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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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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花的苏醒并不意味着是件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相反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她浑身滚烫高烧不止,吴越忙得是手慌脚乱,虽然在他那儿昏迷了几个月,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命悬一线过!不过他也知道,若陶花真有个三长两短了,下一刻他的脑袋肯定也就不保了!
司徒群一直坐在窗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期间除了小白和小黑回来复命他曾掀了掀眼皮,便是安居乐战战兢兢来请他前去前厅用餐,他都不冷不热的打发了。如此之下吴越压力更大,好不容易将陶花的体温稳定下来后,再也控制不住浑身的虚软滑到在地,颤着声音说着幸不辱命。
司徒群走到床边探了探陶花的额头,这才挥手示意让他休息会儿,吴越松了口气连连告退。
小黑端着饭菜再次来到房里时,司徒群就坐在她床边的圆凳上,左手随意的搭在陶花手腕处,看似细细磨蹭,然而手指一直逗留在脉搏边,小黑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一向随性的先生在担心床上那名女子突然气息全无了。
这是不可能的。
十几年的相处让小黑又在第一时间掐灭了这丝想法,他敛了敛神色,低声请示是否开饭。
“撤了吧,本首辅不饿。”
小黑皱了眉头:“先生,您已经一天未进食了,这样对身体……”
“本首辅在做什么自然心中有数。”
“……是。”小黑无奈,只得吩咐人进来将饭菜撤了,又低声让人重新填了热茶和香炉,回头看着司徒群半眯着眼睛似乎正在思考,略微迟疑了下,还是靠了过去。
司徒群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今日收到消息,圣上已经下令将齐大人、刘大人、钱大人收押,胡大人和于大人被斩,吕福九族内直系亲属杀无赦,旁系男的去势,女的充为官妓。”
“哦,就这事啊。”
“是。小人听说圣上在朝上勃然大怒。”
司徒群讥讽的笑笑:“小黑,你以为吕福是被谁杀的?”也不待他回答,悠悠然的开口:“从尸体上看,乃心脉尽碎而亡,定为江湖人所为吧?近来不少官员遭到暗杀,手段均为震碎心脉。小黑,难道你没有想过吗?要杀死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是毒杀,可以是抹脖子,也可以是失血过多而死。可是为什么最近发生的命案都是死于心脉尽碎呢?”
“先生的意思是!?”
“要震碎一个人的心脉,没有一定的内力是做不到的吧?朝中即使有习武之人,可是他们志不在武功天下第一,要做到这一步岂不是很难?你说说,这种情况之下,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小黑毫不犹豫的答道:“是江湖人干的!”他顿了顿,其实早在第一宗杀人案出现,朝廷的目光就放到了江湖人身上,他也满心觉得定是这些人得罪了江湖人所以才被害的,现在先生一说,他突然意识到,太过明显了,就差在尸体旁边写上江湖人干的几个大字了!
“先生,难道?”
司徒群笑笑,手指轻敲在床沿上:“有什么好难道的?历来皇室为了铲除异己,所用的手段都是无所不用的。前几代甚至秘密研制过一种能控制心性的秘药,所谓的‘止行散’就是他们弄出来的,甚至江湖有一种秘术叫摄魂术,也是那个时候产生的,只是后来流入江湖而已。现在借几个江湖人之手铲除几个看不顺眼的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果然如此!
小黑低声应是,垂头满头大汗。
司徒群就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神情愉悦,低头看着床上的陶花,手指伸过去理开她额头的湿发,然后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探到颈动脉间才停了下来。
如此虚弱,他甚至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她还没有断气。
小黑静守在身后,亲眼看见了他一向镇定随性的先生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点点温柔。
心间震了震。
……为什么独独是陶花呢?
天色大亮,略显灼热的阳光倾洒了进来,桌面上的烛火已经燃烧殆尽,司徒群靠在床边把玩着纸扇,面色沉静,时不时瞄一眼床上沉睡的陶花。
于是纤细手指一动,他便在第一时间发现,挑了挑眉,嘴角含笑,撩起床幔俯下身,定定的注视着那张苍白小脸,直到紧嗑在一起的双眼缓缓睁开,那双凤眸里才展露出真心的笑容来:“陶花,你终于醒了。”
漆黑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转动着,大病初愈的她反应显得有些木讷,过了很久才嘶哑的开口:“司徒大人?”
“正是。”注意到她嘴唇干裂到有些脱皮,司徒群起身倒了一杯水,回身单手将她半抱起来,接触到男人身体的陶花浑身有些僵硬,几乎是梗着脖子将清水吞到肚子里,立马头一偏,挣扎着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细细的喘气。
狭长的丹凤眼眯起,看着空空如也的臂弯好半响,司徒群自鼻尖哼出一声,握着茶杯的手指松开,任由它摔在地上砸成了粉碎,在她的尖叫声中半趴下身,整张脸就顿在她的上方不到一指的地方,肩膀上散落的长发落下,点在她的双颊上,他垂目看着她瞪大的双眼,冷冷笑着:“陶花,你怕我?”
