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泣》狐小畔

17、第 17 章

　　听宫人窃窃私语，知道刘康终于被刘骜软禁。他所在的宫殿没有刘骜旨意，任何人不能接近。
　　不过经过上次争执，宫中风传刘康甚多反逆言语。我不知道是他真的不想活了，还是刘骜故意为之要至他于死地。

　　渐渐地，我在宫中又恢复了自由。虽然不能自由出宫，但在宫中随意走动却是可以的。我曾起过探望刘康的想法，但想起自身难保，就只好算了。
　　本来我以为许皇后知道我在宫中必会来为难于我。不想她们都窝在自己宫中并不随意走动。其他人倒罢了，我疑惑这不像是许皇后的风格。还是嫣红帮我打听到原来刘骜最近频频出宫，说是常去阳阿公主府中耍戏。如今许皇后的担心都在阳阿公主那里，倒是没有心思来管我如何了。
　　这么困着，还有刘骜随时可能下的决定，让我坐立不安，却毫不办法。因为我不允刘骜之事，姑母好似对我也有了隔阂，这么多日只是有时遣人来看我，自己却从不来看我。我不愿正面面对姑母，也没有去看她。
　　宫中不比家里，传话报信都不容易。我只能苦苦熬着，凭着对王莽的信任等待最后的结果。

　　正等得无奈，传来宫中要大设宫宴的消息。
　　人在宫中，身不由己。虽然我极不愿意出现在宫中众人面前，但这个宫宴我才会必须参加的。
　　等到了设宴之处，我才发现原来此次宴会极为隆重。不仅许皇后盛装出席，连平日里很少露面的班婕妤、卫婕妤也是精心装扮过的。这倒让我起了好奇之心。

　　刘骜看上去也是心情大好，席间不仅饮酒无数还频频赏赐众人。姑母虽然命人将我的坐席摆在她的旁边，可看她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对刘骜这么开心心中不满。

　　我正疑惑。刘骜突然抬手让停了音乐，朗声说道：“月色正好，朕为众位爱卿请来一位月中仙子，大家可愿意一见？”
　　众人纷纷附和。刘骜微微一笑，轻轻击掌。随之音乐一变，果然在月色下出现一个绝色女子。鼓乐声声，她舞姿翩迁，就连我这个现代人也屏住呼吸，凝神观看。
　　一曲舞罢，席间悄然无声。等我回过神来，那女子已经上前躬身行礼，俏声说道：“妾身舞得不好，献丑了。”
　　刘骜哈哈大笑：“如果你都舞得不好，还有何人敢献舞呢。”
　　此时淳于长站起身来说道：“刚才那歌舞之时臣都已经陶醉其中了。我有一冒昧请求，陛下可否让臣敬这仙子一杯？”
　　刘骜看来对淳于长的话语颇为受用，大笑着应允了。
　　淳于长果然举杯敬酒，话语间对这女子颇为尊重，那女子抿笑着谢过，倒是没有丝毫客气地和淳于长对饮了一杯。刘骜笑着起身，不顾众人惊异眼神，将那女子拉到身旁就坐，吩咐继续歌舞。
　　等席间恢复了热闹，我才突然想起我所知的历史。一个能歌善舞的绝色女子，这女子就应该是赵飞燕了。
　　我冷眼看去，许皇后铁青了脸紧盯着那女子不放。班婕妤和卫婕妤倒是没露任何神色。其他妃嫔或羡慕或妒忌或深思着。我心中冷笑，难道女子就只能靠讨好一个男人才能得到幸福？眼光瞟到有人看我，转眼看去却是王莽。见我看他，他不露声色，嘴角似笑非笑，朝我举了举杯。
　　我心里突起疑惑，难道……这就是王莽的计谋？管他呢，不管是我知道的历史还是现在亲眼所见，刘骜从此专宠于赵家姐妹，无暇顾及他人。看来，我的无妄之灾算是解了。

　　我以为，我就此可以出宫了。哪知道刘骜下了旨意，让我留在宫中侍奉姑母。我想他是恼我触犯了他的龙颜。不过他既然现在专宠于赵飞燕，我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在家在宫中是一样的。倒是放下了心事，整日抚琴学绣，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姑母常望着我叹气，我也装作不知。她也知道我的心意，只有一次似有意似无意地说，赵美人家族地位卑贱，倒是不会对宫中势力造成威胁。
　　我看姑母对刘骜宠着赵飞燕一事倒是三分欣喜。许皇后受了冷落这是姑母乐见其成的。至于其他人，只要没威胁她的地位，就随刘骜喜欢了。

