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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君铭,dreaming(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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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不安全感是个可怕的黑洞,它的存在导致那些随处可见却不可预知的细枝末节都变得十分危险,令人瞻前顾后、寸步难移。当不安全感占据了内心,人便变得敏感脆弱,既对他人不信任,又把他人当救命稻草。
就某种意义而言,君铭是我那段时间的稻草。因为他的存在,我逃避了融入集体时必定会面临的阵痛,逃避了“复合计划”中意外产生的艰难。但我太清楚自己并不爱他,连喜欢都说不上,一个心存执念的人不可能在短短的两三个星期内就喜欢上其他人,我一直自欺欺人地维持着我和他之间的小暧昧,只是贪恋一个单纯开朗的人给我带来的安全感。
当我回到宿舍,宿舍已经按规定关了门熄了灯,室友阿源和阿勇躺在床上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机,阿中不知所踪。我偷偷地把抽屉里的Kent和火机攥在手中,想到阳台借烟消愁,一打开阳台门却扑鼻而来一股烟味。昏暗的光线之下,只见阿中抱着吉他,面带惊讶地看着我手中的烟。
“看不出你也抽烟。”阿中说到。
“啊,是啊,被你发现了,呵呵。”说罢,我点燃一根烟,出于礼貌地把香烟盒和火机递到阿中面前。他稍微调整了下坐姿,用左手和大腿支住吉他,伸出右手抽取出烟盒里的香烟,含在嘴唇间,再用火机点燃。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阿中问。
“高二那年,十七岁生日的时候。”
“那么早?真看不出来,深藏不露啊你,怎么抽上的?”
“呵,被一个朋友带坏的,他抽烟抽得很猛,不知不觉中就跟他一起抽上了。”我吐出一口烟,回忆起许诺抽烟的样子。
“噢,人都是这样,身边的人怎样,就很容易被影响。”
我和阿中随便聊了几句,一根烟的光阴便过去了,我又抽出了第二根继续点燃,阿中说连续抽烟不好,随后低头去拨弄他怀里的吉他,低声吟唱道:
自从那一天起我自己做决定
自从那一天起不在意谁的否定
自从那一天起听我说的道理
when i am after 17
when i am after 17
在他开口唱第一句时,我便发现他唱的是陈绮贞的《After 17》,我按捺住心中的惊喜,直到他唱完最后一句,问:“你也喜欢陈绮贞?!”
“嗯!你也喜欢?”阿中酷酷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
那个时候,陈绮贞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小众歌手,不像梁静茹、张韶涵等主流歌手人尽皆知,也不像卫兰、吴雨霏等香港新人受到广州同学的追捧。身边的朋友,知道陈绮贞的少之又少,喜欢她的更是凤毛麟角,这天竟发现知音就在身边,真是天大的意外。
那是我们成为室友以来说话最多的一个晚上,从那以后,我和他的关系也顺理成章地变得越来越好。阿中看起来酷酷的,又抽烟又弹吉他,但相处下来发现他其实是个憨实的孩子,做起事来不像我一样畏首畏尾,和他一起行动省却了我许多麻烦,而他似乎也没发觉我对他的依赖,或者直男不像圈内人及女生一样敏感和计较。只是每每说起“汽车”、“篮球”之类对我而言毫无吸引力的话题,会让我在心里小小地抓狂一下,暗呼直男的兴趣爱好真是和圈内人风马牛不相及。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无比怀念小白同学,那个跟我一起笑、一起疯,一起踢墙、掀桌、评头论足,一起分享心事、分享秘密的高中女生。离开小白才两个月,我却像积累了两年的苦水,想吐却吐不出来,回想高中的时候,我每天都吐得多开心。
两个月了,我和咏升正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国庆前在草地上接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但除此之外,其余的见面不是在校道上偶遇,就是混在学生会的人堆里偷偷遥望。对此他的说辞是:作为文娱部的核心人物,他真的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快没有了,若我想见他的话可以提前预约。对于这个答案,我只是笑笑地回复说,等有空了记得找我。
于是我和他的交流便集中在□□上。每天晚自修回来,若恰好他也在线,我就故作随意地和他聊上一阵子,心里却不可抑止地反复出现君铭提出的疑问: “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复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那么爱他,他都知道,为什么他还要你等?究竟他要你等多久!”
