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百年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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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密雨承认她不喜欢黄月梅，虽然她表示不喜欢不代表讨厌，但真相是她的不喜欢接近讨厌。有一次，在小区里碰见她。范密雨一向不灵敏的鼻子竟然在十步开外闻出了黄月梅身上的香水味——玫瑰花的味道，沉闷而甜蜜。
“你喷香水了？” 范密雨皮笑肉不笑。
“你闻出来了？”黄月梅有些欣喜又有些害羞。
“是啊，谁送的？男朋友吗？”明知故问。
黄月梅微一点头，离开了。
留下范密雨一个人自嘲地想：是不是提前到更年期了。
范密雨不承认她喜欢灵泽，她觉得她对灵泽是有那么点占有欲，不过这是人之常情，谁叫他是自己的守护龙呢？所以，她吃飞醋的程度还是徘徊在醋酸的标准，远远没达到硝酸乃至王水的高度。
时光如白驹过隙，这句话虽然是老掉牙，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没多时，圣诞近在咫尺，又是一个煽情的节日。满大街都在为这样一个夜晚屏足了气，藏住了所有的喜庆。
平安夜范密雨和同学约了去KTV。那天，她特意提前下课回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灵泽盘在沙发上，端详着爪中一块熠熠生辉的东西。
“是什么？” 范密雨走过去。
“不告诉你！”灵泽飞快地把爪子伸到身后。
“给姐姐看！”
“不！”灵泽一喊，知道上了范密雨的当。
“哈哈，你终于承认我是姐姐了，灵泽弟弟！” 范密雨忍不住“调戏”一下。
“谁承认了谁承认了！”灵泽果然很“配合”。
“我猜是送给月梅的圣诞礼物吧。”
“你怎么知道？”灵泽把爪子从身后转到胸前，摊开。
范密雨的眼睛被这块晶莹通透的翡翠占满了，不禁伸出手。
“别碰！”灵泽收起了龙爪。
“小气。” 范密雨挨着他坐下来，“花了很多钱？”
“没。这是我从龙宫拿的。”
“唉，怎么没给我带一块呢？”
“干吗给你？”
“好歹我做牛做马地伺候了你大半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范密雨瞟了眼时钟，知道时间不多，站起身走进房间，没注意灵泽若有所思地目光。
范密雨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打扮妥当。她对这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范密雨算不上什么美女，但中人之姿还是有的，再加上身材高挑，眉目清秀，梢加修饰，自然比平时那个素面朝天的女研究生要漂亮许多。她喷上新买的VERA WANG的PRINCESS，穿上长靴，戴上手套，提上包，最后检查了下脸上的妆容，才放心地走出房间。
灵泽看到与往日判若两人的范密雨，怔了一下。范密雨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故意把皮靴踩得咯噔咯噔响，走到灵泽面前，托起他的下巴，说：“Merry Christmas, sweety!”然后，摇曳生姿地走出家门。
关上门的刹那，范密雨忍不住耶了声。她清楚黄月梅是不可能打扮成她这样。谁叫灵泽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褒黄贬范，她今天也要翻翻身——老娘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再说了，女人虚荣不是罪！
凌晨五点多，范密雨才从外面回来。她疲惫地倒到床上，哈欠连天的灵泽也从窗外钻了进来。
“约会还是下班？” 范密雨问。
“平安夜放假。”
“那就是约会了。玉送了？”
“送了。”
范密雨看出灵泽喜不自禁的神色：“有什么新进展？”
“没。”灵泽撒谎的本事不大。
“接吻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都写了。”
“哪里有？”灵泽摸着自己的脸。
“不过……你们是怎么接的？” 范密雨的注意力落到灵泽的龙嘴上。要知道龙的嘴巴和鳄鱼的类似，很难想象龙吻的情景。
“你问这个干吗？”
“因为我不相信你会接吻！” 范密雨奸诈到底。
“谁不会！不就是嘴唇碰在一起吗？”话一出口，羞得灵泽拿起靠垫捂住脸。
“就这样？”
“就这样。”灵泽的声音从垫子后传来。
范密雨彻底无语，果然是一对清醇无邪的罗莉和正太。但是，这样的感情才是最美的吧。
“你今天晚上去了哪里？”灵泽从垫子后探出眼睛。
“你叫姐姐就告诉你。”
“哼，看你穿得妖里妖气的出去，肯定不是去什么正经地方！”
“灵泽！” 范密雨跳起来，拿起枕头打过去。
“被我猜中了吧！”
“猜中个鬼！” 范密雨打不到灵泽，抢过他的靠垫狠狠蹂躏。
“别动我的靠垫。”灵泽一把扯过，把靠垫紧紧抱在胸口。
范密雨看着他，笑了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来个现实的约会？”
“我在考虑。”
“那什么时候结婚呢？” 范密雨无意问道。
“龙族和人类不能通婚。”
“你说什么？”
灵泽抬起头郑重地看着范密雨道：“不能结婚生子，但可以在一起。”
“你的意思一辈子同居？”
“只要她不介意。”
“就算她不介意，可你的生命比我们人类长很多。”
“我知道。”灵泽目光炯炯，“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还是接下去的几百世几千世，我都会把她从人海中找出来，生生世世守在有她的地方！”
生生世世守在有她的地方！这十一个字像重锤般敲落到范密雨心头，她突然感到一阵由内而发的难过，如同心被掏空，好象有什么离自己而去。不要！心在呐喊，泪，奔涌而出。
“你怎么了？”灵泽吃惊于范密雨的异样。
“我没事？” 范密雨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可心难过得仿佛要死掉。她推开了凑近的灵泽，冲到洗手间内，关上门。
“范密雨！”灵泽在门外喊。
“别进来，让我一个人静静。” 范密雨费了好大力气说完这句话。
她蜷缩在地，手抓着胸口。
生生世世我都会守在有你的地方！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谁？是谁？衣服在掌心中变了形，心在破碎。
