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若弦》祁英尘

2、圣旨

　　这几日苏雨落异常烦闷，总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闺房内，连平日最爱的吟诗作画也放下了，也不缠着大哥吵着闹着要出门。这一切从年前大哥娶亲那段日子开始变的，整个山庄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连苏雨落都察觉出来了。而这一切的顶点便是前几日的那份圣旨。
　　有圣旨并不奇怪，作为京城乃至整个天朝都数一数二的大商号青云山庄，时常也会因为给宫里采购东西接到圣旨。只是这次却是一道选秀的圣旨，并且苏雨落还是以谢相谢乃夫义女的名义入宫参选，这就不得不让人好好琢磨一下了。因此，一接到圣旨，苏清逸便和小妹关在书房中研究起这份圣旨。
　　“这份圣旨，来得也太奇怪了。”苏雨落将圣旨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谢相这么缠着我们家，到底意欲何为？”苏清逸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份圣旨。
　　“怎么说？”苏雨落抬眼看着自己的兄长。
　　苏清逸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了苏雨落。
　　原来年前谢相便亲自上门提亲，说是苏清逸年少有成，想将自己的一个女儿许配给他为妻。苏清逸觉得内有蹊跷，须知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就算赚再多的钱，若没有功名在身，像谢家这样的豪门世族也是不大看得起的。平日去这些豪门打点的时候，人家还要端着个架子，三请四请的才肯见上一面，见了面连座都不给一个。如今却主动说要结亲，这就不得不想到其中必有意图，更何况谢家在民间声誉并不好。苏清逸自然不是个为人作嫁的，可以说是有些气愤的，便以苏家不过商贾之家，不识礼数，恐辱没了相府千金，故不敢高攀为由回绝了。谢相气极，当场拂袖而去。正巧当时与苏家有些交情的向家由于家里产业出来问题，一家老小来求苏家通融。向老爷膝下仅有一女向渊儿，年已二八，但尚未婚配，性子也不错，苏清逸便着人向向家提亲，向家自然是愿意的。于是，苏清逸便迅速操办起婚礼，三书六礼竟在一天内走完。当时婚礼便轰动京城，只是奇怪的是谢家竟没有任何表示。苏清逸知谢家不会就这样算了，没想到却等来了圣旨。
　　“是我考虑不周，竟害了你。”苏清逸叹了口气，靠在座上。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我入宫呢？”苏雨落闷闷的道。
　　“如今谢氏一族权倾朝野，后宫里谢太后是乃谢相的亲姐姐。虽然现在陛下没有立后……听说这次选秀就是为了给陛下立后才进行的，”苏清逸冷笑了声，又道，“皇后不用多想，肯定会是谢氏一族的女子。到时候，整个后宫都在谢家的手上，谢家的势力恐怕更深更广。”
　　“陛下难道就任他们所为吗？这个谢家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一气乱来，又出了几个纨绔子弟，成天不做事，就知道游手好闲。”
　　“陛下是太后亲生的，八成也管不了。听朝中大臣的意思，陛下似乎很少管事，倒是经常和后妃们寻欢作乐。”苏清逸说着说着便皱起了眉头。
　　“什么？那我要是入宫了不是很惨？”
　　“看来谢家是故意要把我们扯进去，你一进宫岂不是就攥在他们手里。”苏清逸无奈。
　　苏清逸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咱们家虽然富裕，与朝臣关系也不错，但在朝中并无实权，一个没有后台势力又不得宠的后妃在后宫中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是啊，有谢家在，又怎么会让别的家族的女子专宠呢？苏雨落沉默了。
　　苏清逸看到自家妹子烦恼的样子，笑道：“不要烦了，未必你就非得进宫，你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么会送你去那地方。”
　　“可是这不就抗旨了吗……”
　　“办法总会有的，你先回去休息吧。”苏清逸笑道。
　　苏雨落起身回房，走时回头见大哥仍在看着那份圣旨，“大哥……”

