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海斯

2、陈年旧事

　　叶家祖先叶兆助太祖皇帝从前朝昏君手中夺下江山，作为开国第一大功臣可谓功不可没，太祖皇帝预封叶兆为异姓王，叶兆深知“伴君如伴虎”和“功高盖主”的危险，婉拒了。这样的举动正合太祖皇帝的意。
　　后来乱世平定之后，年末的国宴之上有前朝余孽扮作乐师行刺，叶兆替太祖皇帝挡下致命毒箭，自己当场殒命。
　　第二天上朝之时，太祖皇帝便下旨追封叶兆为“太平王”，叶家子孙世世代代袭其爵位。
　　叶家在鄞都风光一时无两。
　　到了叶城的父亲叶骁这一代的时候，叶家几乎变成京城第一大家族，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身为护国大将军的叶骁虽不大掺和政事，说话却极有分量，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叶家家大业大，叶城却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一般，因叶家世代尚武，叶城从五岁就开始蹲马步，每每鸡鸣之时便起床练武，到他十二岁那年，叶骁更是花费了无数心思请来了武林泰斗岳沉渊岳老爷子教他武功。
　　林明远幼时身体太弱，他的父亲又与叶骁交好，便将他送到叶家来和叶城一同习武强身。
　　十一岁的林明远比叶城矮半个头，看上去就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小软软的，第一眼见叶城的时候怯生生地叫了声“叶哥哥”，直唤到叶城的心坎里，从那天起叶城就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他牢牢地护了起来。
　　林明远也格外乖巧，不读书的时候要么跟叶城一起练些基本功，要么围在叶城身边帮他擦汗。
　　一年之后，岳沉渊又带来一个小女孩，求叶骁收养，叶骁感念他尽心尽力教儿子功夫，半句话没问就将小女孩安顿在叶城旁边的小院里。
　　这个小女孩就是胡桃。
　　胡桃在山上长大，不若一般女孩那样矜持拘束，整日像个假小子一样上蹿下跳。在府里有叶骁镇着还好，但凡出府便如逃出生天的泼猴，没有一次不惹事的。叶城对她极为头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连重话也不敢说上一句，因为胡桃会哭鼻子。
　　林明远素来不喜秉性跳脱又爱捉弄人的胡桃，看到她往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时间慢慢流逝，少女的心思也在慢慢改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胡桃不爱穿笨重臃肿的大棉袄了，也不三天两头招惹是非，甚至主动向照顾她的丫鬟学做刺绣。
　　叶城欣慰地摸摸下巴，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胡桃一天天出落得更美，从前的野性也慢慢收敛，一颦一笑说不上多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却真正有了女儿家的娇俏妩媚。
　　朝夕相处之下，叶城和林明远都对她动了心。只是叶城的喜欢明面上就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林明远却是藏着掖着唯恐旁人发现。
　　胡桃对叶城向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直到有一天听见丫鬟碎嘴，说将来叶城一定会娶丞相家的女儿周茹槿为妻，周茹槿蕙质兰心，貌美如花，待下人也和蔼，和叶城再相配不过。
　　胡桃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回房去把能摔的东西摔得稀烂，摔完东西又躲进被子里哭鼻子。周茹槿只是来过叶家几趟，凭什么就要嫁给叶哥哥，她和叶哥哥呆在一起好几年，要嫁也是她嫁才对！
　　擦掉眼泪之后，胡桃开始向丫鬟讨教如何做女红，不就是蕙质兰心么？不就是大家闺秀么？她也可以！
　　终于在胡桃十六岁生辰那天，叶城向她表明了心意。
　　第二天，叶城正准备对父亲说想娶胡桃的时候，林明远晕倒了，叶城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抱着林明远就去找大夫。
　　林明远大病了一场，昏迷几天不醒，后来人几乎烧得有些神志不清，颠来倒去地说些胡话。叶城凑近去听，隐约能听到自己和胡桃的名字，再联想林明远平日里的举动，叶城一下就明白了。
　　他心痛地看着林明远苍白如纸的脸庞，紧紧握住他垂在床前的右手，沙哑着声音低声说道：“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胡桃让给你……”
　　林明远却还是不醒，宫里的御医也来看过，只说林明远再不清醒只怕要把脑子烧坏。叶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擦身降温，自己一连几天都没合过眼。
　　叶城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像是张弯到极限的弓，任何一点微小的力量都能让他折断。叶骁劝叶城去休息，叶城头也不抬地干脆拒绝，叶骁叹口气走开，要是林家小子再不醒，只怕自家儿子迟早要崩溃。
　　林明远终于在晕倒七天后醒来，刚睁开双眼就看到颗毛茸茸的脑袋，他勉强扯出抹笑，吃力地伸手去摸那头略有些凌乱的头发。
　　还没摸到手腕就被握住，叶城抬起头，胡子拉碴的面容出现在林明远眼前。
　　林明远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喘着气笑道：“你现在……就像……深山里的……野人……”
　　叶城却没搭理他的调笑，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半晌才把脸埋进林明远的掌心，闷闷地道：“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吓死我了……”
　　林明远手心一阵湿润，烫得他的心也跟着狠狠地颤动了下。
　　等叶城情绪稍稍平复，林明远就劝他去休息，叶城说什么也不肯，林明远只得拉他一同睡在榻上。
　　胡桃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城大手大脚地揽着林明远呼呼大睡，林明远一手搭在叶城腰间一手揪住叶城衣襟，脸深深埋在叶城怀里，侧脸上有些红晕，看情形应该是苏醒了。
　　胡桃没有叫醒他们，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林明远好利索了之后，叶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胡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