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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所有人离开后,岑宅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只是这次的安静里又参杂了几许沉重之感。
      子休走向书房的脚步变得很轻,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双眼里流溢出了一种迷离的哀伤,轻轻地,仿若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一样。
      不过她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书房里有人在书案前背对着她站在那儿,那是岑行,也自然是岑行,他像有预感子休会来到这里似的,早在这儿等候了。
      子休在他身后,眉宇微蹙,目光中带着内疚的注视自己的父亲,她张口对他说道:"对不起。"
      岑行在听到她的道歉后并没有转过身来,他仍然负手而立的站在那儿,在一阵沉默之后,他用充满压抑又苦涩的语气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难道就真的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家吗?"
      子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心中踌躇良久,她还是不打算将神月明的秘密告诉他,毕竟,就算说了,他也未必肯让自己去帮神月明,所以,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没听见身后人的回答,像是默认了般,岑行背对子休疲惫地闭上双眼,整个人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他伸手手扶住了面前的书案,微微低下头,声音中明显有几分干涩的无奈,道:"你可知今日之事将会闹得满城风雨,你说的话将再无反悔的余地,你是真的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还是说,你真的看上了那两个男人?"
      岑行睁开眼,忽然转过身来满脸沉痛的看着子休,又道:"就算你要嫁人,你可以跟我商量,我可以为你寻一个知根知底家世清楚的男子嫁了,你为什么这么糊涂?为什么一定要跟还未曾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谈婚论嫁?这可是人生大事,你怎么能这么儿戏?"
      "我不是儿戏,我是认真的,你不要再操心我的事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子休面容正色道。
      岑行见子休脸上虽有些微的伤痛之色,但她眼神坚定,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凛然气势就像破土而出的竹子般,绝非寻常可比。
      "你……"岑行欲言又止,见她决心已下,最后只能咽了口气,忧愤的快速挥手让她可以出去了。
      子休心里一阵难过,她眼眶无声湿润,暗暗握紧了双手,转身朝书房外走去了。
      可刚走到书房门口她又顿住了脚步,在一片耀眼的阳光里,她侧过头对屋里的岑行一字字低声道:"……不管我今后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福寿延年,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恕女儿不孝。"
      说完她快步走出书房,迅速离去了。
      书房里,岑行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心内涌起一股心酸的悲伤之感。他觉得子休今日做的这个决定就好像选了一条未知尽头的路摆在了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前,也许就是因为不知道前路尽头是什么,所以他打从心底感到一种忐忑的不安在凝聚。
      而这些都足以让他惊慌失措了。
      子休回到自己的别院,一双眼睛空洞无神,脸色青白,她想起方才在前厅说的话,内心顿时又犹如一堆冷冰般沉甸甸的没有了任何温度。她走进房里,来到床边坐下,傻傻的望着地面一动不动,吓得她身旁站着的虹儿把心都给悬起来了。
      "小姐,你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
      听到虹儿满是担忧的话语,子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没救了,这次我没给自己留后路……我好像往一条绝路上走了。"
      "什么?"虹儿疑惑,然也惊讶于子休话中的意思,着急地问道,"到底什么事?你如何就走上绝路了?"
      子休双眼依然如汪死水般无神,她没再回答虹儿的文化,就动也不动的坐在那儿,望着地面犹如抹幽魂般失了笑语,脑海中是空白的。
      就在虹儿感觉这次子休定是闯了什么非比寻常的祸事而着急得不得了时,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人走进屋子的响动。她忙转回身看去,发现竟是一名不曾见过的白衣男人站在那卧房门口,她登时睁大眼睛下意识叫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她记得这院门在子休进来后就插上闩了,这人是怎么进屋来的?
      虹儿的一句话把子休恍如丢了的魂唤了回来。子休抬头看去,见神月明正只身一人站在卧房门口,他那一双暗沉深邃的眼睛正把自己深深凝视,她心头禁不住一跳,立即从床边站起了身。
      她从没见神月明用这样的眼光看过自己,这种眼神,头一次令子休感到通体冰凉,她的脸色更加变得没有了血色,就那么呆呆的与神月明对视,好像周围一切都是虚无的。
      虹儿见到这个陌生男人与子休相互凝望的模样,便隐约觉得这个人是子休认识的,于是也并没敢太大声喧哗,直到这个人从门口一步步朝屋里走近,直朝子休走来时,虹儿才心怀警惕的张开手臂立即把子休护在身后,压低嗓音对神月明嚷道:"你要干什么?不许靠近我家小姐!"
