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黑·悲回风》玄墨兰槿

2、第二章

　　兔子仙苏万问了十几位仙姬才找到神龙口中的“凌云宫”。站在“凌云宫”前，苏万不感叹它的豪奢富丽，只感叹它的气势非凡！所谓“凌云宫”即是凌驾于白云之上的宫殿，即是几朵浮云上用芦苇搭建的小房子。看芦苇根部还滴着水便可知这房子搭建时间不过抬手之间。

　　口胡！违规建筑会被拆迁队强拆的！

　　苏万默默望天。

　　小房子很小，容不下他一人身子，若是化成原形倒勉强可钻进去，但是尼玛谁家兔子住芦苇窝！这是虐待野生动物，要受人道主义谴责的！

　　他绕着“凌云宫”转了一圈，眼睛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人，便蹲下来鼓着腮帮子吹芦苇。一根根芦苇从小房子上滚下来，屋顶没有了，墙壁没有了，基座没有了，哎呀，怎么连底下的白云也吹散了呢？

　　苏万吹的不亦乐乎，一直在他身后观察的黑帝却是笑弯了腰。为仙七千九百万年有余，见过的人走过的路遇到的事不计其数，还真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玩儿的兔子。他哈哈大笑，惊的苏万一屁股坐在浮云之上，然后从散了的白云上掉落下来，跌在底层的白玉砖上。

　　黑帝揉着肚子笑，“爷见过的奇葩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今日遇上你才知往日的口味忒淡了些。小兔子，你叫什么？”

　　苏万揉着屁股撇嘴，“小仙苏万。——咦，你不是看不见吗？”

　　黑帝继续笑，“苏万……名字挺怪的。——你看见了不如看不见，看不见又不如看见。看见看不见，有什么区别么？心即眼，眼即心，心中所想即眼中所见，万物皆在心中。”

　　“那是说书的爷爷给我起的，他那天刚好摸到四万胡牌了，所以给我起名叫苏万。——什么看见看不见的，我都要绕晕了。话说你到底供何职，天庭养着一神棍不怕浪费粮食？”

　　“哈哈哈哈——”黑帝再也憋不住，爆笑出声。笑声以“凌云宫”为中心扩散开，直传至较西的白帝那儿。白帝宁霜正和九天玄女霍秀秀谈论天庭的八卦，此时听得黑帝笑声，不由翻个白眼问道，“瞎子又在发什么疯？陛下就不能管着点？”

　　秀秀捂嘴笑道，“陛下若能管住他，我们这些神仙便不用天天被闪瞎眼了。——他啊，刚得了个小仙，子虚山上的一只兔子，个性相当之呆萌。今日封职礼上竟敢当着陛下的面说要养瞎子……下回带你去见见，但你可不要吓他。”

　　阿宁来了兴致，“哦？竟然是当着陛下的面么？我闭关数千年，不晓人间之事。这如许岁月里，竟连一只兔子也这般胆大了？当真是换了人间！”

　　“阿宁，你不要发散思维。依我看，这只兔子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了。呆萌至他那般，算是三界内一大奇景，乃是天生奇葩，非后天所得。”秀秀托腮，“哎呀，与你一时说不清楚，还是下回带你亲眼去见。”

　　阿宁摇头笑道，“那就下回吧。秀秀，上次我多做了一件衣服，你要不要看看？”

　　“好啊，拿来瞧瞧！”秀秀眼前一亮，扑到了阿宁身上。

　　那边黑瞎子绝倒，苏万还一脸茫然地盯着他，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让一个仙人捶墙。黑瞎子边笑边喘气，话也说不大出口。倒是天帝张起灵听到笑声，以为出了什么事，瞬间飞过来，扶起形象全无的黑帝。

　　苏万见天帝突至，心头一跳，马上拜倒在地。

　　黑瞎子扒着张起灵肩头直喘气，边喘边说，“哑巴，你给小兔子解释一下，天庭养着我一神棍不怕浪费粮食？”

　　他因大笑，白皙的脸上红晕更甚，灿若桃李，姿容艳丽，比青帝园中开的最好的牡丹还要美上几分。张起灵伸手拍拍他背，回答，“不怕。”

　　苏万望着眼前一明黄一玄黑，两举世无双的人站在一起，不知为何竟觉得异常和谐，仿佛他们天生该站在一起，并肩携行。

　　“小兔子听见了？连陛下都不介意养我一神棍，天庭自然也不会介意了，你也就不要介意了。乖乖在我这凌云宫做牛做马吧！”

　　“可是……可是我是兔子，做不了牛也做不了马……”

　　“噗哈哈——”黑瞎子再次笑喷。幸得张起灵一早揽住他腰，才不至于滑下去。他们靠的极近，似乎并不在乎这样暧昧的姿势被别人看到会起到怎样轰动的效果。苏万见状倒也未想太多，他尚未成仙时也和黎簇同睡一张床，天气冷的时候也曾抱在一起取暖，左右不过是深厚的友情。

　　隔了好一会儿，黑瞎子终于缓过来。为防止笑出病，黑瞎子决定不再逗苏万。他倚着张起灵，对苏万道，“起来吧，你自今日起便算在我黑帝门下，名册录入‘凌云宫’。”

　　“凌云宫？”苏万站起，不解地望向半空中的浮云。

　　黑帝笑着偏头对上天帝，“要来凌云宫坐坐吗？”

　　张起灵点头，“好。”

