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竹川萤火

23、聚会

　　郁舒颜回去后，孙嘉碧耳根清净了几日，但热闹惯了，夜深人静时也有那么一些寂寞。幸好望知秋在探完亲后，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回归了。
　　“小白花，有没有想死我啊。”望知秋一直喜欢用着这么个欢快的调子来说话，她脱下毛大衣后，抓过孙嘉碧的手说，“接到通知没，晚上有同学聚会，班长特地叫我来通知你这个无微博无□□无微信的隐世高人。”
　　“班长有心了。”孙嘉碧仍记得那张憨厚老实的脸，“六、七年没见面了，也不知道大家过得怎么样。”
　　“我也没怎么和他们联系，我只知道咱们亲爱的郁姑奶奶是去不成的，她家里那位现在拘着她不许她乱跑呢，怕伤了孩子。”望知秋说，“真是我爱上了一匹野马可惜我家里没有草原呀。”
　　“是该拘一拘。”孙嘉碧赞同道。若霍学谦是一碗素面，郁舒颜便是一把麻辣指天椒。
　　“不过我听班长说，庞鹏也会来。”庞鹏是郁舒颜当年的同桌。
　　“庞鹏？”孙嘉碧颇为惊讶，“不是说他国外定居已经娶妻生子了么，怎么会突然回来聚会呢。”
　　“离婚了，孩子也判给了女方。”望知秋耸了耸肩，“你也知道他留过级，年纪比我们都要大一些，我们读书的时候不少女生对他有意思，他不是都看不上么，想来他结婚后发现和他媳妇没有想象中那么合拍，就离了……这样也好，你和他都有共同话题了，看看今晚能不能聊成知心好友呗。”
　　“少来，还不知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跟我说学习委员对她有意思，结果因为人家和纪律委员成了一对，趴我腿上哭着说‘他妈的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爱了’的。”
　　“别提那纪律委员，薛尤敏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几乎凡是有点姿色的男生都和她要好过一阵子，那时候我们女生不也都说她那样的人都能当上纪律委员，那就没有谁是不检点的了。”
　　“对哦，我都忘记她曾经当过班干部了。”孙嘉碧想起往事便笑了，“我记得她勾搭过庞鹏，不过人家后来在她椅子上涂了一层502后，她消停了一段时间。”
　　“能不消停吗，裙子上巴掌大的破洞，不是班长人好，舍得英雄救美，她都要为表忠贞撞墙自尽了。”望知秋想到深处，又有些黯然，“其实我还是有点想念咱们的学习委员的，毕竟也是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也想过当时我主动些生猛些所不定我俩就成了，但这么一来就和薛尤敏没什么两样。总之，就是有些不甘。”
　　孙嘉碧也觉得望知秋旧情难忘，从那一次被林湘湘算计后她就看出来了，与其说望知秋是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不如说只是因为那个男人的面容和她那位学习委员有三分相似，她爱屋及乌罢了。
　　“那你今晚就好好观摩你的梦中情人，说不定人家真对你余情未了，不过年少无知，鱼目混珠，没能辨别出好坏来。”
　　“还是算了，就算他还有那想法，我也不会答应了。”望知秋说，“书上都说了，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呀。”
　　“好吧，我不如你想得明白。”孙嘉碧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那你今晚好好打扮一番，来个惊艳全场吧。”
　　“我来找你可不是要向你讨主意的，是为了监督你。”望知秋说完便要拖她出门，“别给我穿什么运动装、帆布鞋，我今儿个是要带你去改头换面的。”
　　折腾了一个下午，两人赶到约定的地方时旧时同学几乎已经到齐了。薛尤敏在经历了情变以及上次被孙嘉碧招呼过后，看起来安分了许多。她难得只化着淡妆，头发染回了黑色，一身米白色的长裙，面容恬静，隐隐有几分看破世俗的脱尘。见到孙嘉碧二人的到来，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坐这儿吧，我特意给你们留着的。”
　　望知秋也笑得十分客气，“抱歉，我们想坐在班长的旁边。”
　　“嘉嘉，知秋要和班长坐，你来陪我说说话可好？”薛尤敏叫得亲热，有些恳求的迫切。
　　班长郑霖打着圆场，“我一个大老粗，和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姑娘家坐近好不自在的，你们就坐在小薛旁边吧。
　　“班长还是和以前一样，待谁都那么亲切，几年不见，也不觉关系生疏呢。”望知秋不好拂郑霖的面子，和薛尤敏隔了一个位子坐下。
　　“嘉嘉，我们说说体己话。”薛尤敏抓过孙嘉碧的手腕，让她坐在了中间空着的位子上，“你今天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从没见过你这样打扮。”
　　“噢，是么。”孙嘉碧没有和薛尤敏促膝长谈的兴致。
　　在望知秋的强烈要求下，她烫了个大波浪，穿了双八厘米的高跟鞋。因不喜欢在脸上涂抹太多化妆品，只在唇上涂了淡粉色的口红。整体来看，她觉得除了换了个发型外，并没有太大变化。
　　“看着成熟了很多……我还记得以前有人开玩笑说你看起来像个小学生一样，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个头，都小巧玲珑的，可爱得激发了不少人的保护欲。”
　　“彼此彼此。”孙嘉碧把玩着卷曲的发尾，“我也未见过你这副素净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良家妇女。”
　　薛尤敏一噎，然后飞快地露出个笑容，她往孙嘉碧身边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你和谢穆轩什么关系，他是个很迷人的男人，对吧？”
