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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无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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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嘉碧出来的时候,向振东正好掐灭了最后一根烟。
“这么久。”他不太耐烦。
“嗯。”她也应得很冷淡。
“我们谈谈。”自尊心过剩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她,这样的面色令她想起以前不愉快的回忆,那时候那个臃肿恶心的老男人也曾用过这样侵略性的目光看着郁舒颜和她,笑着朝饿了几天的她们说,“跟我来。”
“没什么好谈的,他们都是成年人,自己解决就行了。” 她躲开他伸来的手臂,警惕地看他。
“这样别扭的性子,真是不讨人喜欢。”向振东被她提防的目光盯得十分不痛快,忍不住刺她,“也就我愿意忍受你这样的女人,你能不能知知好歹。”
“急着去哪呢,是去找你那个堕落成性的初恋,还是去找那个从没把你放在心上的前夫,还是你祈祷那位风流惯了的尊贵公子哥愿为你放弃大片花丛来将就你?”他说得刻薄,也说得痛快,孙嘉碧扫了他一眼,忽然冲向了大马路。
她脚底生风,竟是以冲刺的速度跑了起来,等他要追上去,她已经跳上了公交车,拥挤的人群中,他只能看见车窗里她苍白的侧脸。
他有些失神,却听到身后充满嘲讽的“嗤”的一声。
薛尤敏扶着输液架,依然美艳的眉眼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张扬与骄傲,“果然兄弟一家亲,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孙嘉碧带着无法形容的心情回到家,脚下疲惫,张开的双臂盛不住越发肥而不腻的绿豆沙,胖爪子往她身上一扑,她往后一倒,屋里便是一声巨响。她摸着发胀的后脑勺,靠在门上喘气,几本杂志稀稀拉拉地从鞋柜上掉了下来,正好摊开在望知秋特地八卦给她看的那几页,那张熟悉的喜欢勾人的死人脸笑得像朵菊花一样,孙嘉碧把它们一拢,然后咬牙丢出去老远。有一本砸在茶几上,滚下一盘子开心果,咕噜噜地散开、再停顿,张开的果壳仿佛也在咧嘴笑着。
绿豆沙关切地看着她,脑袋拱着她的腰,她难过地靠在它的胖脑袋上,突然说不出的委屈与伤心。
沙发上坐起来一个人,有些惊讶地看过来,“一个人就是冷清,这样热热闹闹地还挺有意思。”
仿佛没看见谢穆轩疑惑的神色,她平静地答道,“是呀,真热闹。”然后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零食。
谢穆轩俯身靠近她的脸,想看清楚她那副疏离的面具,入目的却是她宽大领口下纤细的锁骨和玉白色的一片肌肤,碍眼极了,他捏着她肩上两侧的衣物往上提了提,“走光咯。”
她险些捏爆了一颗开心果,看着斜上方那一角阴影,心里正窝着一团气,他还要来欺负她。她想说些什么,他温暖的手掌已经贴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抚摩着,“都肿了。”
她紧紧绷着脸,怕一不留心,就会变得软弱。他坐下来,单手搂着她,“你说这屋子里是不是进沙子了,我老觉得眼睛疼。”
她下意识地揪着他的衣摆,额头抵着他厚实的胸口,肩膀微微颤动起来。他有节律地拍着她的背,如同哄着的是一个小孩子。
她很快就离开了他的怀抱,漆黑的眼有些湿润,带着些许茫然和无措,背脊上的手却加重了圈住她的力道。
他的手指抚过她湿漉漉的眼睛,温柔而充满怜悯,滑过她的脸颊,停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她不由地闭着眼,缩起了脖子。白里泛红的一张脸,浓密的睫毛还还残留着水汽,如一只诱人的苹果。
谢穆轩深吸一口气,“嘉嘉,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她试探性地睁开眼,见他目光清明,心里鄙夷自己小人之心了。以前陈沉看她时,眼里有爱慕,有时也会流露出男性对女性的欲望,而霍学谦看她时,多是冷静和客气,后来相熟了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于向振东,她如鸡肋,他藏不住他对她的不屑,又因她对他的的冷淡而不甘。谢穆轩和他们不一样,她却不曾去想他的眼睛里装的是什么。
“谢谢。”她笑着,然后缩回了自己坚硬的乌龟壳。
“还有呢。”她故作冷静的表情太有趣,他似乎能看出一丝让他十分高兴的羞涩来。
“没有了。”龟毛如她,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没能那么坦率的。
“哎,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不着急。”他剥开一颗开心果,往她手里送,再提着她的手腕,把她指间的开心果往自己嘴里送。
他的舌尖在她指尖上飞快地舔了一下,她猛地抽手,一脸正气,拒绝调戏,“我刚摸了绿豆沙的胖爪子,没洗手呢!”