在君铭向我表白的第二天,咏升突然想起国庆前在天桥下避雨时我帮他拍的照片,便在□□上向我索要。
“你样子好骚哦!”他说。
“还不是和你差不多的动作……”我的寥寥数张照片中,几乎每一张都是和他拍着相似的神情动作。
“差多了,我那叫可爱。好吧,我决定发给ZY看!”
“ZY是谁?”
“钟毅啊,你初中校友,你忘啦?”
“噢,他啊,他还在啊?”我怎么可能忘。钟毅是咏升高中时在学校论坛上认识的朋友,当年我没少吃过他的醋,但他俩始终只是萍水之交,后来便没怎么联系。几个月前我无意中得知他居然是bi-sexual,兴冲冲地告诉了咏升,没想到祸从口出,他们却因此“勾搭”上了。
“他是潜力股啊,呵呵,我要拉拢好他,人家六块腹肌啊,流口水!”
“……算了罢,我还是喜欢质朴清秀型的。”我心里来气,大大地喝了一口陈年老醋,满腹疑问又不敢捅破:莫非钟毅就是他要处理的事吗?这就是要我等的原因吗?
“我现在走□□路线哇哈哈!”咏升说。
“……那我还是假装不认识你好了。”
“你不觉得我□□得有点天真无邪吗?”
“那我是天真无邪得有点□□~”
“后面有点的那个才是本性啊哇哈哈!”
“那怎么解释对小铭我一点邪念都没有?我和他超多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都没有怎样。”
“对了,话说你和他发展得怎样了?”
“昨晚他在图书馆前的荷花池跟我表白,被我拒绝了,他那么单纯的孩子,我真怕说错多一句话就伤害他更多。”
“哇!!劲爆消息!!若我是你便答应他了!有这么一个人能时不时过来找我,给我惊喜,多好啊!!”
咏升这一句话让我琢磨良久:一来他的言语之中,竟似没有半点和我复合的意思;二来我一直坚持当年不要随便找他的约定,难道竟是坚持错了?
“惊喜,也要看对象吧。在我自己忙得要死的时候还要去招呼他,我倒觉得是被束缚了。”我有意试探。
“那也是。不过现在这样的人不多见了,我都好久没有人向我表白了,满足下偶的虚荣心也好啊,嫉妒。”
“我好像是第一次被当面表白,也是第一次当面拒绝别人……”
“你好狠!!!!你会后悔的!!!!!接下来是抽搐哭泣……(我在模仿君铭的内心活动。)”
“呃……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是几年前的我,或许还会选择轰轰烈烈爱上一回。现在我没心也没力,感觉自己和他都不是同个年代的了。”
我一面用键盘和鼠标和他说说笑笑,屏幕上各种嬉笑怒骂的表情也藏不住内心的苦涩。我和咏升的交流越亲近,就感觉复合的路程越遥远。
2.7
那个周末,阳光明媚,我的世界却因为咏升那些不经意的言语而充满灰霾。闷在被子里迟迟不想起身,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耗就耗到了下午三点,却更觉疲惫。
待我睡眼惺忪地从上铺走下来时,却被我座位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脚一滑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来。君铭坐在我的桌子前,嘴角含笑地看着狼狈的我,说:“午安啊,小非!”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再来了么?”
“不是,”我心想: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我是想问你来多久了?”
“我中午就过来了。”
“那么久?!你也不叫醒我。”
“没事儿,我有的是时间!”君铭语中带笑。我看着他的笑容,竟一时接不上话,只得稍稍报以一笑。君铭见我没有把话接下去的趋势,便继续说:“小非,我载你去环游大学城吧!”
“啊?”