　　皇宫
　　叶景瑜下了朝后又和后妃们混在一起，玩得正高兴着，却又一小内侍上前说太后有请。叶景瑜只得不高兴的扔下后妃们去宁安宫。
　　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门口的小侍见了他，刚准备进去通报，就被叶景瑜制止。叶景瑜顿了顿，抬脚进去，便看见谢相正和太后聊着，两个少女和一个女童则在边上各自玩着，间或还陪着说上一两句。
　　谢太后看见陛下进来了，朝他招招手，笑道：“陛下来了。来，到哀家边上来坐。”谢相和少女们见陛下进来，立马起身行礼。
　　叶景瑜上前坐在太后边上，对谢相笑道：“谢相平日国事繁忙，今日有空便多陪陪母后，母后可是时常惦念着你们呢。”
　　“为国效力，不敢言累。”谢相躬身行礼。
　　“都坐吧，难得母后高兴，不要拘礼才是。”叶景瑜笑道，又看见谢相身后的几位少女，疑惑道，“这几位是？”
　　“这是小女婉娇，婉吟，婉源。还不上来见过陛下。”谢相朝那几位少女示意。
　　婉娇、婉吟上前行过大礼，婉源只有六岁，也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叶景瑜看了婉源行礼的滑稽样，笑道：“这就是婉源表妹了吧，朕记得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襁褓里，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
　　谢相见陛下高兴，便说小女年纪尚小不懂礼数之类的，又说了些奉承话，将太后陛下哄得哈哈大笑。
　　叶景瑜看了看地上还伏着行礼的两姐妹，说了句“平身”。
　　太后见了，笑道：“婉娇婉吟陛下也是很久没见了吧。来，你们都抬起头，让陛下好好看看。”
　　婉娇笑吟吟地抬头看着叶景瑜，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而婉吟则抬眼看了叶景瑜一眼，便微垂着头，嘴角带着一抹似有非无的笑。
　　叶景瑜瞥了婉娇一眼，便转眼看着婉吟，笑道：“婉吟表妹近来可好？”
　　“回陛下的话，很好。”谢婉吟答道，声音清脆如莺啼，十分好听。
　　叶景瑜又问了她几句，婉吟都一一答了，态度恭顺，温柔可亲。太后和谢相见他们这样，两人意味深长的对看了一眼，笑了。
　　谢婉娇在一旁见陛下始终没睁眼看自己一眼，不禁有些气恼，又见谢婉吟与陛下有说有笑的，更添了几分恼怒，恨恨的瞪了谢婉吟一眼，却不巧被叶景瑜看到了。
　　“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叶景瑜面无表情的问了谢婉娇一句。
　　谢婉娇听了，忙叩头。太后见陛下有些不高兴，便对婉娇说：“算了，你先出去找安阳公主玩吧。”
　　谢婉娇听了，猛地抬起头来，怒嗔道：“姑妈！”
　　“出去！”
　　谢婉娇只能起身缓缓地推出宁安宫。
　　“婉娇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你回去后好好说说她。”太后叮嘱谢相。
　　叶景瑜看着谢婉娇离去的背影，又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婉吟，淡淡地笑了笑，又转过来对太后道：“母后和舅舅先聊着吧。惠美人她们还等着朕呢，朕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太后回应，便起身走出了宁安宫。
　　“陛下！”太后想叫住他，无奈陛下走得急，便回头安慰婉吟道：“你别放在心上，都是些没教养的女子。陛下现在还年轻，被那些狐狸精似的迷了眼，等过个几年就知道，像你这种温柔娴淑的女子才是最适合他的。”
　　“姑妈，我不在意，只要陛下高兴，怎么样都可以。”婉吟淡淡说道。
　　太后牵起她的手，摩挲着，叹了口气道：“以前怎么没看到，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不像婉娇，就跟没长大似的。“
　　“婉娇妹妹年纪还小，正是天性烂漫之时，虽然嘴上说话没轻没重，心地却是极好的，陛下只是与妹妹相处不深，若是多接触些日子，想必定会喜欢上妹妹的。”
　　“呵呵，是啊，还是这孩子好啊。日后你们都进宫了，少不得要你多提点她。若都能得到陛下的宠爱，这姐妹共侍一夫也是段佳话啊。”太后笑道。

　　叶景瑜与后妃们又胡闹了一阵后便去了御书房，却见自己的皇弟叶景璘已等在里面，叶景璘见他来了，起身行礼。
　　“皇弟久等了，有什么是吗？”叶景瑜落座，示意他平身后捧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叶景璘看了看周围，福贵会意，带着手下人全都退出了御书房。
　　叶景璘见内侍都退下后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绢，摊开铺在叶景瑜面前：“这是这次选秀的名单以及各人的家世，总共三十六名良家子待选。”
　　叶景瑜捧起名单一一细看，一边盘算着。除谢婉娇谢婉吟这两个谢家直系的女子外，其他的大多是谢氏一派的官员家的女子，还有一些是谢家政敌家的女子，另外还有一两个是从民间选的。不过，还有一个的身份在这份名单中异常特殊。
　　“苏雨落，”叶景瑜放下名单，左手撑着头，右手食指敲击着这个名字，“谢氏义女，这算什么身份？”
　　“她是京城青云山庄的大小姐。”
　　“青云山庄？”
　　“是国中数一数二的富商，原是江南起家，不过两代就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后来发展到京城，最后在京城定居。现在掌权的是苏清逸。”
　　“苏清逸，原来是他的妹妹。不过，堂堂苏家，世代巨富，难道沦落到了需要去逢迎谢相的地步？”
　　“前段时间，苏清逸成亲了，婚礼轰动京城，这个臣弟已经跟皇兄说过了。”
　　“嗯。”叶景瑜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传言，说是之前谢相想要把一个女儿嫁给苏家。”
　　“原来如此，苏家没答应这门婚事，还这么快的就娶媳妇，无疑是打了谢氏一个重重的巴掌。所以现在想要把苏家女儿送进宫，攥在手心里，威胁苏清逸。”
　　“可是，这也很奇怪，直接把这个苏雨落娶进门不是更容易攥在手心里吗？”
　　“苏清逸能拒绝一次，难道就不能拒绝第二次吗？可是圣旨，他苏清逸敢拒绝吗？”叶景瑜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朕奇怪的是，这谢氏总是揪着苏家不放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吗？”
　　叶景璘也沉默。
　　叶景瑜想了一会，沉声对叶景璘说：“不管怎么样，你派心腹看着苏清逸，其他事不用管，只要看看苏清逸跟谢家有什么接触。谢氏这样对苏家，这苏清逸不会是好说话的人，恐怕会有所行动。”
　　“是！”叶景璘躬身行礼，“那臣弟告退。”
　　叶景瑜回了一声，又研究起那份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