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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等待的真相 ...

  •   事情其实没有金连估计的那么顺利。

      纪林在柴福楼气得跳脚。

      “这都迟了十多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下面跪着的侍从默默敛起宽面条般的泪。谁知道那位爷怎么了,这一路他跟得容易吗。

      之前纪林和木增兵分两路往双龙县赶,正经奉诏进京的队伍,自然大摇大摆经官道来往。木增自作主张从扶风县走,纪林不放心,便派了人去跟着,谁知还不到半途,竟然就跟丢了!眼下他们等了十几天,还不见木增传来消息。

      “我们在双龙县盘亘不归,恐人生疑呀。手上通行文件,不日就要超期了,不如先回去……”狗头军师兼正牌领队建议道。

      纪林两下把他打成猪头。

      “空手回去,主上会把我剁了喂狗,你信不信?!”其它人更加不敢开口,哆嗦着退到一边。纪林是厉王宫中出了名的恶人,挂了个虚名跟来,把一干人调教得服服帖帖——有意见?问问老子手上这把刀再说话!

      侍从再心惊胆寒,也觉得不挽救下的话,纪大爷回去估计会建议拿他祭旗,便壮胆道:“纪爷,那姓李的据说曾是这里江湖帮派出了名的好手,该不会是他有什么别的诡计,在路上使了诈,困下了那位公子?”

      纪林一脚把他踢飞:“妈了个巴子,自己没本事,就瞎栽赃!”

      李东海不值得信任,但他就是姓金的的一条狗。金校尉的妹妹能等厉王二公子三年,说明金家铁了心要做诸侯王的亲家,当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林和金校尉不对盘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真是金校尉作梗,他这么报告,厉王会先收拾他。

      不过听人这么一说,纪林有了主意。他吩咐下人近前,说道:“你们去打听打听,李东海在这里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李东海的消息。态度都给老子好点,别闹出什么乱子。”

      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不想隔天就有人带回了好消息。

      “你说有人点名要我一个人去?”

      纪林疑惑了。他十几年前的确走动比较勤,在京城一代赫赫有名谈不上,真还认识不少江湖上名堂响当当的硬汉。去陵德之后开始休养生息,收敛多了。可江湖是个你一日不出来闹点事情,别人就以为你被仇家干掉了的地方,怎么现在还会有人惦记他?

      不过他字典里从来没有怕字,提着刀,大大咧咧就去了。当然,为了避免被人盯梢,还是变了下装,绕了下道。

      他低头钻进指定的破茅草房里,就看见木增和李东海面如菜色地躺在地上,旁边一个柴火妞面色不善:“你舍得来了,真不容易啊。”

      木增和李东海还有气,只是晕了。他心放下一半,不紧不慢地问:“你是谁?扣着他们俩干什么?”

      一个木桶兜头砸来,纪林怒从心起,一手拍飞,喝道:“哪里的贼婆娘,跟你爷爷我嚣张!”

      柴火妞怒吼:“贼婆娘个屁!柴福楼是双龙县最豪华的酒楼,我穿成这样,连它五十米之内都靠不过去。你他妈的再不来找我们,他们俩就要被我剁了吃下肚了。”

      纪林愕然道:“你是柳琼那胖妞?”

      回答他的是飞来的一块儿碎石。

      “你有什么资格叫他大名!”

      “还记得护着人家呢!怎么瘦成这样了?这还不到两个月。”

      “你去试试整天没吃没喝风餐露宿的赶路!”

      “准备的盘缠呢?”

      “被人当买路费缴了……”

      “哪路人这么黑,爷爷我去收拾他们。”

      刀锋无声无息地压上纪林侧颈上,正好抵着动脉。

      “是我。”

      一个艳妆女子从黑暗角落中现身。面容不再年轻,皱纹已爬上眼角唇角,然而神色风韵犹余。这张脸,他依稀是认得的。

      “你还记得我吗?”

      纪林愕然地睁大眼睛,依稀是记得的——她温软的身子,在怀里辗转时天真的表情。可是名字,她叫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

      过太久了。纪林遇到女人,不是在欢场,就是在床上。他也许可以说出哪个女人在哪里睡过、睡过几次、喜欢什么姿势、身上有什么特征,但是名字?哈。

      迟疑中刀背已经刮着他胸膛滑到心口,这种胁迫的狠毒劲头……纪林脑海中有画面一闪而过。他提气大喝道:“雪瑶,陈雪瑶!别吓唬我。”

      女子咯咯地笑着,指指地上半死不活的几个人:“他们交给你了,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待了?”