　　学着绣花也是为了打发时日。可真学进去了也觉得喜欢。我在现代时就喜欢画上几笔。如今就把绣花当成是绘画的一种，学得尽心尽力。
　　趁着阳光好的时候，也带了宫人在花开盛处描绘花样。正专心时，听人在旁对我说话。抬头看时，是多日未见的许皇后。久了不见，许皇后也显得颇为憔悴。也是，如果有人跟我抢了爱人，我肯定也会茶饭不思、嫉恨不已的。
　　也许是现在的矛盾不在我俩。许皇后对我倒是多了几分和气：“蕊妹妹在描图？”
　　我点点头：“趁着阳光好，也算是出来散散心。”
　　许皇后想了想又说：“如今皇上宠了那人，倒是没来烦妹妹了。”
　　我笑着，没有说话。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冒昧，笑着又说：“他不放你出宫又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等宫斗实在是我所不喜，所以淡淡地说：“为臣下的哪敢私自猜测君心。皇后明白我的心意就是了。”
　　许皇后点了点头：“我一直不放心妹妹，没想到倒让一个贱人钻了空子。”
　　我心里叹着：“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许皇后就是个典型。虽然我俩暂时没了矛盾，也不等于我就和她一条心啊。她这么口无遮拦，真是怎么在宫中混日子的。”
　　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敢这么说：“皇后多虑了。皇上不管宠谁，你才是宫中正主。些许小事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想了想，心软的毛病又犯，于是多嘴说道：“皇后只要不行差踏错。就是皇上一时宠幸也不碍事的。”
　　许皇后听我这么说，冲动地说道：“没了皇上宠幸，我的位置就能安稳么？”
　　我见她大声，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不顾身份地掩住她的嘴：“皇后息怒。有些话可不敢乱说的。”
　　她狠狠打掉我的手：“连你都敢如此大胆的冒犯我，何况那个受宠的贱人。”
　　说完，瞪我一眼匆匆离开。
　　我苦笑。这宫中真是是非之地，我就是什么事都不闻不问，也照样有是非找上门来。这样想着，我急切地想见到王莽。于是打发了人悄悄去请他。

　　也许是为了避嫌。过了好些日子王莽才找了个由头来见我。见他前来，我迫不及待地遣退众人说道：“表兄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出宫。”
　　王莽有些为难：“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谋划找个理由让皇上对你放手。可你将皇上拒绝得太彻底让他觉得没了面子。所以虽是暂时放下了对你的心，却下旨不许你出宫。”
　　我含了眼泪：“你不知道，如今我在宫里度日如年，生怕有什么变化。这心惊胆跳的……”
　　话未说完，王莽压住我的手：“蕊……妹，你信我么？”
　　我点点头：“事到如今，我除了信你还有其它法子么？”
　　“既然你信我，那你就乖乖在自己宫中呆着，哪儿也别去。躲了有心人的目光，让皇上想不起你来，我才好想办法。”
　　他说得对，于是我点点头，难得撒娇的说道：“我怕你把我忘了。”
　　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表白，我自己先羞红了脸。
　　王莽笑了，安慰地拍拍我的手背：“我知道你心急。不过，你是怕我把你忘了呢，还是怕我不救你出宫呢？”
　　我慌忙抬眼看他，发现他虽然说得轻松，却很认真地看着我。想了想，我答道：“我不想骗你。大半是为了出宫，小半……是怕你忘了。”
　　最后的话声音越来越小，王莽却听到了，他欣然一笑：“只要蕊妹心里真的有我，那我就不会辜负你的。你放心吧，机会总是有的。我不会让刘骜称心如意。”
　　我羞得脸红，不敢看他也不敢接话。
　　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希望以后蕊妹能大半心是放在我心上，那小半嘛……”
　　顾不得害羞，我急问：“小半怎样？”
　　“小半用在孝顺舅母就是了。”
　　没想到王莽也会开玩笑，我拍开他的手：“人家是真的着急，你还来打趣我。”
　　王莽还是笑着：“你手也让我牵了，人也许给我了。难道你还能嫁给别人？”
　　封建思想。哼！
　　我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你变心了，我以后做姑子就是了。”
　　王莽脸色一正：“我怎会变心。我王莽一向不是拿轻浮之人。对蕊妹倾心已久，如今能得蕊妹青睐却是得偿所愿。”
　　我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那王月呢？”
　　说完我也后悔。我早知他已成婚多日。也知道像他这样的贵族早晚妻妾成群。我这是跟他计较么？
　　果然，王莽变了脸色：“王月嫁为我妻后，一直小心翼翼，恪守本分，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之处。你难道想我停妻再娶？”
　　我急出了眼泪：“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我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做为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我骨子里总是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希望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但身不由己，现在的我在汉代已经算高龄剩女了，我除了做妾就只能填房。而我的身份在这儿摆着，想做妾或者填房也得有人敢娶。
　　王莽见我落泪，倒是缓了声音说道：“如果你跟了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只是，名分你就不要强求我了。”
　　我急急地摇头：“不是的，我要的不是名分。”
　　王莽望着我，好似在思考我前后矛盾的话语，停了很久才说：“心，也是在你那儿的。”
　　王莽这句话才真正击中了我的软肋。一时间我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反而是垂了头畅快地哭出声来。
　　恍惚间，我感觉到王莽走到身前，轻轻拥着我，用手轻拍我的后背，好似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时那样。像是催眠般我觉得心里有了底气，哪管这乱世妖魔横行，哪管这不容弱女子生存的年代。就这样，一辈子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