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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开学后不久,我卸下了胳膊上的木板。胳膊被密封了三个月,上面的汗毛变得比另一支胳膊重很多,好在没人在意我。我被老师安排在了最后一排,本来老师说要我坐第一排的,说容易照顾我这个病号,但我拒绝了。因为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还因为我的个子很高,不想挡住别人热啊学习的眼睛。
      我所在的,一年级八班,班里的女生很多,是男生的两倍。所以每次午间广播操的时候女生的队伍要长出男生队伍一大截。
      数学老师就经常笑话我们班是阴盛阳衰。

      某天,课间操。
      “你看,你班那个大个儿男生是不是哑巴啊?”
      这是我后来听说的一件事。在一次午间广播操的时候,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和另一个班的女生在讨论我是否可以说话的问题。
      对我说这件事的女生是我的班长,叫齐梧凤。学习好,长相好,听说上学那会儿许多人都追求过他。还听说都被她拒绝了。
      “文小宁,你也太内向了。今天别的班的女生就问我,问我你是不是哑巴。你以后可得改改啊。”齐梧凤总是喜欢用她的班长语气教训人,大家也都服气这个永远考试第一的女班长,我也是。
      “你干什么呢?别人跟你说话你不能看着对方吗?你看你就像的个小姑娘,看看看,话都不会说,学习有什么用,我说你别看了。”齐梧凤夺过我手中的圆珠笔,我能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是温的。
      之后她又说了很多,大概是希望我能阳刚一点的话。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因为我一直没敢看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课本。
      ‘啪’,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她在瞪着我。然后又低下头,那声‘啪’是她把我的圆珠笔摔倒桌子上的声音,可怜的圆珠笔,与我一样遭到了她的伤害。
      最近我见过她一次,我在车站等车,她还是那个样子,脸上的棱角多了,我们的脸庞的确都不在像上学时那样圆润了。她留了长头发,与以前干练严肃相比,倒是变化挺大。我们寒暄了几句,之后无言等车。

      语文课,我觉得最轻松的一门学科。讲的简单,考试更简单。
      班主任陈老师手里捧着一摞卷子,是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陈老师让人发了卷子。然后点名夸奖了几个成绩优秀的学生。期中就有我一个。
      我低头看着卷子,脸红的像个什么似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看我,但陈老师说,我还害羞了后,我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我还听见了有人的笑声。但我又能怎么办,我只是咬着嘴唇,头更低了。
      我从小学习就好,也喜欢得到老师们的表扬,但,我真的会害羞。与我‘蒸不熟,煮不烂’的现状相比,我很怀念从前的众星捧月。

      我的同桌叫李中云,大家都叫他李肥子,他很胖,每次吃饭都要吃上三个人的份。所有大家都笑他,还给他取各种关于胖子的绰号。但他不在意,他总是以胖为荣,以胖为美。而且说话总是喜欢引经据典。那部台湾电影说,每个班级里都有个胖子,我觉得还真是。

      中云小声说“小宁,老师叫你呢。”
      我当时脑袋里想的全是大家在看着我,同学在看着我,所以没有听见陈老师的点名,直到中云提醒到我,我才起身。
      陈老师说,“文小宁这次考的很好,考了全班第一,全年组第四。很不错,但老师还希望你考的更好,行了,坐下吧。”
      老师总是希望学生的成绩优秀,这样好像他们的脸上也会有光。现在想想,他们上班拿工资,其实学生怎么样跟他们真没什么关系。如我读过的那所私立高中。

      我又低头坐下,想的是以后再也不要考什么第一名了。再以后我确实没有考过第一,因为第一名永远都是齐梧凤的。

      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在期末快要结束的时候,同样是一次测试结束后。
      “文小宁,这道题怎么做的啊?”
      她拿着一张卷子和一支圆珠笔,笑着问我。她的手不大,也许是我的手很大的缘故吧。她和我们班所有女生一样,是短头发,但她比较特别,是自来卷。我上课时偷看的,因为我坐在最后一排,同学们的后脑勺我都认得。
      我看着她手指的那到数学题,自顾自地说起解题的方式。说完,我又研究起我的卷子。
      她笑着,说“你能不能大点声啊,你这像蚊子似的谁能听见。”
      我顿时红了脸,她也看见了,她又是笑着说,“你脸红什么啊?呵呵。”
      幸好我有一个好同桌,好朋友。
      中云替我解围,说“李小静同学,看来我必须说点什么了。”
      中云说了好大一篇高谈阔论,大意是说与人求教应当虚心。我实在记不清他说过了什么,因为他从下课说到上课,足足说了十分钟。最后好像还没有说尽兴,但已经上课了。而她,一直笑着看中云的演说。我也偷偷瞟了她几眼,我想当时我样子一定很猥琐。
      中云是我的挚友,是初中三年里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他父亲是个大厨,我见过他父亲,和他一样是个胖子。中云说,他胖是遗传了他的父亲。而他父亲胖,是因为‘胖’是厨师的职业病。他还说,如果一个厨师不胖,做得菜就不会好吃。他总是长篇大论,说的我哑口无言。不过李叔叔做的菜确实好吃,虽然只吃过一回,但我现在依然记得我那次去他家吃饭时,我由衷的说过李叔叔真厉害这句话。

