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苏长乙

16、Action16 师公归来

　　语甜逐渐恢复精神，尤菲和娇娇原本对语甜的事摸不着头脑，暗暗担心，见语甜又变得像往常一样也就没再多问。

　　而我这几天仍旧一有时间就往画室跑，虽顾忌何萧萧，我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了。但说真的，若云话不多，却教的不含糊。因他的指导，就算我也能画到正常人水平了。

　　打听好师公回来的日子，周三一早我就买了早点，屁颠屁颠地去敲师公办公室的门。
　　皮鞋打在地砖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由远及近，好久不见的师公拉开门，笑得和蔼，“就知道是你这丫头。”

　　师公老了，两鬓又多了许多花白，褶皱在嘴角，眼皮上，还两颊上出现。师公手上有着淡褐色的老年斑，失去了水分的干干的皮肤包裹着手上细瘦的筋骨，亲切的笑容却是永恒不变的。

　　我眼眶微湿，“师公，我想你了。”

　　呵呵.....师公笑得好不开心，眼皮下垂的两眼弯成了月牙，摇着手指我，高兴又无奈，“你呀，就会油嘴滑舌。”

　　我呵呵笑着，把早餐献上。

　　心满意足地看着师公吃完早点，我才缓缓把画作拿出来，安静的放在了师公的身旁。

　　师公擦净嘴，看了眼，慢慢拿了起来，“这是丫头你画的？”

　　师公眼中的惊讶，便是对我最大的赞赏，有点小得瑟地邀功道：“师公不在,我更加要努力啦。”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功劳拦在了自己身上，但又看了看师公心知肚明的眼神，我虚心地补充道：“当然，还是若云学长教得好。”

　　瞧着我不情愿的模样，师公只是摇头笑了笑，继续看着手中的画。纸页一页一页的翻过，发出哗啦的声音。

　　我带着期待和些许的紧张，等待着师公的结果。

　　“嗯，不错。”师公点点头说出了结果。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顿时信心满满，而接下去的话就更加让我心花怒放了。

　　“这周我要带学生出去写生，丫头有时间一起来吗？”

　　我立马两眼冒星星，“一定会去！”

　　就算我是这样的满心欢喜，满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但当写生那一天到来时，我却后悔了。

　　所谓的学生，原来是若云。

　　不愧为师公的爱徒，所有的学生中就只选了他一人。但再想想，师公不也带上了自己吗？换而言之，自己也是爱徒？

　　我正暗自窃喜，转眼瞧见若云后就没了这份心情。可能这么说不太厚道，但我是真心想要等师公回来后就与若云少来往的。有着这种过河拆桥的坏心思，再看到若云不免会有些不自在。

　　人站在我面前，我却有些想要视而不见。而若云只是看着我，也没说话。翘掉了星期五的课来这里和若云大眼瞪小眼可不是我想要的。

　　终于，在师公的目光下我别扭地先出声：“若云学长，早上好。”

　　恐怕这是我第一次对若云摆出这样恭敬的态度，若云明显有些不太适应，淡漠的脸上难得的看到了除了无反应之外的表情。

　　若云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次写生三天两夜，一想到要和若云一起这么长时间，我浑身不舒坦。更可悲的是，写生的目的地邻近何萧萧的学校，若是碰上也不算巧合。

　　一路优美的风景，我没有机会看，只顾着抚慰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当我回过神时，已经到站了。

　　一栋栋山间别墅在绿叶与枯叶错综交杂的山林里冒出深棕色的屋顶，别墅二楼的落地窗迎着阳光如钻石般璀璨耀眼。开发商十分有眼光地将这里建成了别具一格的时尚高档的度假村。有熟识的人邀请师公来此作画，自然也不会吝啬。

　　风景最优美的别墅就是我们的住处。跟在管理人身后，拖着拉杆箱，将一草一木收纳在视野中，我眼底满是新奇。刚才的纠结与烦恼完全不能干扰我现在欣赏美景的心情。

　　一个透明的塑料材质的透明球体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心中陡然一喜。这是瑞士休闲泡泡房，我在网上见到图片时就喜欢得不得了。

　　塑料的材质在稀稀疏疏的阳光下折射着光芒，里面的五彩斑斓的软垫如拼图一般紧凑的垫在屋底，垫子上摆放着柔软靠枕，容纳一人之余，小屋子中央还摆放着红红小茶几，几本杂志和一杯热气萦绕的咖啡放在茶几上。看来这个泡泡屋已有所属。

　　放眼看去，泡泡屋分散在山间的不同地方，大多都安置在林荫大树下，也有的摆放在临湖的亭子里。每一个屋子里面的布局都是简洁明亮的，与时尚朴质的木制别墅相比，这些隐匿在山林间的小屋子无疑是快节奏乐章中的休止符。

