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泣》狐小畔

16、第 16 章

　　被关在宫中不能自由走动。姑母遣人来劝说了几次。我不置可否。
　　也许王莽是姑母和刘骜信任之人吧。王莽也被遣来说服我。他见我意志坚定，突然屏退了众人悄悄告诉了我缘由。原来我小时候进宫见到先帝正和太仆聊天，哪知太仆见我后惊异，之后悄悄告诉先帝我有辅佐君王的命格。原本先帝属意刘康，将我许配给刘康既是他心中所喜，也可以就此平衡王家和皇家的关系。哪知之后先帝经大臣劝说，没有改立太子，他不愿王家外戚势力更加强大威胁皇室，所以薨前让刘骜不许立我为后。本来此事就此过去大家相安无事了。可宫中慢慢流传出先帝和太仆的对话以及密旨内容。刚开始刘骜和刘康只是隐隐听说，并不知前后因果。可这一年谣言传得更盛，甚至有说刘骜看到了先帝的密旨，才会有如今的事情。
　　听了王莽的话，我只能苦笑。如果说王蕊真的有什么天命，那也是王蕊的命格。我是现代的一抹孤魂，不知怎么穿到了汉代，只想平平安安过完此生，幻想着死后能穿回现代，就当此生是大梦一场。可上天却不让我如意，非要将我卷进这纷乱的浑水中。
　　王莽说完，紧盯着我问：“我想再问四妹一次，四妹可有做嫔妃的愿望？”
　　他说得郑重，我于是敛了心神，大了胆子，轻声郑重答之：“如果我真是先帝和太仆所说的天命所归，那我就不应该是刘骜的嫔妃。”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王莽听了震惊不已，却顷刻恢复正常：“四妹此话可曾和别人提起？”
　　“从未提起。”
　　“没提起就好。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四妹不仅不要说，连心里想都不要想。”王莽放心不下，嘱咐我说。
　　我看着王莽真诚的面孔，犹豫是不是该相信他。思索良久，觉得命运于我已经不能再坏，要不就连上我的命赌一次吧。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说：“表兄你怎么看刘骜……嗯皇上？”
　　“皇上？他是天下君王，我只能忠心耿耿辅佐于他。臣下妄论主上，这是绝不应该的。”王莽快速答道。
　　我盯着王莽并不死心。我从未跟王莽有过如此危险的谈话，他不会立即跟我说实话也是应该的。但既然赌了，我就不想让自己后悔。
　　想了想我继续说道：“我和表兄虽并未深交，但寥寥几次谈话我却深知表兄的志向。我王蕊无所求，只求此生能遇到一个知我懂我的良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真诚相对，信任彼此。如今突然背负了什么天命……”
　　我顿了顿，仔细看了看王莽的神情，可他只是静静听着，面无表情。心里暗叹，此人真是深藏不露，如果不是我早知历史，知道他将来的谋取篡位，任谁都会把他看成忠心耿耿的朝中栋梁吧。
　　下了决心，我还是准备将自己心中想法说完：“那我也希望这个天命是我主动选择的。”再停了停，我终于说出自己的意思：“表兄可想娶我？”
　　说到这里，王莽才深深看着我，却不说话。好像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肺腑之言，表兄爱信不信吧。”
　　过了良久，王莽才缓缓说道：“四妹想嫁我么？”
　　我看着他，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王莽一愣，说道：“当然是真话。”
　　我一笑：“真话是，现在我别无多的选择，嫁谁也比嫁刘骜好。我从不认为刘骜是真命天子。如果说我命中注定是辅佐君王之人，那我希望嫁给真正的真命天子。”下了决心，我决定跟王莽摊牌：“表兄你觉得谁是真命天子？”
　　王莽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只是蹙着眉看着我。突然一笑：“四妹想嫁真正的真命天子？”
　　“是。”
　　“你觉得谁是真命天子？刘康？”
　　我摇摇头，笑着说道：“表兄心里真的这么认为？”
　　王莽不说话，我心里却有些着急，干脆照实了说道：“不管我命中注定要嫁谁，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找个彼此相知相悦之人。如果是不能，我情愿三尺白绫……”
　　“四妹！”王莽见我决绝却变了颜色，急急打断我的话说：“这是赌气的话，不可乱说。”
　　我冷笑道：“生在这个时代，女子没有自由的权利，但总有死的权利吧。我今天对表兄可算是坦诚相待，可表兄对我却是虚与委蛇。你就算我是在赌气吧。我累了，表兄可以走了。告诉姑母和刘骜，我不嫁，其它随便。”
