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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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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昏迷了整整三天。
旖旎说,是内伤。肋骨断了两条,一根还刺进了肺里。
第三天晚上,教主喝得酩酊大醉,他闯进房间,对旖旎喝到,“弄醒他!”
旖旎惊的瞬间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教主如此失态,即便是金兵入关夺了大宋江山时,教主也只是一丝冷笑,那冷笑,亦足以冻僵了金国的嚣张气焰。如今这般暴怒的神色,莫说是旖旎,就是巨灵金刚,也要吓的打个寒颤。
旖旎哪里敢违抗,忙塞给青衣一颗药丸,只是呐呐了一句,“他身子还弱……”便慌忙噤了声。
教主盯着青衣,双眼赤红。
片刻,青衣睁开了眼睛。大大的眼睛,却没有焦距,迷惘的看着教主,眼神干净的仿佛一个婴孩。
教主叹口气,缓缓走过去,把他揽在怀里。
那天,青衣没有穿鞋袜,一双玉足,冻得发青发紫。教主轻轻抚摩着他的脚。青衣神志尚不清晰,只觉得,麻木疼痛的脚底,涌进一丝暖意,舒服的婴宁一声,靠在教主肩头,合上眼睛。
教主手里捏着一条乌亮的锁链,痴痴的看着青衣。
旖旎一惊,他认得那锁链,那是教里头,专门穿刺脚骨的乌金锁。那锁链头上,是一个金属的弯钩,从脚踝刺进去,那弯钩里有倒刺,要拔出来是极疼得,一旦锁上,就是有通天彻地本事的孙悟空,也要乖乖轮做阶下囚。
旖旎看见,教主轻轻抚摩着青衣,很温柔,眼神里,溢出的全是爱怜,“你不许再离开我。”教主喃喃道,把乌金锁刺进青衣的脚踝。
青衣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连瞳孔都扩散开来。他叫不出来声音,却亦然张大了嘴巴,从口中溢出一种惨淡的哀鸣。那是一种痛极了的哀鸣,从喉咙里生生挤了出来凄惨绝寰。
旖旎眼睁睁看着青衣喉间,渗出骇人的鲜红,大惊失色,“青衣!别再叫了!”
教主已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青衣,双目血红,脸色却是冷漠平静,“让他叫!我要听他的声音!”
旖旎壮着胆子赔笑,“教主要是喜欢,旖旎那里还有几个新来的男孩子,那声音都娇媚的很,能歌善舞,唱歌也动听……”
“滚!”
旖旎忙噤了声,回头看了一眼苍白脆弱的青衣,叹口气,缓缓退出门外。
那一晚,教主抱着青衣,折腾了整整一夜,青衣也用沙哑残破的喉咙惨叫了整整一夜。到了四更,已经是吐血不止。旖旎被匆匆传唤过去的时候,青衣的脸色,已然是白的可怕,那华丽的床上,处处都是红的凄惨和白的淫靡。青衣已经昏迷不醒,却还在咳血不止,仿佛一只啼血的杜鹃。
教主的酒已经醒了,他抱着青衣,旖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恐慌和悲楚。
青衣伤得太重了,昏迷不醒。
宫里的灵丹妙药,应有尽有。可是旖旎知道,青衣是了无生趣,他不愿意醒,也不会再醒。就算是旖旎妙手回春,也救不回一个心如死水的病患。
旖旎想,教主大概疯了,他抱着青衣,一遍遍哀求,一遍遍威胁,教主在青衣床前,杀了一个又一个婢女和侍从,看得旖旎心寒。教主也知道,青衣是最心软最善良的,或许,这种办法,真的能把青衣从黄泉路上逼回来呢。旖旎自嘲的想。
最后一个死在青衣面前的,是绝情宫宫主,是明昭勾结绝情宫,背叛诛天教。在宫主的头颅落地的一霎那,旖旎似乎看见,青衣流泪了。
一霎那,教主欣喜若狂。
教主派人抓来了无情和绛衣。
教主把他们两人锁在铜柱上,日晷每走过一个弧度,便在他们身上砍上一刀。教主一遍遍在青衣耳边喃喃,“你想救他们吗?快些醒,你醒了,我就放他们走……”
青衣一直在挣扎,旖旎看得出来,可是他太虚弱了,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直到第二天中午。
青衣醒来时,却是泪流满面。
绛衣紧紧闭着眼睛,生死未卜。他的身体很冰,血凝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凄惨的可怕。可他的脸色却很平静。
无情一直在哭,在骂,仿佛一只困兽,绝望而痛苦。他怨毒的诅咒着教主和青衣,仿佛失了神智般决绝狠毒。
青衣缓缓站起来,脚踝上的乌金锁疼得他一个趔趄,瞬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
教主急忙抱住他,一遍遍吻这他的额头,“不要乱动!”
“你……不能杀他……”青衣用口形告诉教主。
“好好,只要你乖乖养伤,我就不伤他性命。”一向寡言冷漠的教主,语气里竟含着一分宠溺,一分温柔。
青衣惨淡的摇摇头,他蹒跚的拖着流血的脚踝,走到无情面前。
无情还在骂,用最怨毒的语言和最伤人的眼神。
“混帐!”教主伸手要打他,被青衣拦住了。
教主犹豫了一下,缓缓放下高举的手掌。
青衣看着他,眼神游离而绝望,他攀上无情的衣襟,突然,撕开了无情的上衣。
无情胸前,那个艳红的龙纹胎记分外显眼。
教主傻眼了,怔怔的站在无情身前,伸手抚着那个胎记。
青衣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表情却是平静而安心,脆弱的身体摇摇欲坠,旖旎眼疾手快,忙扶住他。
教主怔了很久,才扭头看着已然昏迷的青衣,伸手抱过他,解开他白色的衣襟。
衣襟下面,并没有那个胎记,只有一片被烧焦的黑红。
教主抬头,询问的看着旖旎。
旖旎慌忙跪下,“是青衣自己烫伤的。”
“什么时候?”
“那日,主上第一次临幸之后。”
“他为什么要这麽做?”
“他胸口也有一个龙纹,和无情那个一模一样。”
“他……果真有一个……”教主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使劲晃着手里的青衣,“为什么?为什么不愿让我知道?若不是逼到这一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旖旎叹口气,“青衣那日里说,‘这罪孽,我一个人担了便是’。”
教主浑身一颤,目不转睛的看着怀里昏迷的青衣,声音里带了哽咽,“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我不再是他的骄傲了’。”
“他的骄傲?是谁?”教主看着青衣,眼圈发红,他问旖旎,连声音都在颤抖,仿佛要从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属下不知。”旖旎不敢抬头。
“你出去,出去!”教主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
旖旎慌忙退出去。
出门的一霎那,他听见教主的哭叫,那是一种仿佛野兽嘶鸣的哭叫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