君铭对着我露出一副似乎在说“我服了你了”的无奈表情,说:“走啦!!”随后便把我连推带搡地赶下了楼。
来了大学城将近两个月,我还从未正式远离过G大的范围,对新生活的不适应,捆住了我对外界的好奇心。而今,我坐在君铭的车后座,终于得以好好感受大学城的大好风光,却因为事出突然,把眼镜落在了宿舍,眼之所及尽是失焦的景象。
君铭好像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似的,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最近看的一部叫《盛夏光年》的电影,如同他第一次见我,便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最喜欢看的《阿甘正传》一样。我默默听着,大概知道了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GAY和他暗恋多年的挚友以及另一个女生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恋情。我适时地应一句“噢”,表示我有在听,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到了高中年代,想起自己和咏升、许诺之间的三角关系。
高一那年,我十五岁,对同性充满渴望和挣扎,对圈内种种一无所知,只能通过网络来窥探这不为世俗所接受的世界。
国庆节的时候,我无意中在同天论坛上发现了咏升的学校信息和□□号,激动不已——他是我同校的师兄,我的同类就在我的身边!我迫不及待地加他为好友,兴奋地向他诉说我认识到一个身边的同类有多激动。而他在弄清楚我是哪一届哪个班的师弟之后,就问我:“你认识许诺吧?你知道他也是吧?不过他已经去广州了。”
我一下子感到信息量有点大。许诺,初中时和我同级但不同班,我对他只有个隐约的印象,却从来没有真正关注过这个人;高中我考回本校,开学第一天,班主任点名点到许诺,我才知道自己和这个校园名人在同一个班里;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同班的校园名人竟然是同类,却不得不接受他已经转校的事实。
咏升说许诺是他的初恋情人,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了了之,但许诺仍会不时地出现,让咏升帮他做这做那的。那天正好是许诺让他帮忙翻译一篇文章,汉译英的,难度挺大,咏升说恐怕要熬夜到比较晚。
他真爱许诺啊!许诺这样利用他,真是可恨!我心想。
第二天,许诺便通过咏升加了我的□□。他似乎对我这个有缘无分的“同班同学”很有兴趣,语气比我昨天发现咏升时还要激动,每句话后面都加上一大堆感叹号。我虽然对许诺心存戒备,却也觉得他挺可爱,像个充满阳光又有点神经质的孩子,和他聊着聊着倒也觉得挺开心。
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咏升和许诺,也是发生在同一天,那年国庆后的第一天。许诺提前在Q上跟我说,他会回一趟学校,顺便见见我,我欣然答应了。当天放学的时候,班里某个女生的惊声尖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我顺着那女生的视线看去,只见窗外站着一个身穿红TEE短裤的男生,在全是白色校服的同龄人中格外扎眼。
是许诺!我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班上的几个同学已经瞬间把他围了起来,各种嘘寒问暖眉飞色舞,场面好不热闹,校园名人果然名不虚传!他在谈笑间频频往我这边看过来,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在网上和他相谈甚欢的凌明非,但我一和他眼光接触,便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待到他视线转移,我又对他悄悄打量:好一个高大又具有公子哥气质的男生!单眼皮,小眼睛,却掩不住地熠熠生辉。他始终被围在人群之中,我等了好一阵也不得接近,本来心底就有些怯,便趁势收拾东西走人。我骑着自行车离开学校,路上正遇到将要走进茶餐厅的许诺,终于鼓起勇气喊了句“许诺”。我和他一瞬间四目交接,脚下却更加快了踩踏板的步子,一下子把他给远远地抛在身后。我听到背后传来洪亮的一句“明非,拜拜!”这就是我和许诺的第一次见面,简单仓促,却仍教我激动了大半天。
由于过于激动,我整个中午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许诺和咏升的故事,导致下午上学的路上,我骑着自行车却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进校门时,我听到迎面传来清脆的一句“殷咏升,快点!”吓得我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我定神一看,刚刚叫着咏升名字的女生正朝我身后张望。我没有停下脚步,却不自觉地顺着她的眼光转身看去,只见一只矮瘦的企鹅屁颠屁颠地往这边小跑过来。我和他的眼光一瞬间撞个正着,他本来笑着的脸似乎闪过一丝疑惑的僵硬——这跟早上我和许诺四目相对时的感觉有着说不清的差异。我往前骑了一段又转身往后看,殷咏升已经被那个女同学拖着走向教学楼的方向,一路踉踉跄跄地,整个画面充满了二次元的感觉。
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我心不在焉地在笔记本背后画下了Q版的咏升被拖走的那一幕,画完后看着自己的“作品”便忍不住傻笑。下课时,一同学说走廊上有人找我,我往窗外望去,果然就是我笔记本上的企鹅君!我把笔记本攥在手里,满心欢喜地走到他旁边。我看到他两前臂平放在走廊的栏杆上,转头对我微笑颔首,我抢在他说话之前就把摊开的笔记本摆到他面前,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看了一眼之后“呵呵”了一声,没对我的画再多做其他表示,说:“刚才许诺发信息给我,说他已经走了。”