　　说完我准备起身不再理王莽。
　　王莽却一把按住了我。
　　我虽一愣，但还是停住了身形。心中暗想，如果我今日真逼得这个史上所称的“伪君子”说出心中欲望，就算所托非人，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了吧。
　　王莽又停了半天，才像是下了大决心一样决绝地说：“如今表妹想嫁，我也不敢娶。”
　　我冷笑：“既然如此，表兄拉我干甚？”
　　王莽却没有松手：“我只是想找个好时候娶。”
　　“此话怎讲？”
　　“先有你天命之人的谣言在先，皇上现在金口玉言非要纳你进宫。谁现在敢和皇上抢你，无异于谋权篡位。”
　　“既然如此，我嫁刘骜无可挽回，表兄想找什么日子？”
　　王莽想了想，定声说道：“一个吉利的日子。”
　　我呵呵冷笑：“说得好，哪个日子才是吉利的日子。”
　　王莽咬了咬牙：“没有人能阻扰的那天才算吉利。”
　　这话还是模棱两可，我不愿得个虚假的承诺。于是逼问：“表兄想要？”
　　王莽望我，眼中却有疑问。
　　我轻声一笑，拉起他的手写了“皇位”两字，问道：“想要还是不想要？”
　　王莽收了手，却负手不再说话。
　　我明白王莽不是个冲动造次的人，但却渴望他能告诉我实话。如果真的能得他的坦诚，我也算是死心塌地了。于是我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可等了许久他还是不说话。我终于死心：“算了，我明白表兄的意思了。”
　　说完躬身行礼：“表兄请回吧，我的事情就不劳表兄费心了。”
　　王莽却一把拉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想要！这个答案四妹可否满意？”
　　我冷笑：“表兄不是骗我？”
　　王莽一笑：“信与不信，在四妹。”
　　“你可曾将这个想法告诉过别人？”
　　“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你觉得我会告诉何人？”
　　这倒也是。我现在才相信王莽不是敷衍我。于是点点头：“我信。”
　　王莽像是放下了桩心事，笑着问道：“这下四妹可放心了？”
　　我也笑着点头：“放心有何用。如今刘骜急着娶我，你怎么去抢？”
　　说完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有调笑的意思，不禁红了脸。
　　王莽却很郑重：“如今的确不能硬抢。我们只能拖。”
　　“拖？”
　　“对！拖过这几天，事情就会有转机。”
　　“如何转机？”
　　“现下我也无法保证。不过淳于长跟我提过一事，现下倒是可以运筹一番……”
　　“什么事？”
　　“四妹就别管了。你只好好呆在宫中，别硬碰硬的让刘骜恼羞成怒就是。”
　　我从未像此刻这样信任王莽，于是真的不问，而是听话的点点头。
　　王莽见我这样，难得宠溺地摸摸我的头：“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有王莽的保证，我像是定下心来。对姑母的劝说不再抵触而是模棱两可。我记住王莽让我拖的策略。我相信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刘骜却像是不耐我的磨蹭，几次亲身到我宫中来探问。我软了态度和他虚以委蛇。刘骜从未见我如此和颜悦色地对他，倒是有几分欣喜，也就不急着催促我了。
　　淳于长最近和刘骜很是贴近，每次刘骜来探我，都是带着淳于长一起。我看淳于长对刘骜的恭顺，心中更加看不上他。对他爱理不理，淳于长几次想跟我说话都让我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他只有苦笑，却知道我在刘骜心中的地位，不敢生气。
　　看得出来，现在刘骜对淳于长信任有加，君臣之间从表面上看是如此和谐，在我看来确实狼狈为奸。
　　淳于长奉命也来叹我的口风。对他我却三缄其口。我知道，在他的心中谁都只是一枚让他名利双收的棋子。我既然深知他，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这么等着、拖着，我被困在宫中如同困兽。王莽也不再进宫来探望我。听宫人说，最近王莽也很得圣宠，刚刚加封了新都候。如今朝中上下对他都是赞口不绝。
　　我暗自冷笑，如果到最后王莽称帝那天，得有多少人会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