      纪林疑惑道:“交待什么?”

      “十四年,你音信全无。你曾说要娶我,所以我……一直等着。”这是陈雪瑶心里的一座丰碑,她亲手立下,用日日夜夜的忍耐浇灌,如今献祭一般摆出来,却有点没底气。

      她的本意是为了什么?好像也记不太清了,只是一年年在众人的劝服下,证明什么似的咬碎牙齿坚持下来了。

      是谁最先这么说来着 ——“他不过是玩玩你!”

      “不!他说过要娶我!”我要找到他,找到他……然后呢?

      眼前的男人是她记忆中那个人吗?应该没这么黑的!从前他也有肚子吗……?如此邋遢,或者说还有点猥琐的样子的男人,会成为她的丈夫?他不是应该是盖世英雄的?

      纪林也在发呆,他怎么可能说过要娶哪个女人!女人这种东西,就不该放在身边。她们柔弱得像一块儿豆腐,却会像藤蔓一样湿滑的缠上来,管手束脚,然后像块儿臭膏药一样,再也摆不脱。

      纪林打了个冷战,果断说:“不可能!雪瑶,你知道我不会说这种话。”

      是了,他果然否认。是在哪一日被翻红浪的时候搂着她说出甜言蜜语?是在怎样的欢愉下种下情愫的?

      心上撕了个口子,然后彻底破裂。

      陈雪瑶已经很多次觉得自己可笑,今天她第一次能笑出来——苦涩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像一朵虚弱的花用尽力气释放绚烂。“你说没有,那就算了吧。”想不到自己也有轻易放手的一天。她的执念呢,她引以为傲的坚强意志呢?

      柴火妞比她更像被始乱终弃的人,对着纪林瞎吼:“你个畜生!人等你十几年,弟弟都给你带大了,你一句话就打发了?”

      纪林早就留意到墙角站着一个面色不善的男子,这下他的敌意可以解释了。

      “纪刚?是纪刚吗?”

      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真不想看到这一天,大哥。”纪林微薄的喜意很快被他下一句话冲得烟消云散。“我真希望你确实是死了。”

      陈雪瑶比他先动了——一脚踹到纪刚小腿。

      “说什么屁话!长兄如父,给你哥磕头认错。”男子执拗着不顺从,她就一直把他踹到跪下去。纪刚越护着她,替她不平,她反而愈加恼怒。她太习惯呵护别人的角色,任何的回护,都像是对她软弱的嘲笑。

      纪林嗤笑道:“想不到要个外人来教你兄弟之礼。”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陈雪瑶看着地,前所未有的平静,“你们兄弟以后怎样,都不关我的事了。我走了。”

      “雪瑶姐!”纪刚膝行过去拉住她,“别走!你跟我回家吧。我们才是一家人。”

      陈雪瑶轻轻摇头:“松手。”

      纪刚不依:“大哥自我小时候就离家,母亲走后你一直照顾我,对我来说,你是长姐,他什么都不是!你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舍弃我们?小宝那么可爱,你那么疼他!”

      陈雪瑶慢慢抽回手臂。

      “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你说的这个不值当的人。对你来说弥足珍贵的每件事,对我来说,都不过是个错误。你了解我,我不是个会回头看的人。你我缘分已尽。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罢。”

      纪刚眼泪迸出:“雪瑶姐,我八岁失去兄长庇佑,十二岁丧母,如今你要我再受生离之痛吗?我跟你出来行走寻兄多年,你可知我从来都不希望你找到他。我何尝不知他是怎样自私妄为的人。找到他之时,就是你痛彻之日。我宁愿你年年祭拜他衣冠冢因遗憾难受,也不愿你受这种苦啊!”

      “所以你一直阻挠我带他们来这里?你怎知这个纪林就是你哥?”

      纪刚沉默,握着陈雪瑶衣角的手却更紧了。

      陈雪瑶讥笑道:“你早就知道他往陵德去了,对不对?”

      纪刚扑到她脚下:“是,我知道!大哥跟我说过,让我告诉你……可我不想失去你!”

      陈雪瑶一脚踢开他:“滚!所以是你让我等了十四年?!”她忽然眼睛痛,心痛,头痛——哪里都痛——像被人一寸寸捏碎全身骨肉,浑身都软下去。

      纪刚爬回去:“我一直在劝你!”

      陈雪瑶气得青筋直冒:“连你都骗我!”比起纪林直接的否认,纪刚的自作主张更让她难受。

      柴火妞拉住陈雪瑶,对纪刚说:“你太自私了,纪大哥,雪瑶姐有权决定她自己的生活,你不该隐瞒。”

      纪刚满脸悲怆:“不!我不愿见到这一天。不!”

