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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墙塌了 ...
纵使在晚上,大热天吹过来的风仍是暖的。石青与朱氏等三人挤在床上,除了拥挤,更有人体散发的热气,闷得人心头发慌。
石蓝大约哭得累了,躺在床上睡得香甜。朱氏更是个不挂事的人,睡着了偶尔还会打一两记鼾声。唯独石青,除了过去吹惯空调引起的不适应以外,清醒是因为感触。
往常每日一训,听朱氏唠叨惯了,石青只将那些话当作耳旁风,此时此刻,一点一滴地却像是要在她耳旁汇聚成河,川流不息。
“女儿家要本分”,“守规矩”,“懂礼”,凡此种种,言犹在耳。此时想来,朱氏竟是以正经的闺阁之语在教导,虽然迂腐,却是这个年代的主流。可惜她终究没听进去。
但凡她多少听一点,平时多加注意,只要省去了丘新当初的惊鸿一瞥,岂不是消弭祸患于无形?兵法有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大抵如是。由此看来,礼教是禁锢,而然在这个时代遵守礼教,竟是自我保护。
一念至此,对于这个时代,石青不禁起了深刻的敬畏之心。长叹过后,她几乎要流泪。只因为心底的那一点小小的得意,居然让石蓝付出了一次定终生的代价。她蒙着头,无声啜泣,要是没有丘新多好,要是丘寡妇没住进来多好,要是房子没租出去多好!
就在石青沦陷在无限自责的漩涡之中时,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石青惊讶地侧过身,抬眼望进一双无限温柔慈和的眼眸。
“别瞎想,我才是长姐。”石蓝替她擦干了眼泪,柔声道。
好妹妹,我欠了你的,只愿你此生平安。
这一次,两人终于睡踏实了。而那温柔的目光,在今后孤单的夜里,无数次陪伴着石青度过。
夏日里昼长夜短,不晓得隔壁哪户人家的公鸡,一大早跟打了鸡血似的来回叫,结果天蒙蒙亮,石家就已经全起了。
既然起床,照例地就要做活,石青恨透了那只公鸡。除了惯常的洗衣做饭,缝补衣裳,今天石家还多了一件事,便是清理箱子。上回钱氏张罗着卖书的时候发现,有两本书因为保存得不仔细,竟然给虫蛀了。现在天气热,虫子又多,石家留着的书可是准备派上大用场的,怎好轻忽。于是,趁着有太阳,姐妹两个赶紧地帮忙倒腾。
正午日头太猛,早上的毛太阳正合适,免得阳光晒得墨迹退色。石青跟着石蓝一起,将书一本本翻过去,抖落掉里头的小虫子。那种吃书的虫子叫衣鱼,长得怪里怪气,身躯软滑,踩起来怪恶心的。箱子清空之后,需倒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片刻。
凡是关系到石家文化事业的活动,朱氏一向恨不得亲力亲为。可惜天不遂人愿,她今天老早就开始嚷嚷腰疼,挣扎着出来看两眼就撑不住了。
“姐,那箱扇子和书画咋办?爹出门时嘱咐过,说是不让碰。”石青问道。
石蓝拧干抹布道:“那些字纸宝贝不能动,箱笼总要擦一擦,晒一晒的。”
姐妹俩正在院子里谈论着,忽听得墙角边传来“喵喵”几声叫,过了一会儿又换成“汪汪汪”。石青扭头笑道:“真是奇了,一下猫一下狗的。”
“别去管它,过一会儿就走了。”石蓝没有被激起半分好奇心。
然而,事情却变得蹊跷起来。墙根处的动静消停了一会儿,竟又起了“悉悉索索”声,仿佛有许多手脚衣衫摩擦似的。石青侧耳听了一会儿,悚然惊道:“姐,该不会是有贼吧?”
石蓝被她一讲,也唬了一跳,忙斥道:“胡说,青天白日的,谁敢闯进我们家里来!”话里气势很足,但行动上却泄露了底气,石蓝学着石青的样子,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悄声叽咕。
墙对面是与耳朵巷靠近的另一条小巷,窄小细长,很少有人家把门开在这一侧,通常只有少数行人路过。
姐妹两个将信将疑地盯了一盏茶的功夫,正要打消疑虑该干嘛干嘛,结果倏地,墙头上恍惚晃过一个人脑袋。
妈呀,石青吓得声音都卡在嗓子眼里,没想到那脑袋竟然主动伸出来打招呼了:“别怕,好妹妹,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听到那句略有些耳熟的“好妹妹”,石青顿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墙头上的那个不是丘新是谁!这次不等石青开口,石蓝已经握紧拳头怒了:“哪个要你看,呸!”