热气喷在自己脸上,陶花抓紧身下的被褥屏住了呼吸,神色慌乱没有作答。
“我们会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以后你的命运都维系在了我的身上,”修长的手指伸出,慢悠悠的替她拂开粘在脸上的青丝,他呢喃如情人,却残忍无比:“以后我们会日日相对,夜夜相眠。陶花,我们是同生共死之命呢。”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不发声,空洞的眼神对着他,浑身颤抖。
“你想知道他在哪儿?他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来找你们?啊,我看到你震惊的眼神了。果然你的心目中,陶然依旧是最重要的吗?”他的鼻翼擦过她的,看着她不自觉的深缩着身子,琥珀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他慢慢坐直了身子,淡淡的留下一句:“那么你就好好养着你的身子,若是你半道上早死了,本首辅可以告诉你,陶然的下场就不是一个死字可以解脱的。”
“他在哪里?”
“现在应该在京师吧,”司徒群拉过铜盆上的白帕擦手,漫不经心的回道。
“他……”
“等你到了京师,本首辅自然会有方法让你看到他。他好与不好,自己不会分辨吗?不过,本首辅可以告诉你,他已经不是陶然了,不是你认识的陶然。”
“这样,你还是决定去见他?”
苍白的手指抓着床沿勉强撑起身子,缭乱的青丝四散,她抬起脸,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面色沉静带着一丝执着。
“我要见他。”
司徒群眯着眼睛看着她。
“我一定要见到他。”
她重复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
她要见他!她要确保他真的活着!
大哥!大哥!!
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只要能……
*
一只五彩鸟儿腾翅飞上枝头,朵朵白色花瓣因它的捣乱散落下来,陶清追出来两步,余光瞥到一抹明黄色身影,身前似乎还站了人,然而等她细细看去时,那抹人影已经随着一缕清风散开,再难寻觅踪迹。
她心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
那一瞬间,似乎看到了……琉璃色?
一模一样的颜色。
陶清还来不及多想,背对她而站的明黄色人影慢慢转过身来,阳光自一边倾泻过来,在他脸上形成或明或暗的剪影,眼角上扬,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看着她。
每次看到这个男人,每次这么看着他,即使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的时间,陶清依然控制不住对他的恐惧感。
到底是高位慑人?
还是他浑身抹不去的残虐吓人?
用力咬了咬下唇,陶清浅笑着垂目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怎么到这里来了?”
“还不是皇上你送的那只五彩鸟儿,呐,你看,它飞到这儿来了。臣妾就是追着它来的。”
刘祺微微抬了下头,果然在高高在上的树枝上发现了那只鸟儿,便也慢慢淡了神色:“这畜生还真是不听话呢。”语罢,抬高了右手,五彩文鸟扑腾了两下翅膀,乖乖自树枝上飞下,停在他手指上啾啾的叫着,苍白修长的手指慢慢抚摸着它的羽毛,刘祺垂着头,神色淡然:“所谓的畜生,没有一点手段,它是没办法听你话的。”
那只乖戾的小鸟儿在他掌中享受的蹭着,抚摸它的手指却渐渐收紧,于是鸟儿徒劳的开始挣扎,叫声凄厉,然而扣住它的手指丝毫不见怜悯,直到温热的鲜血滴下,带点黄色的翅膀无力挥舞了两下,终归僵硬下来。
“对待不听话的畜生,爱妃你要记得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刘祺随手将鸟儿丢开,自衣袖里抽出一张白色手绢擦手,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冷汗自额际滑落,陶清恭恭敬敬的行礼:“是,臣妾记住了。”
“爱妃陪朕走走吧。”
“臣妾遵旨。”
二人漫步在御花园里,装扮明艳的女人略微落后半步,神情淡雅,姿态恭敬,而明黄色身影则随意很多,偶尔手指拂过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花,他眯了眯眼,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朵夜光白,花心略微呈现黄色,花瓣层层递开,清亮的水珠娇艳欲滴,被手指流连娇羞的颤抖着。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朕得不到的?江山?美人?权利?地位?朕都有了。而这些天生就该属于朕的!陶清,你说,朕为什么还是这么的不悦?”
陶清双手胶在一起,不敢吱声。
刘祺要的也不是她的回答,面上笑容一点点收起,神情冷漠起来:“朕活到现在,也有过生死攸关的时候。爱妃惊讶吗?朕也不是顺风顺水一帆风顺长大的,这个帝位……哼,当初也得来不易。不过朕从来没有焦虑过,因为朕知道,它是朕的,除了朕,谁也夺不走。”
“朕幼年还不敢肯定,后来碰到司徒群的时候……”
那一年南方大雨,他坐在软轿里无聊至极掀开窗帘。
薄薄烟雾中,十丈开外一座暗红色凉亭里坐着一名白袍男子,焚香袅绕中持一棋子沉思,青丝随风飘动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嘴角挂着了如指掌的睥睨笑容。
只是一眼。
“朕,能给他权利,能给他地位,甚至能赏赐他如花美眷。”
刘祺慢慢转过身来直视陶清,面容带笑,双眸带冷:“唯独一件事,朕绝对不允许。”
“那就是在他心里,住进了一个人。”
“一个能把他从朕身边抢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