      纪林趁场面失控时溜到木增身前,将他翻了个身,手指伸进喉咙,迫使他呕吐出来。木增很快醒转来,视线扫过陈雪瑶和柴火妞,显出几分愠怒。

      纪林抽出刀,指着陈雪瑶:“你胆敢伤害公子,休怪我无情!”

      陈雪瑶愕然。这就是她念念不忘的爱人,转眼就拔刀劈来!

      纪刚飞扑过去抱住纪林的腿:“不,大哥,你不能这样对她!”

      柴火妞连忙转身推着陈雪瑶往外去:“快走!不是扯情爱之事的时候了!我说过,纪大胡子不是好人。你对木增用药,他朝你发起难来真的会要你的命!”

      陈雪瑶疲倦地摆摆手:“我累了。雪琳,我好累。随便他们要怎么样吧。”二十多年来的疲倦从身体每一处爬出来,疲乏到一丝力气都汇聚不起。

      “别犯傻!”柴火妞低声责备,架着她疾步走到屋后,解开一匹马的缰绳塞进她手里。“赶紧走!”

      “你不跟我一起?你不是想甩开他们?”

      柴火妞道:“两个人一起,风险太大!”

      陈雪瑶翻身上马:“对不起!我之前不该拦着你。我应该相信你的话,我以为自己与他……不会是这种结局。连纪刚也会骗我,纪林又怎么会还同原来一样……”她看向屋内,眼里半是恨,半是痛。

      柴火妞劝道:“你别担心纪刚,他不会有事,他们毕竟是亲弟兄。心狠些,为自己多谋划吧!别管这些没良心的男人了。”

      她抱拳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姐姐。”

      不打算需要多安慰陈雪瑶——她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过的是刀头舐血的日子,什么风浪没经过。如今不过是因为和纪刚过于亲近,才一时猪油蒙心。她会明白过来。眼下主要是得让她保命。

      陈雪瑶勉强一笑,毫不犹豫扬鞭策马离去。

      纪刚追出屋来只看到个背影,立刻也去解开缰绳牵马。

      柴火妞沉着脸展开双手挡在前面。

      “你追去,你大哥更不会放过她,你要害死她吗?”

      纪刚顿住,脸色变了几变,嘶声道:“为什么会变这样?”

      柴火妞心里想,还不是因为你截留重要信息!本来一两年能扯清楚的事情,你让人赔了一辈子。

      屋内纪林看着木增按在身上的手,问:“为何拦我?那女人也不能留。”

      木增道:“她有恩于我。”

      纪林不悦道:“也许会走漏风声。”

      木增站起来:“那么,至少让你的手下干脆点,不要让她痛苦。但是外面那个女人,你绝对不准动。”

      他视线转向仍在地上躺着的人:“不过,最大的隐患难道不是他吗?你不做点什么?”

      纪林咬牙切齿道:“我倒是想!如果不是代价可能会太大。”

      木增想想:“算了,这也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纪林问:“那丫头的来路,你可有头绪?”

      木增摇摇头。有些嘴紧,什么都不透露。

      把李东海也弄醒后,纪林安排他们乘坐准备好牛车悄悄往柴福楼去。

      纪刚被纪林打昏扣下了。柴火妞有点记恨他,才不管他是不是要被清理门户。

      “怎么不跟陈雪瑶一起走?”

      柴火妞撇撇嘴:“本来的计划是这样。”

      “为何改了主意?”

      “你猜猜看?”

      木增朝昏睡着的纪刚努努嘴,柴火妞毫不留情敌一掌拍他脑门:“个孩子他爹,我有什么好挂念!”

      木增的眼神翻译过来就是:都打听这么清楚了,还说没动过心思。

      柴火妞道:“咦,兴许我是冲着你才留下来的,你应该更自信一点。”

      木增笑容一滞,讥讽道:“这招对我没用,你别忘了我已见识过你求生的本能举动,不是每个人都像平南……。”

      柴火妞皱眉侧过脸,过了一会儿才说:“烦都的事,别再提了,行吗?”

      靠车壁坐着的李东海,一直闭目养神,醒来后也完全没追问她下药原因。他听到柴火妞变了调的声音,抬起头看了木增一眼,那意思似乎是“闭嘴”。

      木增笑笑。是的,太刻薄了。忘记有护花使者在了。

      这么个女人,完全不知道哪里好,走到哪里都有人巴巴地护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等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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