      神月明停了脚步,站在那儿,身上气息阴暗而凛冽。
      "虹儿。"子休站在自己丫鬟身后,透过她的肩膀直视神月明暗沉的眸光,一边淡淡吩咐道,"你先下去吧,记得别让任何人靠近我的院子,也别让人知道我房里有人。"
      虹儿诧异的回头看了眼子休,但见她不苟言笑的脸上没有任何玩笑般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抽,只好蹙紧眉头低声答应了一声是,兀自忍耐住内心所有疑问,快步走出房门,又从外将房门合上,然后又走到那紧闭的院门旁站着,一边分神去留意门外的动静,一边向子休的卧房内投去惊疑的目光。
      房内,子休定了定神,没等神月明走近她就先走到了神月明面前,她对他说道:"你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是说了我也不会听的,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后悔这么做,你别说什么了。"
      子休说完却不敢再去看神月明的面庞,她佯装自然的转过身,背着对他,说话的声音里又掺了些许逞强的伤感情绪,她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要是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神月明,人前人后你跟我都把戏做足吧,这关乎到你的大仇,现在也关乎到我一辈子的结果,你最好不要失败,也别太感情用事了。"
      神月明看见眼前人如棵青松般笔直的背影,忽然伸手将她身子转过来,逼迫她正视自己,字字清楚地向她问道:"你以为这是在帮我?"
      子休双眼内泄露出一丝凄凉之感,她道:"如果这么做有用的话,我不介意我会这么做。”
      这句话让神月明心神大震,他晃了会儿神,然后一点点拽过子休把她拥进怀里,力气之大几乎令子休窒息。
      在他怀里的子休自顾又言语道:"我帮你不好吗?你这么在意他的身份却无从下手,他要真心喜欢我必对我不太设防,你若早日报得了大仇也可早日解开心结,轻轻松松地过以后的人生,这样不好吗?"
      环住她手臂的力道又紧了些,子休痛得皱眉,没来由的生起闷气道:"心里埋藏仇恨,煎熬了二十年,你难道就不想早一点解脱?你有这么笨吗,神月明?"
      随后实在受不了他这吓人的怀抱,子休忙用手拍了拍他的背,低嚷道,"松手,你要勒死我了!"
      听她呼痛,神月明立刻松懈了手臂的力道。
      子休在他怀里深吸了口气,因看不见神月明的面孔,遂用双手捧起他埋在自己颈间的脸,当看到他正用一双猩红的眼眸沉静无比的盯着自己时,子休被他唬了一跳。
      "我不想你出事。"神月明说着话又将子休抱入怀中,在她耳边,暗哑道:"……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听着他这失措温柔的一语,子休在神月明怀内湿润了眼眸,她伸手也回抱住神月明,心口处溢满了酸涩的感动,点头哽咽答道:"好。"
      神月明走后虹儿进入房里来,她见子休坐在梳妆台前观看镜子里自己的人影,她便忙走到子休背后,还没说话,子休就先说道:"虹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这就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虹儿虽满脸迷惑,但在听到子休坦白诚挚的态度后,她倒觉得七上八下的心里没那么慌乱了,郑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无论什么事,我始终是小姐的丫鬟,定当为小姐效力。"
      子休冲着镜子笑了笑,转过身来面向虹儿道:"不必这么大难临头的样子,我只不过以自身下了一场赌局,虽然有可能会赔上自己的一生,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虹儿听后抽了口冷气,问道:"赌局?什么赌局?"