可惜石蓝平时看着彪悍,泼妇骂街的本事显然没修过,此时恨极了也只能吐唾沫。丘新见她朝自己瞪大了眼睛嗔怒,着急地想要解释,然而趴在墙头不好说话,连忙回头朝墙下催促道:“赶紧地,再加一把劲儿,快让我上去!”
卧槽,这货居然真的要爬进来!眼见那胳膊扒上墙头,手指都能看清楚了,石青当机立断,嗖地跑去拿了两根晾衣服的长竹竿子,分了一根给石蓝道:“姐,咱们快捅他!”她一边说,一边真的捅上了。丘新被她顶到胳膊,吃痛之余不肯放弃,嘴里还骂道:“作死的小浪蹄子,竟敢打到你丘大爷的头上。”
石蓝见果然有用,立刻加入混战,因为怕捅伤眼睛不好交代,她只往对方的手脚上招呼。姐妹两个你一下我一下地敲,偏生那丘新不晓得中了哪门子的邪,死活地非要爬墙,还有空不时地回头催骂下面的帮手。
面对如此攻势,丘新爬得越发卖力。石家的土墙跟大户的不能比,只比人高几个头,也是丘新平日里斗鸡走狗没锻炼过身体,这才花费老大手脚。但是纵使再废,有下头一帮人使力,到底让他半个人都翻上来。
石青姐妹紧张得不行,作势便要拿木盆子去砸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变故突生!
“喀拉——轰!”那土墙吃不住力道,竟然塌了一多半,只剩下地下垒基础的两层土石砖。丘新没地方借力,首当其冲地掉下来,幸亏底下有人做肉垫不至于摔惨。
啧,石青大为遗憾。然而俗话说得好,人贱有天收,这货摔下来时居然是脸着地的,磕了大半面的血。丘新哪里吃过这种苦头,痛得直嚷嚷,伸手一摸,瞧见满手的血,登时腿软得差点栽倒在地上。帮手们生怕他有个好歹,爷长哥短地呼个不停。
这里先要说明一下土墙的基本建设情况。按照石家原来的家底,围墙至少也得全用青砖才是,但关键在于,这墙是后来补的。石家的宅子以前比现在要大一圈,随着人丁渐衰微,这才重新划定了范围,腾出来的地方卖给了周围邻居。土墙就是这时候造的,反正耳朵巷也不是多高贵的地界儿,能有道比人高的墙已经很够用了,而且为了节约成本,都是用土夯的。谁想到过了几十年会有人愣是上墙头抽风。
此时墙对面聚集的人渐渐多起来,大家都被丘新那杀猪似的叫唤声,还有墙倒塌的声音惊动了,纷纷出来查看动静。
遭了,这么多双眼睛那么些个嘴,今后不晓得被传成什么样子!这是石青的第一反应。原先石蓝就被别人传话中伤过,已经够倒霉的了,千万别再雪上加霜。
结果没等石青想好说词,那群帮手已经朝众人耍横道:“哪个要出钱的尽管看,没见丘爷被砸伤了吗!”
丘你大爷!巷子里众人面面相觑,齐齐退了一步作鸟兽散,生怕被那群混混给讹诈上了。本来只是路过的,他们跟石家又不熟,搭上自己就太不划算了。
这时,混混里终于有小弟开悟了,嚷了一声道:“要不咱们把丘爷抬送回家去。”于是,拽胳膊拉腿的帮手们都停下讨论,有人说送医馆——可钱谁出?有人说不该动,去丘家找人过来——这时要彻底赖上石家的节奏。眼见丘新面上的血越流越多,不知是谁着慌道:“赶紧抬吧,真出事了谁都逃不掉!”这群人才背着丘新匆匆地回去了。
末了,还有混混回头放狠话:“给俺记着,这事不算完!”
由于台词太经典,石青忍不住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儿,朱氏指着塌墙,哆嗦道。先前她也听到动静出来了,因她老眼昏花地,丘新脸上全都是血,故而朱氏没认出来。等到那群混混走远了,她才后知后觉地颤声发问。
估摸着老人家不顶事,为免吓到她,石青蒙混道:“奶,墙上有坏人,刚走。”
这是一句废话,不过朱氏惊魂未定,倒没有深究,只一连声地说要去把石青的爹娘叫回来。石蓝没好意思点出丘新的身份和目的,犹豫之下,见石青对自己使眼色,便顺水推舟地随朱氏回屋。
“哎呀哎呀,这世道是怎么了,住了几十年也没遇过这样的祸事,家里风水坏了啊,风水坏了……”朱氏捶胸顿足地唠叨开了。
咳咳,咱要为古代建筑正名,像秦朝城墙的那种夯土墙,实际上牢靠程度堪比砖墙,石家的那片土墙实在当不起一个“夯”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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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墙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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