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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退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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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没想到崔寡妇那个侄子这么不要脸,竟敢找上门来!”石青一连串地“呸”着,气急败坏地,接着又转身对石蓝道,“姐,你说咱们要不要管娘要炷香,烧一烧去去晦气?”
石蓝惊魂未定,又怕又恼,眼圈都红了,结果听到石青这样说,反倒被气笑了:“胡说什么呐,娘手里的可都是好香,专门正经做法事用。不懂行的人乱点,会被神灵当作不敬的,你可别胡乱祸祸东西。”说着,石蓝“啪”一记铁砂掌就往她背上拍去,很是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粗野本色。
石青呲牙咧嘴地忍住没吵嚷。算了,就当做是给大姐的精神补偿,瞧这小眼睛红的,多惹人怜呐。因为来石家之后日夜厮混在一处的缘故,石青对石蓝的心态,一半把她当女儿,一半当朋友,就是没当成女人。这次虽然实际上只被拦住说了几句话,但严重程度堪比后世耍流氓,反倒让石青诞生了新眼光。
她仔细朝石蓝身上一打量,嘿,原来柴禾妞长得挺水嫩。大约初次见面的人美和丑的印象会来得格外强烈一些,时间越久,外貌的因素越加淡化。再美的人,除了皮肤白细一些,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外加一个鼻子,丑点的人只要具备以上这几样,总不会脱了人形。以上理论,多半也能成为男人见异思迁的借口。有些时候,未必原配条件就不如小三,排除性格背景等原因,新鲜感也是很大的一个因素。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什么的,其实因人而异。
话转回来,至少石蓝是能令人眼前一亮的。眉眼弯弯,眼下有一轮浅浅的卧蚕,笑起来时既动人又纯然。尤其这货还是天然的,跟后世棒子国女人整得个个顶着大卧蚕不同,石蓝的卧蚕只有在笑起来时才特别明显。细细的眉,不用画就很合适,鹅蛋脸显得亲切可人,至少比某些女星的锥子脸要好看。到底人年轻,无论是嗔是怨,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撑着,想不美都难。
若论遗憾,就是嘴唇有些干,头发有些毛,身材不够丰满。以上三者皆为物质条件所限,涂面的油脂、抹发的桂花油,都属于吃喝拉撒以外的奢侈品,石家供应不起。没投胎到地主阶级真是太遗憾了,石青由衷感叹。这年头,普通百姓水准参差不齐,石家属于中等以下,距离低保线应当不远。石蓝同样投错了胎啊,凭这一身相貌,在别人那儿是宫斗宠妃,到石家只能养成柴禾妞。
这边两位姑娘家冰消雪融,谈笑间便把不愉快抛下了,钱氏却犹自不肯放弃。
陪着丁李氏大哭一阵,经过了最初冲击的激烈阶段,钱氏终于发泄完毕,理智回归上风。考虑到女儿的将来,她决定尝试着探一探口风道:“丘家的事情总要会办法解决,可一码归一码,亲事归亲事。”钱氏挣扎扑腾着,像掉到岸上的鱼。
丁李氏是个爽快人,不爱玩虚的,径直挥了挥手道:“我晓得你嘴皮子厉害,别人经常不知不觉就被你说动了心。正是靠着这手本事,你才能养家糊口,挑起了半个男人的担子。”她叹了口气道,“也是我们两家没缘分,本想着住得近,说得拢,做个亲家挺好,谁承想横里杀出个程咬金来。我们丁家铺子小,没本事跟那些横人夹缠。再说,咱们两家说亲,到底只合了八字,没换婚书没下聘,事情就不算定下。”
“到时候别人问起,咱们回说八字不合适就行了。老姐妹放心,交情我摆在心里,不会在这些地方坑了你闺女的。”说完这些,丁李氏揉了揉太阳穴,疲态尽显。
钱氏见她说到这个份上,的确算是仁至义尽了。知道了丁家做的准备和事后的态度,回想起自己先前的动摇,她越发地后悔--闺女是真的错过了一门好亲啊!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钱氏直接回到卧房,愣愣地坐在床沿发呆,她需要静一静。
但是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静,家里头未必能安静。
石蓝两个偷偷溜出去玩耍的事情终究被朱氏发现了。
“好好的姑娘家,成日里光想着往外跑,跟白脚花狸猫似的,也不知是谁带出来的歪风邪气,祖宗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朱氏坐在床沿上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不断地数落着垂头立在面前的两姐妹。观其表情,仿佛她们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幸亏没让朱氏晓得两人半路遇到丘新的事情,否则一顿洗衣棒槌的捶打是肯定躲不掉的了。
