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竹川萤火

31、心悦

　　"我们要打烊了。”
　　望知秋回头，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才记起这家店上周换了老板。
　　“那结账吧。”她从挎包里拿出个小麻袋，砸在桌上的声音很清脆。
　　服务员小张看着那葱节似的手指极有耐心地挑出两百一十六个一元的硬币，一张脸都要看僵了。
　　出了门口，那冷飕飕的风往衣领一吹，望知秋立即打了个冷颤。这个路段实在不好打车，她从包里找手机，想叫住在附近的孙嘉碧收留她一晚。
　　“小姑娘，这夜路可不好走，让哥哥陪陪你呗。”蓬头垢面的流氓从巷子里窜了出来，见她单身一人，抓住她的胳膊往里头拉。”
　　“陪你八辈祖宗。”望知秋一只手动弹不得，另一只却毫不犹豫地往他脸上抓，一下手就是五道血痕。
　　“草你妈的小娘皮。”流氓捂着脸，一把将她摁在地上便扯她衣服，“老子当场就把你办了。”
　　“办你八辈祖宗。”穆维维也发狠，对着他下巴一脑门磕过去，直磕得两人头晕眼花。
　　望知秋推开他，扶着墙往外头走，心里犹不解恨，抬脚在流氓□□使劲踩了几下，“长了狗刨似的的脸皮也好意思出来欺辱良家妇女，不把你废了都对不起党和人民二十三年来对我孜孜不倦的教导。”力用猛了，小腿隐隐作痛，望知秋走出巷口，面前挡着一个高个子男人。
　　同伙？！她心里惊讶着，拳头已经挥了出去，直到宽厚的手掌包住她的拳头，把她往身侧一带。
　　迅速踢出去的腿带着风，望知秋看着她身后追上来的几个流氓之一被踹得上半身几乎贴近了双腿，像动漫里一样，“biu”一声被踢出好几米远。
　　她再也站不住，跌坐在那人的脚边。带有体温的大衣罩在她的头上，她耳边只剩下拳脚对峙的摩擦声和拳头落到实处时被揍者的痛呼声。
　　良久，有人蹲了下来，“喂。”
　　望知秋缩在大衣里，没有反应，那个人只得推了推她。
　　“嗯？”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伸出颗乱蓬蓬的脑袋。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她，“你倒是心宽。”
　　望知秋认出了是咖啡厅新上任的年轻老板，“真巧，你也出来打流氓。”
　　“……”男人摊开手，掌心处正是她的手机。
　　“谢谢。”望知秋立即变回一个端庄矜持的美人，她接过手机，将大衣折好递回去，面上是标准的微笑，“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然后，鞠了一躬，走了。
　　数完硬币出来的服务员小张在门口观了全程，抓了抓脑袋，纳闷地问，“老板，这位客人是不是有点精分啊。”
　　老板表情也有些郁闷地往下看，一只银色的小挎包倚在他脚边，在灯光的照耀下，闪亮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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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就一见钟情了。”望知秋给腿上的伤口上了药，双手相握成拳放在胸前作花痴状。
　　“看来你还得感谢你上司让你加班到半夜，不然你怎么能遇上他英雄救美呢。”孙嘉碧说，“不过李涛对你还不死心耶，他还向谢穆轩打听你生辰八字呢。”
　　“别提那油里油气的家伙，知道我在哪上班后天天寄来一束玫瑰，我那上司三十有四了，还待字闺中无人问津，见不得我年轻貌美行情新鲜，所以才老要我加班，整我呢！”望知秋也是委屈，“本以为离开那个主管，这个上司温柔可亲，别提我多庆幸了，哪知道才没多久，她就炸了呢。”
　　“小白花，你得帮我。”她亲手给孙嘉碧掰了一片橘子送她嘴里，“你让你家花美男和那家伙知会一声，别给我添困扰了，我对他真的没感觉，更何况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呢。”
　　“知秋……”孙嘉碧皱眉。
　　“我知道我知道，谢穆轩也快半个月没回来了，这不他总听你的嘛。”
　　“知秋……”孙嘉碧挤出了几道额头纹。
　　“你这是什么表情，最近便秘吗？”
　　“我说……你给我喂橘子前，能先把你手上的活络油洗掉嘛！”
　　“呵呵……”
　　“呵你个头啊。”孙嘉碧炸了。
　　第二天一早，恢复体能的望知秋高高兴兴上班去了，下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小挎包落在咖啡厅那边，心里暗喜，脚下一拐弯，往目的地走去。
　　孙嘉碧整理妥当也要出门，一开门，水蓝色的身影斜在门前，一脚微曲在另一脚前，脚尖点地，一手撑着门框，另一手飞了个吻，“surprise～”