　　苏万眼见着半空中凌散的几抹浮云聚集，膨胀，然后似有无形的手捏面团儿似的将那么一大团的云捏成宫殿的模样。纯白柔软的宫殿矗立在他眼前，像庄稼地里的晒着的棉花，白茫茫一片。黑瞎子笑容未褪，净白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画符，指尖隐约光华流转，微风轻扬。绵软的白云齐呼一声“人渣”从宫殿表面跑开，现出金壁辉煌的本体。飞檐斗拱，钩心斗角，丈高檐柱上金龙盘旋，门楣上雕百鸟朝凤，朱红大门安着金色兽头。其形似螺，性好闭，铺首衔环，气势凛冽，乃是神兽椒图。白玉阶九层，两边镇着貔貅，一坐一卧，姿态不似人间富贵人家，反是慵懒随意，状若睡眠不足。

　　苏万张大嘴巴望着原先空余浮云的荒凉之地立起一座一座宫殿，极目远眺，亭台楼阁，水榭花堤，烟斜雾横，廊腰缦回，浩浩汤汤，雄伟壮丽，是人间不曾有的奇景。

　　黑帝素日最喜趴灵霄殿的盘龙柱，甚少回“凌云宫”，偏他又最不喜旁人进出自家地盘，久而久之“凌云宫”比“广寒宫”还要冷清，为宫殿增光添彩的浮云都打不起精神让小伙伴们惊呆。今日忽回，堆积起来的白云一边拼命打背景炫光，营造幽远宁静的氛围；一边扑到黑瞎子身上——它们不敢撩天帝——作“望夫石”状。

　　“殿下是人渣！”
　　“胡说，分明是仙渣！”
　　“难道不是龙渣？”
　　“图样图森破！是见色忘友的登徒子！”
　　“不对，是色棍！”
　　“……”

　　白云们可着尽儿吐槽主人，从“人渣”进化到“无耻负心汉”的黑帝殿下则淡定的装没听见。苏万被吵吵嚷嚷的控诉从宫殿的华贵富丽回到现实中，惊奇的瞪着眼前一幕，不由在心里给未来上级送上“闲时勿近”的帽子。天帝更加淡定地瞥了眼凌云宫内的冲天黑气，拉开苏万退后几步，“……来算总账了。”

　　苏万默。
　　——陛下，别以为我没有听出您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天帝话音刚落，地面开始有节奏的颤动。什么是有节奏的颤动呢？就是“砰——”“砰——”“砰——”一声比一声大的抖动。苏万因是随张起灵浮于空中，故而不受影响。但是被云朵缠住的黑帝就惨了。约摸七八声巨响后，黑帝所立的地方生生砸下了一块石碑，长三丈余，宽一丈余，上刻篆文大字：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红漆刷就，触目惊心。

　　接着苏万见到了毁三观的画面。

　　一群兽……嗯，兽人……嗯，还是人兽吧……围着碑下挣扎的黑帝，齐齐伸出爪……啊不，脚……踹去。

　　“让你不回家！让你不回家！”这是老大囚牛。
　　“让你在外风流！让你在外风流！”这是老二睚眦。
　　“让你见色忘儿！让你见色忘儿！”这是老三嘲风。
　　“……大哥，天帝在上边看着……”这是老四蒲牢。
　　“让他看！别以为是天帝就能逃掉！一会解决他去！”这是老五狻猊。
　　“嗯哼，狗男男！”这是老六赑屃。

　　苏万小心翼翼地察看天帝脸色。神色如常，挺好。

　　“卧槽！老六你的碑太重，下脚不舒服！”老七狴犴狂吼。
　　“七哥你吼什么吼，耳朵都聋了！”老八饕餮推一把狴犴，对吼。

　　一群修为不足，仅能幻化个人头出来的神兽挤作一团，捋胳膊伸腿，杀气震天。黑帝不知何时脱离险境，回到天帝身边直拍胸口，“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点也没小时候可爱！”

　　“……呜呜呜，爹你不喜欢我们了……爹不要我们了……”三人突然就被哭声惊住了。黑瞎子忙低头，却是未化成人形的老九螭吻两只前爪捂着脸蹲坐在黑瞎子脚下，大张着嘴巴哭。螭吻年纪小，声音尖细，于是哭音分外凄凉，听的苏万也忍不住抹泪。

　　围殴黑瞎子的其他神兽一听，齐齐扭头，沉默不言。凌云宫外空气一时格外沉重。黑瞎子自是感受到了，忙抱起螭吻，柔声安慰，“乖，小九不哭，不九不哭，爹不是不要你……”话未说完，另八只神兽刷地张大嘴巴，掉下泪来。

　　青帝园里，赤帝解语花玩着棋子，兴致缺缺，“小邪你听听，瞎子这就叫风流债多，儿子们要替天行道。”

　　青帝吴邪边教导黎簇边回道，“瞎子和他家那群小崽子的关系你还不清楚？孩子们是生气当爸的一天到晚泡后娘殿上，也不回家和他们玩。”

　　“所以我说啊，瞎子就该把哑巴娶回家，既免了小家伙们哭叫也免了哑巴的相思之苦。”

　　吴邪哼笑，“呵呵，你等他俩开窍？除非再来一次天地浩劫！小哥再相思再痛苦都不知道为的谁，瞎子再风流再不正经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俩啊……”

　　“他俩啊，红线就不牵在一处！命中注定的有缘无分！”

　　青帝和赤帝均是想到什么，神情一片黯然。黎簇不明所以，愣愣地望着俩人。良久才听青帝低叹，“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