生生世世我都会守在有你的地方！这个声音在脑中回响。
谁？究竟是谁？泪如雨下，那强烈的悲哀是什么？
生生世世我都会守在有你的地方！还是这个声音。
谁？到底是谁？范密雨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她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发现隔着遥不可及的时空。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范密雨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脑中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擦掉眼泪，洗了把脸。
一开门，灵泽的头就探进来：“你没事吧？”
“没事。” 范密雨勉强笑笑。
“是不是撞了什么邪？”
“怎么可能。” 范密雨躺回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针指到了五点。
“我睡了那么长时间？” 范密雨问。
“是啊。家里没吃的了。”
“知道了。” 范密雨草草梳洗一番，和灵泽出门去超市。
也许是快要下雪了，天空阴得厉害。
范密雨走出小区的门就觉出了不对，小区大门正对的马路中央围着一群人。小区保安脸色大变地跑过她身边。
“造孽啊，是老黄家的女儿！”保安的话飘进范密雨和灵泽的耳朵。
黄月梅！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
灵泽不顾一切往前冲，范密雨紧紧跟着。
“二殿下，三生有幸。”不知哪里冒出的白无常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灵泽的路。
“让开！”灵泽的琥珀眼发出了红光。
“二殿下要我让开也行，只不过人已死，若不及时送回黄泉，只怕会沦为孤魂野鬼，到最后魂飞魄散，我想这也是二殿下不想看到的吧。”白无常并未为灵泽的龙威所动。
“让开！”灵泽的爪尖闪出了亮光。
“二殿下忽急，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
白无常朝灵泽身后喊道：“黑老弟。”
灵泽闻声转头，只见黑无常站在范密雨身后，他黑色的铁链锁住了她的喉咙。
“放开她！”灵泽吼道。
“二殿下先息怒。”白无常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能听出他语调里的悠然，“这就是我说的法子。您看，我们做鬼差的，上头交代的任务如果办不了，是要吃苦头的，弄不好连差使都丢了。如果您硬不肯让我带这个生魂儿回去，我只好找另一个代替。这个现成的……”他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指了指范密雨，“既能给我个生魂儿，也能给您的心上人一副躯体，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灵泽沉默。
“我说，二殿下，您有什么好犹豫的。”白无常抽着手中的锁链，“那个女人前世拆散了你们的姻缘，这世就当让她还债好了。”
灵泽不作声，他转头去看范密雨。范密雨的脸色惨白，她感到自己如同掉进冰窖，不，比掉进冰窖还冷，是一种被剥夺生命的寒冷。锁在脖子上的铁链宛若锁在她的灵魂上，只要轻轻一扯，便能使灵魂出窍。白无常的话她听得一字不漏。原来如此，她想苦笑，却怎么也牵动不起嘴角的肌肉。她近乎绝望地看着灵泽，她在等他点头。
“不。”灵泽转过了头。
“唉，那还真是可惜了。”白无常故作惋惜。
“我愿意用我的逆鳞换！”
“我没听错吧？”白无常惊讶道。
“白老弟，这买卖不亏。”黑无常低沉的声音徐徐传过来。
“您当真？”白无常进一步确定。
灵泽没回答，他的龙爪缓缓伸向胸前。
“不要。”说时迟那时快，一双白皙的纤手握住了灵泽的龙爪。
“月梅！”灵泽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微微一笑，周身散发出翠色的光芒，她的脖子上挂着灵泽送的玉石。
“二殿下。”她的声音温柔如水，仿佛随波传来，“可曾记得三百年前，忘川河底，幽浮之草。”
“幽浮！”灵泽的泪夺眶而出。
“真高兴二殿下还记得。”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二殿下。”那女子爱怜地抚摩起灵泽的龙鬃，“幽浮要走了。”
“不，我不会让你走！我说过生生世世都会守在有你的地方！”
“可是，二殿下，天命不可违。我不希望你为我牺牲别人的性命，我也不希望你为我牺牲自己的神力。”
“幽浮……”
“二殿下，你这样做我不会快乐的。”
“幽浮！”
“来世，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再回到忘川做一株幽浮草，在河底等你，生生世世……”幽浮的魂魄吻了下灵泽的嘴，嫣然笑着，转身离去。
“幽浮——”灵泽呼唤着，而前面的女子却没有回头。她步步生莲地走向了开满彼岸花的黄泉之路。黑白无常跟在她的身后。
“生有何欢，死有何哀？黄泉之途，从此陌路。”白无常晃动着他的高帽，高亢地唱着。
另一边的黑无常却哼起了王菲的《百年孤独》：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
没什幺执着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
本来没因果
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
这古怪的场景看得范密雨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很快，那三个人连同黄泉之路一起消失了。街道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救护车的尖叫、人群的叫嚷，一切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灵泽定定地注视着幽浮离去的方向，没发觉天空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百年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