经过口水的洗礼,又到了家里一贯的午饭时间。热腾腾的饭菜由石蓝姐妹端出来,钱氏开始摆碗筷,朱氏早早地等在饭桌旁,唯有石老爹姗姗来迟。
话说石老爹的迟到并不是从外面赶来所以晚到,他平时在外面摆摊都是早上出去,坐一个上午就回来。其实这年头小地方的商店关门都很早,多半下午就早早地关门了,至于晚上还开店的只有酒肆和一些风月场所。当然,大城市中心繁华的商业街另当别论。
因为隔壁西屋暂时没有租出去,石老爹跟家里打了个招呼,搬了桌椅过去,结果俨然又是一处临时书房……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无知的人比较幸福,石青这会儿还有心情吐槽石老爹,可钱氏就不那么好过了。
先前在外头还好,回到家一静下来,无论是后悔还是愤怒,每种感情都仿佛被放大了一万倍似的在她心头煎熬。说起来事情都离不开一个“丘”字,可谁又会想到家里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上了煞星。
这几天她又光顾着筹备石蓝的嫁妆银钱,还要寻访合适的租客,手头还接了一桩老熟人介绍的法事活儿。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对身边的事情难免有些忽略,她又不愿意三天两头地跑去丁家,好像自家女儿嫁不出去,上赶着催人家下聘似的。越是这时候,该端的架子越是要端起来。
可谁知,最后竟落得这么个结果。钱氏不免万分懊悔,总想着有个万一。……万一自家当初能够及时补救,也许就不至于砸了亲事。
钱氏的心理波动过大,吃饭时都心不在焉地,最近家里伙食情况有所改善,本应当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情况才是。穷人家,最开心的不就是一顿饱饭么。
结果别说石青,就连家里最迟钝的石老爹都觉出不对来了。一家人像是比赛似的,静悄悄地把饭菜都解决完了。
钱氏见状,打发石蓝、石青去收拾碗筷,直觉得饭桌对面的两双眼睛目光炯炯地射在自己身上,她像被烫着了一般,下意识地抖了一记。
“跟丁家的婚事,怕是不成了。”钱氏别无他法,机械地重复了当初丁李氏的台词句式。
朱氏还没回过味来,没品出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狐疑道:“你又整啥幺蛾子?定亲这样大事,可不能拿两家的脸面闹着玩。”她猜测钱氏嫌弃丁家不够富贵,临时起意变卦。
听到钱氏用沉重的语调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解释完毕,石青躲在墙外恨不得一头碰在门板上--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让石蓝一起偷听的!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石青原本以为,凭石蓝的性子,笃定会跳起来跟块爆炭似的。谁知她竟然一反常态,蹲在地上埋住头脸,小声呜咽起来。那声音细细轻轻地,时断时续,不时还默默地抽噎着。眼泪无声,却是少女真正的绝望伤心,听得石青揪心无比。
“姐,外头蚊子多,仔细被叮了,咱们回屋吧。”石青使出老招数,凑近拽了石蓝的袖子央求道。
石蓝抬起头,泪水涟涟,举手抹泪时将眼眶揉得通红,哑声道:“别,让我呆一会儿,你先回去。”她背着身,不愿回转。
卖萌失效,石青沮丧之余,只得好言好语地道:“姐,你怕啥,伤心归伤心,咱可不能糟蹋自己身子,回头治病的钱都没有。”末了,她见劝慰无用,索性狠心咬牙道,“紫姑仙在上,但凡我姐石蓝以后有所灾厄困顿,皆由石青一力承当,绝不反悔!”
“你这是作死!”“啪”地一记巴掌掴在石青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红印子。石蓝顾不得再哭,又惊又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回头、起立、拍巴掌一连串动作,身手矫健,堪比高手。
石青右手摸了下脸颊,没心没肺地笑道:“姐,你听到没,发给紫姑仙的誓肯定会应验的。我给你挡了灾,你以后一定会有个好姻缘的!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说着,她伸手安慰地抚了抚,自然而然地往石蓝额头上亲了一记。
谁料这一下却是开启了闸门,石蓝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唰唰”地往外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