般的下场。至于那流言有几分真假,世人内心亦如明镜,只是无人站出,也就随得它去了。

      这就是混乱不休的江湖。
      这就是难以预测的人心。

      而在此时的大陆北部,孤独与神秘交织萦绕的城池上空,一声沉重而低缓的钟鸣,惊动了方圆数里的人们。

      宛如垂暮老人的喑哑挽歌。

      “有人敲响了微草城的晨钟——!!”

      昔日微草城以天降神恩而立身,数千年来,无数人为窥探天命争求一顾,纷乱不休。待传至七代,微草城中终现旷世奇才,依凭绝对实力,置使微草可安然于世外。是以设晨钟为警示,但凡后世,若有人不惜代价强求因果,震响晨钟,则视其与微草为敌,意为宣战。史书记载,自晨钟初立至今,尚未曾有过一次钟鸣。

      然而现在,见证了世事沧桑亦不愿言语的晨钟,终发出了它的第一声叹息。

      ——究竟是何人大胆至斯?

      敲响这古钟的人身形瘦削,一身风尘,甚是狼狈,似日夜不休地在大陆上行了几个来回,只是那僵硬的人皮面具下的一双黑眸,冷静又不失战意,宛如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他站在微草城外的高高山头,一旁伶仃坐落的晨钟映衬着他不真实的面孔,恍惚间若遗立于世。

      那人上前了一步,视线中折射出半山城门紧闭的微草城,不觉嗤了一声,随即是响彻上空的怒吼:

      “王杰希——”
      “给我出来——”

      “你这又是何苦……”却不知何时,有人到了这山头之上,神情中满是不忍之色。“师父是不会见你的。请回吧……”

      那人傲然转身,过宽的袖管被风吹荡而起,更显得几分瘦骨嶙峋,只是直视对方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讥讽。“你们早就知道,”他自嘲似的回答,“我才离开蓝雨多久,微草就下了封城令……当真有备而来。”他的语气愈发不善,像是压抑了多年的火山,稍有不慎则天塌地陷。“不愧是你师父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你们早就知道,我到这儿想问些什么……”

      “身为微草中人,不得擅自违背天定之事。蓝雨城那一带发生的……”高英杰垂下了目光,不再与那人直视,“请少城……黄少天前辈,节哀顺变。”

      ——怕是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击响了晨钟之人,竟是江湖上已消失数日不见的黄少天。

      而此刻,他整个人却仿佛控制不住般地大笑起来。“天定之事?”他的眸色中沾染了几分嘲弄,“何为天定之事?我蓝雨城不曾有过半分伤天害理,落得此番境地,你且只告诉我——其为天命?若是如此,这样的老天,不从也罢!”

      高英杰的内心几经震颤,有一瞬间,他近反射性地想起了月前王杰希对他说过的话,忍不住出言相劝:“黄少……”

      可黄少天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识劫数,晓天命,贯彻古今——纵使断不求以此趋吉避凶,我却没想到,微草中人竟顽固至此。”他的声音愈发尖锐,“有心冷眼旁观世事,宁弃至亲至爱之人不顾,亦无愿抗争既定结局——说到底,不过是群甘心雌伏于现状、偏生还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同化世人的懦夫罢了。也难怪……”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方士谦当年离世的时候,王杰希也……”

      “够了!!”

      少年独有的清脆嗓音截断了黄少天未完的话。一语言毕,高英杰的神情中亦净是惊诧——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想过,向来有些胆怯的他,某一天竟会这般厉色于人。“已经够了,黄少。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

      ——冷心若铁。若当真做到,何其艰难。少年咬紧了下唇,面色中终是流露出一丝妥协。

      “百花谷……”

      “什么?”黄少天反应极快地捕捉到了少年近于嚅嗫的低声。

      “到百花谷去……那里会有你想知道的答案。”高英杰的身体突然一僵,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苦笑的弧度,说不清是悲是喜。“我真的……只能说这么多了。”

      黄少天本非胡搅蛮缠之人,自是明白得知此些已实属万幸,当下不再多言,只堪堪一抱拳,面色凝重。“此番事了,定当涌泉相报。”

      高英杰不语,少年落寞的神色与掠过晨钟的飒飒风声一起,仿佛定格了的萧索图画。直至黄少天单薄的身影在视野中渐行渐远,他的喉咙深处才滚出一声细若蚊鸣的呢喃,“我到底……是做错了吧……”

      他偏过头,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敬畏。

      “师父?”

      一身宽松的袖袍,不知何时立于身后的青年沉静似水,无欲无求,眉眼中尽是不合年龄的成熟沧桑。

      微草城的现任执掌者,放眼天下亦无人胆敢轻视的王杰希。

      “无妨。”半晌,这位看淡了世事波折的年轻城主,声音中没有丝毫起伏地回答。

      “他的时日不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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