　　这一刻，我爱上了这个地方。

　　一等管理员离开，师公就给我们安排好了房间。我放好了行李箱就飞奔去了二楼的天台。果然不出我所料，方才我在楼下隐约看到的那个反着光亮的物体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泡泡屋。

　　只是二楼的这个泡泡屋与林子里的不同，它更像是一个形状特殊的露营帐篷。依旧是一个球形，但室内空间宽阔，里面放着一张床还摆放了许多桌子柜子。林子里的屋子是一个人独享的空间，那天台上的这个就是搬到大自然里的房间。

　　天台上铺着实木地板，四季常绿的树木生长在天台四周，有的枝丫越过用木头垒砌起的半人高的围栏，进到了屋里。抬头看去是一片蓝蓝的天空。

　　我想早上晒太阳，晚上数星星的小资生活可能就是这样的吧。

　　师公并没有立马就让我们出门写生的打算，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打起了酱油，褪下鞋子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泡泡房，在雪白的暖绵绵的床上翻滚了几圈，将白花花的被子盖在身上，捂住嘴，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任目光四处飘荡。心里一个劲的偷着乐。

　　嗅了嗅搭在鼻子上的暖烘烘被窝，听管理员说房间里的一切都是今早刚准备的，而这被子想必也是刚洗好的，闻着上面除了洗衣剂的淡香，还有一股太阳的味道，令人安心。

　　晒着正午催人入眠的阳光，窝在被子里，眯着眼望着天，不真切的短暂幸福感包裹在我的心头，在梦中与周公讲述自己的满满惬意与不愿离去。

　　待我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

　　夕阳不似正如骄阳，就算发出的是同样的光芒，却令人感觉不到暖意。

　　有些冷，我裹了裹被子，不想起来。发呆的看了会儿染红的朝霞，思绪飘渺，不自主的想东想西。

　　林子里的鸟儿叫过几遍，屋里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若云上来了，他换了身衣服，一如既往的单薄，但不同的是他现在系了件围裙，还是那种小女生喜爱的粉红色的冒着小泡泡的。小辫子扎在脑后，额上别着卡子，淡漠小受顿时生出一种人妻味。

　　我侧着头瞅他，落日余晖照亮他半个人的同时，也让他另一半落入了阴影之中。他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厚重的响声，砉的一下惊飞了林中栖鸟。

　　我懒得动，也不想动。看着他走近没有起身，反而不自觉地将被子捂得更紧了。

　　若云看到我的动作，他停了停，声音淡淡地说：“该吃饭了。”

　　“嗯。”我应了声，依旧没动。

　　若云在远处看着我蜷着身体，我则紧盯着他。又过了会儿，他才转身离去。

　　听到脚步声减小，我立马打了个滚起身穿上鞋子，小跑着下了楼。

　　走到客厅，我马虎地挽起散乱的头发，整理好衣服，只看见若云在厨房里忙活，却没有看见师公。

　　我拿眼神询问若云，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我过去敲门，师公的声音从房里传出，“进来。”

　　屋子里视野看扩，正好看的见夕阳落下的美景。

　　师公盘腿坐在飘窗上的软垫上，盯着面前的一张四角棋桌愁眉不展。没有温度的阳光因光滑的棋盘反射进我的眼中，勾起了我怀念的记忆。

　　愣了愣神，我笑着走近。细看，原来是一盘没有被破解的棋局。

　　师公如所有公园里的对弈的老爷爷们一样执拗，那单手执子悬在空中，时而放下时而思考的架势，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想起师公教画时严肃的模样，我略略勾起嘴角。大胆地拿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这......”
　　师公吃惊我的举动，拿着棋子，看看我又看看棋盘。突然一道惊异的光亮从他的眼底升起，难以置信地问我，“这局破解了？”

　　在心底小小的得瑟，面上不露声色的点点脑袋。我装作不甚在意地将师公扶起，半带催促道：“该吃饭了，师公。”

　　拉着有话想说的老人起来，却没有给其张嘴的机会。

　　搀扶着坐麻了腿的师公走到客厅时，我已然放下了心中的得意，只觉得怀念与满足，如果外公还在，我想现在也会是这样的。

　　有这样的想法，我不禁扶着师公的手也更加用力了些，小心地看着师公脚下是否平坦。抬眼，若云拉开了椅子，我掺着师公坐下。

　　徐凤从湖面上滑过在枝桠上打了个转，将枯叶卷落在了窗沿上。

　　屋内开着火炉，暖暖的。

作者有话说

　　泡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