那段时间,我和咏升的话题总离不开许诺,而我和许诺的话题,却总离不开他暗恋的同班同学——庄孟。咏升常常似有似无地透露出他对许诺藕断丝连的感情,而许诺却似乎全心全意地投入在庄孟的身上,对咏升丝毫不上心,这种对比让我时常萌生出为咏升打抱不平的想法,偶尔向许诺提起咏升对他的深情,许诺也只是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继续讲述庄孟在班里发生的趣事。同样是对另一个人一往情深,许诺始终给我留下负心薄情的印象,而咏升却让我感动,也许正因为这份感动,区分开了我对咏升和许诺的感情定位。
所以当咏升在Q上问我“要不要交往试试”,我理所当然地答应了,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抚平许诺给咏升带来的伤痕。咏升告诫我不要跟别人透露他homo的身份,在学校也不要随随便便就去找他,就算找他,也不要表现得很亲密的样子。他说他可不像许诺那么大胆,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别人明示暗示自己是GAY,好像不用为自己的名声和未来考虑似的。
因为那个约定,我青涩笨拙的初恋就像地下情一样暗无天日,最终只维持了短短的三个月。分手时我被无情地告知,咏升当时之所以会想和我交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许诺那时不断地在他面前提起对我的好感,带着和许诺赌气的成分,咏升才“先发制人”,把我抢到手。所以在咏升眼里,我和他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只是咏升拿来与许诺博弈的一颗棋子。他说他对我不是不喜欢,但是喜欢得不够,他要趁早修正这个错误,免得耽误大家更多的时间。
这样的结局让我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我发信息向许诺控诉:“为什么你不好好珍惜咏升,咏升那么爱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的错!!”这番话引起许诺和咏升的一次争吵,不久后咏升便发表了一篇日志,上面写着:“不是我的错,我必须这么做,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以前的回忆你不需要了吧?我也不要了,都不要了,get out of my life, just leave me alone!!!!”
许诺似乎对此无动于衷,给我发的短信内容只是一味地站在我这边:“没事,那个负心人不要也罢,你还有我呢!!朋友总是比恋人更长久,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他对你越不好,我们就偏偏越要好,我们一起气死他!!!”
回忆到这里,我禁不住苦笑了一声。
“小非?你刚刚笑什么?”
我回过神来,已经完全不知道君铭说到哪里,心下觉得不好意思,便向君铭坦白道歉。
“呃……又是这个许诺。你总是提起许诺,难道你除了喜欢殷咏升,还喜欢许诺?”君铭说。
“啊,别瞎说啊!我对许诺可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我辩白道,“只是我对许诺的感情太复杂了,对他既有羡慕,又有不满,但又不得不感激他对我的好,我知道他对我的好是出自真心,这一点他比咏升好太多太多。”
2.8
我坐在君铭的车后座暗自感伤,任凭身边风格迥异的校园建筑变换了几轮,也没引起我的注意。直到君铭的脚步停了下来,说他有点累了,不如回他宿舍休息一下,我才发觉君铭竟已带我绕过了大半个大学城,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他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
我跳下车来,和在G大时一样走在他的旁边,看见君铭的侧脸布满汗水,身上的白色T-shirt也湿了一大片。他推着车不说话,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看到我正在看着他,又挤出笑容问:“干嘛看着我啊?”
我也对他挤出笑容,心下歉然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呵呵”一声敷衍过去,便拧过头不再看他,张望着假装打量学校的风景。结果这一打量还真引发了我的好奇,眼前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墙上挂着“风采园”的黑字。若是在教学区,叫“风采园”的建筑不足为奇,教学楼、图书馆之类都和“风采”能沾上边,但是出现在生活区却是让人分辨不清它的功能,莫非是学生服务中心?
“这是我们的饭堂。”君铭指着“风采园”说。
我感到有些凌乱,却不知道饭堂表现的是什么风采?君铭告诉我,他们学校的三个饭堂都是这种类型的名字,另外两个叫“文采园”和“博雅园”。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君铭也跟着我一起笑,刚刚的尴尬像是一扫而净,一路上笑笑闹闹地就来到了君铭的宿舍楼下。
君铭在架空层里锁好车,便带我上他的宿舍。上楼梯时我们俩还谈笑晏晏,但一来到君铭宿舍紧闭的门前,我却突然紧张了起来。君铭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继续说着学校的趣事,而我却在暗暗压抑自己萌生的邪恶念头,丝毫接不下他的话。君铭见我没有回应,话题也随之中断了。
进门后,君铭随手把门扣上,拧开了墙上的空调开关,拉过他室友的凳子到他的座位旁边,让我坐下。君铭的宿舍布局和我的宿舍布局很相似,一样是四人间,他的床位在进门靠里右边的位置。君铭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擦了擦脖子,皱着眉头说:“好热,我要脱衣服啦,小非你不介意吧?”