谢大公子捂着心脏,好心塞。
“……”他也不完全清楚自己对她是什么心思,不愿意强迫她作出违心的回应。只是有时候觉得她明明才二十二岁,却总是缺乏年轻女孩子应有的鲜活,他便总是忍不住地想再靠近她一些,让她流露出真实的样子。虽然这个情感上固执又不肯开窍的姑娘,总是让他产生一种哭笑不得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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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望知秋,在一大早没见着想见的人后,中午一下班就奔了过来,才在常坐的角落坐下,就看见看着一出真人版的年度情感大戏。
“孩子是无辜的……”A女一张白莲花的作死脸,幽幽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我把你当亲妹子一样疼,你怎么能这样对我!”B女是典型的家庭主妇脸,勤劳,善良,却抵不住年老色衰后和丈夫情感的破裂。
“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孩子不能没有爸爸。”白莲花嘤嘤地流着泪,突然站起来往门后退,然后露出惊惶而哀痛的表情,尖叫着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腹。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白莲花用着与身俱来的脚板演技,狠狠坑着老实巴交的家庭主妇。
偶像剧中,男三号总是掐着点出现的。白莲花话音刚落,出轨男护在她面前,不留情面地吼自己的老婆,“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然后又是一出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的循环式对白。
望知秋没看见自己心怡的男神,看见渣男为了渣女而职责结婚多年的原配,默默地为那位家庭主妇叹一句遇人不淑,等仔细一看,心里卧槽一句,被坑的那位那不是我多年没见的表婶吗!
林淑芬应该庆幸十多年前望知秋被冤枉偷了邻家大爷钱的时候第一个站在了她那一边,记恩比记仇牢实的望知秋把外套一脱,发髻一拆,在头上乱抓几把,捋出个鸡窝,对着镜子涂了个十分鲜艳的口红,摆出一张风尘脸就跳了出去。
“狗妞耶,你在这啊。”她热情地抓住白莲花的手,“好几个月没见了,你乙肝治好了吗?”
白莲花还没反应过来狗妞是谁,带着乡音的女人嘿嘿地笑着,“王老板跟我说想死你了,说你再陪他一次,念着你给他生过一个儿子的份上,那套房子就给你了。”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望知秋摸着白莲花搭在小腹上的手,“儿子才过了百日呢,这就又怀上了,我们那边的姐妹就说你是个最有福气的人。”
说完似乎才发现白莲花身旁有人,她忙打招呼,“叔叔阿姨好,你们是狗妞爸妈吧——叔叔保养得真好,远看着就像狗妞的亲哥哥呢。”
白莲花已经回过神来,却挣不开望知秋蟹钳似的手,正要对出轨男挤眼泪,望知秋先她一步哭出声来,“狗妞啊,我真是羡慕你啊,得了乙肝还有人疼着,孩子都两个了,加上你为李老板和张老板打掉的那几个,你也算得上儿孙满堂了呜呜,可怜我啊,男人跟个看起来清纯得不得了的小妖精跑了,结果得了艾滋英年早逝啊,,丢下我和家里一只鹩哥相依为命,孤儿寡鸟啊,苦啊……”
白莲花要吐血了,望知秋已经拉着林淑芬走了,边走边说,“婶子啊,我心里难受啊,我看见你就觉得亲切,你陪我走走好伐……”
出轨男满头冷汗,满脑子都是“乙肝,打胎,艾滋”,再看白莲花的脸,突然一阵恶寒。其实不过在KTV见过几次,在被窝里培养过几次感情,就算她有了孩子,也不太觉得他必须要承担这个责任的。
“我、我,我们以后再聊。”出轨男退了几步,逃了。
孤独而忧伤的白莲花一个人站着,呆呆地补了妆,在服务员小张出示账单后呆呆地付了款(包括望知秋的),然后呆呆地走了出去,仿佛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小张收好钱,才对坐在咖啡机后的男人说,“老板,那位客人把好些人都吓跑了。”然后又捧来一件大衣,“她落东西了。”
见季裴没说话,他作主把大衣挂在里头架子上,和它作伴的,是一只银色的小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