　　孙嘉碧啪地关上了门，险些蹭到他的鼻尖。
　　“嘉嘉，我回来啦～”谢穆轩在门再次开了后，抱着她转了十几圈。
　　“……”孙嘉碧头晕眼花地看着面前一排影分身，“你不会晕的吗。”
　　“我年轻的时候练过芭蕾。”谢穆轩脸上非常骄傲，以至于孙嘉碧想揍他一顿。
　　见孙嘉碧要出门，谢穆轩问道，“去哪呀。”
　　孙嘉碧别过脸，“随便走走。”
　　“这么久没见我，你就不想念我吗？”谢穆轩一副含泪欲泣的样子，“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你的。”
　　“没有很久不见啊。”孙嘉碧数手指，“昨天在Xx日报上看见你和房地产千金的烛光晚餐照……”
　　“那是谈生意呢。”
　　“前天是和一个影视新星的豪华酒店面谈会……”
　　“那是在签新制作的电影合约。”
　　“上周末是和个大长腿模特携手游邮轮……”
　　“碰巧遇上的，她摔倒了我扶她呢。”
　　“对了，还有一个是青春靓丽的在校生……”
　　“这个啊，”谢穆轩说，“没什么印象，一定是不够性感。”
　　“谢穆轩。”孙嘉碧的气场一下子黑暗起来，越过他往外走。
　　“你生气了吗。”谢穆轩抓住她，低头时离她很近，带着一贯的厚脸皮，“有关我的新闻你都记的那么清楚，你一定是很想念我了。”
　　“你有——”孙嘉碧仰头瞪他，“病”字还没说出口就停住了。她撇开头，似乎刚才感受到的温度是错觉。
　　“Oh my god。”谢穆轩羞涩地按着自己的嘴唇，“原来你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想念我，那来吧来吧。”他妖娆地解开第一颗扣子的时候，被愤怒的女纸一脚踹进了屋里。
　　嚯嚯离去的脚步声仿佛围绕着黑色的雾气，谢穆轩蹲在地上，有些木然地摸着绿豆沙的脑袋，“怎么又有一种欺负了未成年少女的感觉呢。”
　　绿豆沙显摆着身上金黄色的泡泡裙，试图凹出个天然去雕饰的造型。
　　“嗯，你也觉得她一个人随便乱逛不安全么，那我去跟着她。”谢穆轩和绿豆沙“对话”了一会便做出决定。
　　但是五分钟内他就回来了，看不出情绪，只是把钥匙往桌上一丢，躺在沙发上，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坐上了向振动的车，孙嘉碧紧捏着手中的照片。迄今为止，她不记得替薛尤敏收拾过多少次烂摊子。这一回，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信了网上的不实广告，打扮得十分出挑地去了试镜，然后被潜了。
　　“嘉嘉，私了吧，那个人是我堂哥，他只是有些贪玩。”
　　“等我见到人再说。”
　　去到医院，脚上缠着绷带的薛尤敏正躺在床上看杂志，见孙嘉碧来了，还挺高兴，指着上面的泳装美女问，“我觉得我的胸不够大，型也不够漂亮，整成这样不错吧？”
　　见到向振动，也调戏道，“你就是那个贱男的堂弟吧，小模样可以啊。”
　　“你堂哥呢，出了事就想溜么？”孙嘉碧问道。
　　向振东的脸色很难看，薛尤敏笑着接了话，“进手术室抢救啦，脑袋上还扎着碎片呐，”她比了个圆，“我用这么大的花瓶砸了他，可惜没能砸晕他，被他得逞了，后来我又砸了他一回，就有人来了。真是的，这种事需要这么粗暴吗，他直接约我我也愿意啊。”
　　薛尤敏嘴里把自己说得不堪，听的人心里却不舒服，向振东甩开帘子走了出去，孙嘉碧被她气笑了，“那你为什么非要见我不可。”
　　“我在我那个圈子里呆久了，想要一些消息挺容易的，比如你妈撮合着你和向振东，比如那位风流倜傥的谢大公子被你金屋藏娇，比如他某一位前任不忿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向我们这边打听你了，你毕竟也算在我们这里混过，有些人还念着你的好呢。”
　　“真厉害，你居然用了两个成语。”
　　“……”薛尤敏快被孙嘉碧气死了，难得她那么严肃认真地说话，对方却歪楼了。
　　“这次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给我账户打个几十万吧，我又要从良了。”
　　“想和那个小警察重修旧好么？”
　　“才不是，我遇见我下一个男朋友了，就是没什么前途，是个咖啡厅老板。”
　　“哪、哪个咖啡厅老板。”孙嘉碧问得艰难。
　　“你那边那家老字号，新来的老板。”薛尤敏警惕地看她，“你已经吃着碗里的了，不许你看锅里的啊。”
　　两个人不着调地说了许久话，然后散场。她们一直以这种奇怪地状态相处，彼此都厌恶对方，想要无视对方，薛尤敏兴致高涨时就来一场陷害，孙嘉碧忍无可忍时就狠绝地反击，争得头破血流，不留情面。然而维持这种脆弱的联系的不是憎恨，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