      不同之前那番死气沉沉的模样,子休脸色虽还是不好看,然而她已是笑语嫣然婉转,一番生动的姿色更胜往日清冷寡淡的姿态,她将上午发生在前厅的事都告诉了虹儿。
      "……小姐为什么这么做?"虹儿听完她的叙述,已是震惊得面无人色,目瞪口呆。
      子休淡淡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这么做是有目的的,路都是要往前走的,经历什么那都是我的人生,或许谈不上帮不帮他吧,可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觉得很值得。"
      "他?他是谁?是方才那个男人吗?"虹儿问道。
      子休点点头,向虹儿实话实说道:"他是神月明,我三年前就认识他了。"
      虹儿果不其然又被子休的话惊住了,干脆说不出话来了。
      想起三年前,子休陷入了回忆中,记得当初因一些琐事与父亲岑行发生口角,自己只身一人随处在城内游逛时,突然看到街上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与几个年轻人发生了某种冲突,这男人仗着手脚功夫,没用几招就将那几个身强体健的年轻人打翻在地。再看他,他则面不红气不喘,处变不惊的在众人的惊叹声中离开了。
      当时应该被他那一身功夫所折服了,心想如果可以习得这一身本事,以后走到哪儿也不用让家人保护了,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想想那时还真是天真。
      子休尾随这个武艺高强的男人上了山,却不知在自己身后还有人在跟着,而这个人就是神月明。
      直到在默里山上一家素朴的宅院前才停下了脚步。
      这身材魁梧的男人连头也没回的就向身后的子休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这种小姑娘该来的,回去吧。"
      音色厚厚沉沉的,很平稳,像钟乳石上的水滴在深谷里的响动。
      子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又响起一道悦耳清和的男子笑声,道:"她好像是有所求才跟来的。"
      神月明从子休背后走来,子休看到这个面庞清俊的男人摇着一把折扇,一身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气质,不免也为他痴住了。
      后来神月明又走近她一步,颇有兴趣地向问子休问道:"你难道想认识我义父?"
      "义父?"子休回过神,转过视线,望向前方那个中年男子的背影,她忽然提起勇气,向他高声道:"我愿拜你为师,请你做我师父,教习我武功,好吗?"
      没有人回应她。
      身旁神月明盯着子休笑而不语,子休望着神月明的义父焦心的等待答案,可那男人只是微微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推开了这座素朴的宅院院门,走进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子休见这反应,一下子灰心失望之极,她低下头来,转身就准备往来时的路下山去了,没想这时有人蓦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她抬眼时茫然间就撞进了一双清澈又深不见底的眸光里,这一刻她忽然就呆住了。
      "你是哪家小姐?怎么跑出来了,不怕危险吗?"神月明半躬下身子,与子休面对面,脸贴得她极近,唇角还沾着笑意。
      "跟你有关系吗?"子休听他询问,挥手打开了他的手掌,却不想收手时反被他握住了手腕,他仍盯着子休问道,"告诉我啊,你是谁家的小姐?"
      子休罔顾他的问话,将他的手甩开,谁知这次非但没甩掉,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量而且还在加重,可他脸上仍是那若无其事淡淡微笑的样子,子休心里徒然生出一股怒意,就毫不避讳的抬眼怒瞪他。
      然而神月明见她如此,鬼迷心窍般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倏忽间他就觉得心里荡漾起一股惬意满足的受用之感。
      被他这样亲吻之后,子休胸腔里的那些恼怒之气也随之不见了,她突然如个五岁稚童般呆愣住了,就这么傻傻地盯着神月明不知该作何回应。
      神月明笑了笑,松开了钳制她的手腕,改而握住她的掌心,道:"我送你下山。"
      子休听后反拉住神月明的手,仍是张着一双呆呆的眼睛看他,轻声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说着放开了神月明的手,而这回神月明却没有再戏弄她。
      才慢吞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见还在那儿原地矗立的神月明,子休问道:"你义父叫什么?"
      神月明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几分严峻,道:"淳于仲。"
      子休过了会儿又问道:"那你呢?"
      "……神月明。"
      回忆停在了初见时的画面上,之后的三年里,虽然不多常见淳于仲师父的身影,但她跟神月明之间的点点滴滴就那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极其安逸。
      听完子休的事情,虹儿原本震惊的脸色倒缓缓平静了下来。她蹙眉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小姐和神坊主,真是冤家了。
      "如今他遇到困难,我想帮他,他说那个叫须饶的男人很可能跟他以前的仇家有关,可他对他的底细却不知甚详,所以我才想到这么一个蠢办法来帮他,虽然这可能会搭进我的一生,可我对自己做的事从不后悔,结局是好是坏我都会承受,我只求于心无憾,这就够了。"子休坐在凳子上,面容失神的望着地面说道。
      虹儿见她摆明了态度,知她下定决心后再劝无用,遂也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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