我还来不及回答,君铭已经把上衣脱了。突然间,我觉得自己透不过气,身子僵在那里,眼睛不由地盯着他的身体看。君铭的身材很好,有着健康的肤色和隐隐约约的腹肌。
他似乎察觉了我的异样,也和我一样默不作声,几秒后怯怯地问:“你要不要也脱掉衣服?”我没有回答,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右手不由自主地往他的小腹摸去。君铭看着我,印象中一直清澈见底的眼神,此刻变得一片迷离,嘴巴微微张着却不说话,呼吸声变得异常明显。
“吱呀”一声,宿舍门突然打开,吓得我像触电一样缩了手,君铭更是做贼心虚地转过了半个身子,用侧身对着我。毫无疑问,进来的是君铭的室友,他露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嘶吼道:“啊~~宿舍真他妈爽啊!!!外面热死了操!!!!”
我向他室友微笑点头打过招呼,只和君铭随便找些和学校、社团相关的话题聊着,颇些有掩人耳目的意味。片刻之后,君铭穿回衣服和我一起离开了宿舍。
君铭依然要我坐在他的车后座,继续尚未完成的大学城环游之旅。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阳光不再让人难以睁大双眼,却因为日暮西山而渐现昏暗,无论是下午,还是现在,一样无法看清周围的景色。我不再沉浸在关于咏升与许诺的回忆之中,暗暗回味着刚刚差点失控的场面。
若刚刚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小非,我觉得我们迷路了。”君铭这句话让我想起台湾小清新电影的常用台词,便用同样的形式回应他:“我刚刚也感觉快迷路了,不过我现在又找回了点方向。”
“这么说你现在认识路囖?那我们现在在哪里啊?这里怎么没有路牌呢……?”
啊。原来我们真的迷路了。
眼前的路有些荒凉,不像之前那样一个学校的建筑挨着另一个学校的建筑,君铭载着我胡乱穿梭,竟穿到了大学城外环路。君铭不愿走回头路,只好硬着头皮走外环,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们所经之处,道路两旁陆续燃起了路灯。
我们经过一段坡度颇大的上下坡,君铭载着我,费尽气力地往上骑,上到大概三分之一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君铭的负累。我让君铭停车让我下来,他坚决不让,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非!!我!可是夏!君!铭!欸!!没事的!!!”
我觉得又焦急又难过,却不敢在这时跳车,只能这样由着他载我上坡。我感觉君铭耗尽了吃奶的力气才上到了坡顶,正想跳下车来,不料马上就是下坡路,身子径直往下冲。我本能地抱紧君铭的腰腹,身子紧紧地贴着他厚实的背。我感觉到君铭的车子晃了一晃,像是要跌倒的样子,忍不住惊呼。
“小非,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君铭一边安慰我,一边控制车头与刹车,路也仿佛变得不再颠簸。
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地势平坦的地方,我松开抱着君铭的手,双脚往地下跳。此时我发现后座有明显的弹跳感,仔细一看,自行车的后轮胎已经瘪了大半。
我坚持要自己走路,君铭则坚持要载我。“如果走路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学校,我已经快饿死了!”君铭说。我明知这只是借口,却也无法反驳,妥协的结果变成他载我一段,我便跳下车来走一段。折腾了半晌,眼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路牌,只需再过一小段,便是G大的范围了。
我看着蓝色的路牌往头顶上划过,迎来的是一轮明月,以及疏朗的星空。君铭和我忍不住地放声大笑,笑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又沉默下来。
君铭像往常一样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他跟我道别之后,又在我转身之时叫住了我:“小非,其实我今天是想告诉你,我报了个交谊舞的课程,以后每个星期都会有三天在你们G大这边上课。我想清楚了,我不会缠着你的,我知道你一心想着和殷咏升复合,但是只要你想找我,随时打电话给我,我等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诚恳之中带着一丝忧郁,心里一阵甜一阵酸,便笑着说了句:“好。”
他见我答应,整张脸顿时明媚起来。我转身上楼,远远地看见他还呆在原地,于是向他挥手道别。他也向我挥挥手,这才骑车离开我的视线。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他,也没有在G大遇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