      直到现在我依然和中云保持着联系。他没跟他父亲学厨师,而是学了电脑专业。我听他说过一回,好像是什么动漫设计,还是网页设计什么的,没记住。中云的变化很大,我也是。他说我越来越帅了,我很不以为然。因为事实是我一点都不帅,除了白一点,高一点外,真不是什么漂亮人儿。

      中云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现在回想,我都还会笑。
      他说,“你好,我叫李中云。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这个给你。我爸特意给我带的,怕我上课时候饿。”
      中云的父亲还真是个慈父,就连儿子上课都允许他吃鸭脖子。
      当时我没有回答中云,我不喜欢,也可以说讨厌熟食。现在却很喜欢,什么鸭脖子,酱猪蹄都是来者不拒了。
      他肯定看见了我在皱眉,他又说,“你说你爱吃什么,我下回给你带。”

      是不是所有喜欢吃的人,都喜欢以吃会友呢?就像喝酒似的。我是东北人,在我的家乡,如果两个好朋友要是没喝过酒那就不是好朋友。

      “那个胖子,出去。”英语老师永远都是那么严厉,她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更别说是石头了。

      几乎,应该是所有。所有在我班上过课的老师都叫过中云出去罚站。而且每次老师从中云书桌里拿出的食物也不会重阳。
      英语老师叫我翻中云的书桌,我只能照做,六只鸭脖子,五瓶哇哈哈,三袋饼干和两个苹果。
      不仅老师,班里所有人都乐了。
      因为别人看着我,所以我只好红脸低头。

      英语老师问,这孩子叫什么名,我以为是说我,我没说说话,看向英语老师。
      我前面的刘鹏说,“李中云。可能白话了。”
      白话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懂,就是爱说话的意思,带有一点贬义的意思。

      “还挺能吃,那个谁,你在看看还有没。我从一进屋就闻见猪肘子味了。”
      ‘那个谁’就是我,那时开学不久,老师还叫不出大家的名字。
      我照做,又翻了翻,摇摇头,小声说“就剩骨头了。”

      教室沸腾了,我没想到我就说了五个字,他们会笑那么大声,当时我还奇怪呢,他们在笑什么?
      现在回想,不是他们奇怪,是我那时候太奇怪了。

      英语老师笑着说,“行了,把东西放回去吧。你咋地了?难受啊?”
      老师是在对我说话,我不难受,就是脸红,红到了耳根。

      和中云比我很差劲儿,我说的是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
      即使刚被老师批评完,他也总是不会放心手中的食物。他总说‘吃,是一门学问’。我确实不懂吃,不懂他的学问。

      “那个谁,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啊?”
      老师,在我十五岁之前是比父母还要神圣的人物。我没想到刚被老师批评完的中云还有心思关系我。
      “我,咳,我不叫那个谁,我叫文小宁。我没事,你也没事吧?”
      他肯定是在笑我声音很小,“呵呵,你跟我二姨家的弟弟一样。”
      弟弟吗?
      “他也不爱说话,你听过‘冰炭不言,冷热自明’这句话吗?”
      没听过,我听过‘桃李不言,下自成行’。
      “就是说我懂你的心意,即使你什么也不说。”
      你懂吗?不懂装懂。
      他又开始吃他剩了半截的鸡脖子,而我还在等他继续和我说话。我们同窗三年,他不但同我分享食物,他的广闻也是我所难忘的。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是的,他上课时吃东西很敏捷,下课白话的也很有分寸。

      中云看了多少小说我不知道,我就记得他每次说话都会提起孔子。因为听不懂,所以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少插嘴。

      而他的雄辩才能却始终不是一个人的对手,那人就是班长,齐梧凤。

      “李中云,今天你值日,还白话什么呢,还不去干活。”
      齐梧凤从不和我们闲聊,他除了做班长的工作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遵命,政府。”
      中云给齐梧凤敬了个军礼,走出了教室。
      刚才还在听中云白话的我们,傻愣的看着班长。
      “看什么看,有时间唠嗑,没时间学习。”
      班长就是班长,大家怏怏回了自己的座位。

      “刘鹏,帮我叫一下班长。”
      我自己不好意思叫,所以请刘鹏帮忙。
      “班长,小宁儿叫你。”
      午休时教室里的人不多,大家都听见了,我红脸低头,等待她过来。
      “啥事,说。”
      “我,咳,别的班的一个男生,让我把这个给你。”
      是封信,情书。
      她抢过我手中那张蓝色的,叠成方形的信纸,然后走到垃圾箱旁,塞了进去,回到座位,看她的书。

      我现在在想,我当时真应该看看信的内容。让我送信的那个男生长得很帅,学习倒是不怎么样。是个花花公子。

      我很羡慕这些天生丽质的人。应该叫嫉妒吧,我常想,凭什么人家长那样,我却长成这样。真不公平。

      是了,这世界不可能事事都公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过一些不公平,感受过一些委屈。一些害怕受到伤害的人,会选择逃避。结果,只会逃的不认识回去的路,而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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