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若弦》祁英尘

3、山庄

　　青云山庄
　　苏雨落闷了几天还是出来到花园散步了。现在还只是初春，池塘里的荷花还未开放，只有残叶铺在水面上。
　　最终，她还是决定进宫了。呆呆地看着满池衰败凋谢的荷花荷叶，不禁悲从中来。正呆愣着，忽然看见远处向渊儿带着几个侍女在花园里观赏风景，便迎上去。
　　“嫂嫂好兴致，好几日都不见你出门呢。”苏雨落向向渊儿行了个礼，笑道。
　　向渊儿本想避开她，可见她已经过来了，便只好敷衍道：“苏小姐好。”
　　“还叫我苏小姐做什么？不是说了叫我落儿吗？”苏雨落牵起她的手，带到一边的暖亭里休息。一边的侍女们也捧上各式糕点和茶。
　　“饿，这……”向渊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扯了些其它话题，“听说过几日，你就要入宫了。”
　　“还早，过几日是谢府会派人来接，在谢府住上几天再入宫待选。”
　　“是吗……”一时又冷场了。向渊儿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
　　“嫂嫂觉得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耳边突然飘来这么一句，多少让向渊儿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住了。细细想着，不觉有些气闷。
　　苏雨落见她这个样子，便笑道：“嫂嫂一定觉得哥哥是个很坏的人吧。借钱财之势强娶了嫂嫂，平常又是个冷心冷面的人，很难相处。”向渊儿埋头，并不说话。
　　苏雨落也不在意，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但是对我来说，他却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爹娘很早就去世了，把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丢给哥哥。哥哥当时只有十五岁，在那之前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每天除了读书就是玩耍，虽然仍然经常要跟着爹爹学习处理家业，但那时有爹和娘，就算发生了什么，也都有爹和娘扛着。”苏雨落说着说着就独自沉浸在往事中。
　　那一天早上，爹启程准备下江南采货，早上在山庄门口与妻子儿女道别，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就在几天后，一家人的生活就完全变了。爹爹在路上遇见山贼，带去的钱财被洗劫一空，最后竟被残忍的杀害。娘受不了打击，本来那时身上就带着病，遭受这样的打击，终日郁郁不振，原本不大的病竟要了母亲的命，不到一个月，娘便在春光明媚中抑郁而终。而此时家中的产业又好不好的出现了一些问题，一查才发现这些问题原本就有，只是当时爹爹在世，所以还压得住，现在爹爹去了，底下一些蠢蠢欲动的便耐不住了，有几个主事的甚至公然叛变，将苏家家产中的一些秘密泄露给商场上的对手。于是，原本不大的问题像滚雪球一边越滚越大，几乎要将整个苏家的家底掏空。
　　“哥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他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脸上却再也没有笑容了。那些主事都是在苏家做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一辈，有几个很是看不起哥哥，甚至当面给哥哥难堪。但是哥哥都忍下来了，最终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将苏家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苏雨落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哥哥这几年过得很辛苦。知道吗，我时常能看到哥哥书房里的灯彻夜点着。他身上的压力也很大，整个苏家，不只是我，还有靠着青云山庄吃饭的那些人，也包括，你。他背负着这所有人的命运和悲欢。当时的他，不像你们向家，家业败落了，还有这么一门交情可以套。”说着，回过头来朝向渊儿笑了笑，又说道，“说起来，当时苏家处于生死存亡之际时，你们向家也曾经落井下石过。”
　　向渊儿听了，猛然抬起头来，又低下头，喃喃着：“这个……我不知道。”
　　“当初你们家来投靠时，哥哥完全可以不理你们，甚至可以再踩上几脚。可是他没有，他还是收留了你们。这几年，我都没见哥哥发自内心的笑过，无论我如何想尽办法也办不到，他的嘴角虽然笑着，可这个笑，却始终没有进入心里。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他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我比谁都清楚。所以这次，我想帮他，小时候不懂事，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如果我入宫能够帮上他什么忙，让他轻松点的话，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
　　向渊儿只是看着她，眼里带着点迷茫。
　　“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去看了，那时候，哥哥笑了，很开心，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他的眼睛里透着笑，这种笑是从眼开始，一直延伸到嘴角。我知道他是真的高兴。本来以为，哥哥以后能够幸福，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向渊儿急道：“我并不是讨厌你哥哥的……”
　　苏雨落摇摇头，笑道：“没事的，我也不指望两个原本是陌生人，现在却要生活在一起的人，能够很快想出融洽。”
　　向渊儿不说话，只是低头绞着手上的丝绢。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踏入这片园子了。我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哥哥和嫂嫂了，难免冷清了些。下人们再好，有些事也是照顾不到的，单就那份心，下人又怎么比得了至亲的家人呢？”
　　一时无话。初春的太阳照在亭子里，让人觉得分外温暖。
　　“嫂嫂。”
　　“嗯？”
　　“请试着去了解他，照顾他，爱他。他不是神，不是被自己所爱的人伤害了一遍又一遍后仍然能欢笑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这几年，他太压抑，太痛苦了。总是强颜欢笑，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就是为了不让我担心。要管理这么大一份家业，你以为他容易吗？”
　　“……”
　　“嫂嫂，试着接受他。如果最后你发现自己仍然无法接受他，也请不要伤害他。”