　　“你看上了他？”孙嘉碧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上了他？”
　　“还没。”薛尤敏语气颇为惋惜，“听说他最近偏好清纯的那一类女子，我不也为了这事做着准备功课么。”
　　“你就为了这个来跟我说‘体己’话？”孙嘉碧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和前度旧情复燃被人追杀想和你道声恭喜呢。”
　　“陈沉那个贪慕虚荣的贱人，还以为林家那个丫头对他死心塌地呢，殊不知人家把他捏在手心里逗着玩，只等着厌弃了一脚踹了。”薛尤敏不屑地啐了一口，“亏我还对他有过几分真心，真是全都喂了狗了，我总算明白你当时的心情了。不过我不是来和你道歉的，感情这回事合得来就相亲相爱合不来就好聚好散，我当时就是喜欢他，我对你不愧疚。”
　　“随你怎么说，这事在我上次打了你一顿后就当翻了篇，你和他之间是好是坏我只当狗血剧看。”孙嘉碧清清楚楚地表明着自己的不在乎，“我只对你一件事好奇，当年你怀着的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的。”
　　“哦，教导处主任的。”薛尤敏也懒得隐瞒，“我翘的课太多了，考试题目没几道会做的，我和他好了以后，我期末成绩单是全优。”
　　“你倒是个争气的。”孙嘉碧目光闪了一阵，突然问道，“那我那些‘及格’、‘中下’是你的手笔？”
　　“当然啦。”薛尤敏用眼神告诉她这个问题问得太没有水平，“我想让他把你那些评优全撤掉的，他怕做的太过会被人发现就拒绝了。”
　　孙嘉碧有些后悔，“我那时候不该只扇你耳光的。”
　　她们这边叙着旧，郑霖那边开始敬酒了。郑霖酒量浅，敬了一轮就说不行了，程前是有名的“酒缸”，俗称千杯不醉，见郑霖罢工，他拍着桌子便站起来再敬一次。孙嘉碧朝望知秋挤眼，“你的学习委员。”
　　望知秋踢了她一脚，心里也有些紧张。
　　程前走到薛尤敏身边时由衷地说，“你今晚很美。”
　　薛尤敏和他碰了杯，“你这话以前就常说，那时候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不过我爱听。”
　　见程前陷入了回忆中时藏不住的笑意，孙嘉碧知道望知秋是彻底没戏了。
　　在程前和她碰杯前一秒，望知秋一口干完杯中的酒。她拍了拍程前的肩膀，说：“小禾子，那会儿真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总会借笔记我抄，还教会我许多题目，我考试失利也是你来安慰我，能遇上你这么好的同桌，我肯定是上辈子积了福了。此等大恩，我可是一直记在心上的。”
　　程前一愣，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孙嘉碧看出了望知秋的打算，便“呵呵”笑着提醒道，“你认错人了，这是咱们的学习委员程前呀，许蛟禾坐你对面呢。”
　　“哦？”望知秋看了看许蛟禾，又看了看程前，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记性一向差，小禾子也知道的，我这脑子说不定真被门缝夹过，学委不要放在心上呀。”
　　程前压下不悦，强笑道：“自然不会。”
　　敬了这轮，气氛也算热络，众人谈起往事均是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望知秋断了旧情，积极地参与到大家的谈话里去，孙嘉碧一向甚少出身于这么热闹的场景，看着他们谈笑风生也觉得心头暖暖的。
　　“我和你说的那事你怎么想？”抓住空隙，薛尤敏问道。
　　“你和我说过什么吗？”孙嘉碧茫然。
　　“谢穆轩啊！”薛尤敏咬牙，“我知道你认识他的，给我牵个线，我记着你的好。”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拉皮条的？”孙嘉碧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对他感兴趣，我也不想知道，而且无论你记不记着我的好，我都没有义务为你做任何事。”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薛尤敏的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干柴烈火什么的很痛快吧。”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浓。
　　孙嘉碧倏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她动作不小，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她这边来。
　　“你们继续，我去洗个脸。”
　　“小白花……”望知秋叫住她。
　　“没事。”孙嘉碧笑着推门出去。果然没有薛尤敏在的地方空气都要更新鲜些。
　　洗了脸回来，经过一扇半开的门时她下意识看了里面一眼，就这么一眼，她就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你真的认为我是因为你的离开、为了忘掉你才会在那些女人堆里流连？”他看着面前背对门外的女子，“人总会变的，我爱过你，你不珍惜，我为何不能去找懂得珍惜我的感情的人？”
　　“不相信？”他挑眉，“我证明给你看。”
　　快点逃。孙嘉碧对自己说，她扶着墙，踩着依然不适应的高跟小跑起来。
　　“小兔子，你要去哪儿。”他一步顶得上她几步，轻易地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过来。
　　对，是提。孙嘉碧觉得自尊心再一次受创时，他捧起了她惊愕的脸。
　　“过一会儿你再打我吧，我绝对不还手。”听着身后追上前的慌乱的脚步声，他轻轻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