　　几天之后，谢府派人来接，既然是谢氏义女的身份，自然就要从谢府入宫。离家的这天，苏清逸和向渊儿都来送苏雨落。这几日，向渊儿仍是呆在房中，此时与苏清逸之间也并无多少交流。苏雨落见此情形，不禁柳眉微蹙，又想着兄嫂夫妇之间的事，自己并不好插手，两人最终如何，除了他们自己，别人也没法帮忙，便不再多想。只是难免担心，自己一走，哥哥怕是会觉得孤单，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谢府的人开始催了，三人便不再絮叨，只是还有些依依不舍，苏雨落与向渊儿的双眼已有些微红，苏清逸站在一边，脸上也带着痛苦。
　　苏雨落还是登上了谢府的轿子，一行人缓缓地朝谢府走去。实际两府之间的路不不长，青云山庄坐落在京郊，而谢府则在京城里最显贵的地方，那里大多是朝廷重臣的府邸。
　　不过路长不长对苏雨落来说并不重要，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命运注定将不再平凡。
　　苏雨落微微挑起窗边的帘子，看了眼外边的集市，小贩们仍在叫卖着，摊边上，客人们正和摊主讨价还价，边上还有一些杂耍，有几个小贩卖着新鲜玩意儿，吸引了几个垂髫小儿在边上惊奇地看着。
　　一行人慢慢走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偶尔还有几支红杏冒出墙来，还有高高耸立的树，枝叶繁茂。
　　不一会，轿子停了，谢府的下人告知谢府到了。翠云掀开轿帘，扶着苏雨落下了轿。苏雨落抬头看看日头，算来也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就已经从熟悉的家里来到这陌生的谢府，又看看面前的门，一看就知道是后门，真是讽刺。
　　一位管事模样的人上前给苏雨落行礼自称是谢府总管谢文，说罢便指使下人上前将苏雨落带来的行礼搬进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除了翠云贴身带着外，其他跟来的苏家的下人则都被赏赐一番打发走。苏雨落有些不满，向那位管事抱怨了一句，而那位管事却说：“姑娘从家里带来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侯府的规矩岂是这些下人知道的？更何况是皇宫？只怕会照顾不周，”说着又瞥了眼翠云，“只是这位小姑娘是姑娘从小伺候的，离了怕一时不习惯，才留了的。”
　　苏雨落听了，怒从心来，只是想到自己在别人的地方，不比在家里，因此只能就此作罢。在管事的带领下，带着翠云去了后院一处较雅致的院子。
　　进了院子，东西已经被下人们摆好了，管事的又说：“姑娘看着可好？有哪不满意的直说便是。”
　　苏雨落连说好，打发管事离开。
　　不一会，管事又来了，这次身后还领着两个丫头和一个婆子，说道：“夫人得知苏小姐来了，又说苏小姐只带了一个丫头过来，控人手不够，因此特地挑了两个伶俐的丫头过来伺候，这个是红墨，这个是绿玉。这边这个婆子是容妈妈，日后都是要跟着小姐的。”
　　苏雨落忙谢过收下，又上了些东西。谢管事谢过之后便离开了。
　　苏雨落和翠云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刚准备歇息，红墨便来报说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她来干什么？明日不是要见的吗？奇怪归奇怪，苏雨落还是请人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居然写得狗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