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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仁心仁术 ...

  •   过了两日,楚放歌到底不放心那两个被典当给东西当铺的孩子。

      商清羽似是早料到他会来,命小仆推着两张半人尺余宽的木台过来。那木台铺着洁净白棉布,一色花纹全无,下头四脚装有滚轮,滑行在平地之上悄无声息。再仔细看木台边缘有深槽,当是在必要时加大宽度所用,实在是好巧思。两个孩子已经换了干净的棉布衣裳,少女气息平稳安然沉睡,脸颊粉嫩充满生机;少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脉搏虽然缓慢,却比前日有力得多。

      小仆轻声解释:“这位姑娘刚服过药睡下,待将养几日就可痊癒。这位小公子至今还未醒过。”

      楚放歌却满意颔首:“有劳费心!至于这位少年,商姑娘既然能缓和病情,对他这病症可有救治之法?”

      商清羽淡淡说道:“你送来时少年只留着一口气没有死透,你必已瞧出来了。”

      “是。商姑娘医术高明!”

      商清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悠然笑道:“楚当家太瞧得起我了!我开的到底是当铺,论医术又哪里比得过正经医馆!他此时同前日一般,只是个活死人罢了。如今典当时日未到,楚当家可要即时赎回?”

      楚放歌眉梢一扬:“病人并未好转,我为何赎回?”

      “也好,那你七日后再来赎吧!”

      楚放歌见童仆要把二人推进内室,连忙拦住:“姑娘既然可以救人,可否尽快为他医治?”

      “何以见得我能救他?”

      楚放歌面上略带愧色,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若不是交与姑娘手上,这少年昨日当已停了气息。当日将孩子交托与东西当铺,本是心存万一,想求得一线生机而起。即使是天不佑人,在下也绝不会损坏宝号声誉。”他靠上前将两指搭在少年的腕上:“他生机比前日更强,只要你尽力,就一定救得活。”

      “你倒是有信心。”商清羽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楚放歌,慢悠悠地说,“救也是救得,只是一则灵药难求,二则拖延过久,三则病人体虚……即使是救回来,这花费也是不菲。我方才粗粗算了下,想要治好这位小公子至少要四千两银子。这可大大超过货物的本身价值之百倍余,这么些银两,楚当家拿去赔罪也是尽够的……”

      “商姑娘!救人要紧,银子不是问题!”楚放歌见她举止温文,相貌清丽秀美,本以为是位优雅出尘的淑女,哪想她谈吐之间句句不离银子,竟是个再俗气不过的商家女,心里不由得有些遗憾。

      商清羽瞥见他挺秀的眉头微微皱起,笑意更深:“楚当家真是慈悲心肠。在下只是多嘴提醒一句,典当时限到时,这笔银子将和其它费用一同结算,小店小本经营,恕不赊欠……”

      “商姑娘此话何意?”楚放歌脸色有些难看了。
      身为安乐侯府唯一的公子,又是江湖中名震一方的南北镖局大当家,为人方正守礼堪称君子,说话行事也算得上一言九鼎,没想到这位女掌柜竟然质疑他的人品信用!莫非楚放歌三个字还不值四千两银子么?

      只见她似笑非笑地道:“若是公卿世家的王侯公子,这四千两银子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南北镖局的楚当家,在下就不得不谨慎些了……”

      “这有何区别?”

      “你说呢?”

      楚放歌心思急转,一眨眼间心里已然明了:这张当票是以南北镖局的名义典当的,那这笔银子自然也该由镖局来付。这几年镖局声名日盛,所得镖银也是不菲,但一来乏人打理经营,二来因为镖局里众兄弟都是安乐候府的旧人,素来是豪爽惯了的,几乎是今日进明日出的状况。莫说四千两,就是两千两现银,也不见得一下子能拿出来。
      问题是她一个不相干的当铺掌柜是如何得知的?
      这也还罢了,人人都知晓他自立门户,但在外人眼里镖局本属侯府产业,若缺乏周转之资,侯府绝不会袖手,只是他禀性倔强,不愿依靠侯府声势财力,只想凭自己本事经营。即使是早年走镖时,有位兄弟因伤重不治,侯府支出的抚恤金,后来南北镖局也把这笔银子还回去了。这件事除了父母亲和帐房管家,就连云叔都不晓得。

      她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只凭这数面之缘就看透了他的性情?他再不隐藏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凛冽气势,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把锋锐的剑,寒意森森逼人欲退。

      商清羽眼睫微动,一侧身寻了张椅子坐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锋芒:“还有一事好教楚当家知晓……”

      楚放歌疑心大起,只觉得这个商清羽说不出的古怪,气质清贵古雅,说话却世俗小气,看起来弱质纤纤,不像身怀武功,却无畏自己的气势。该说她无知者无畏么?

      转念又想:是了,原是自家兄弟出入不忌,只要留心些,自然有所发现。这些事并无不可告人之处。想来她一个当铺掌柜也不会有甚恶意。念及此处,他缓缓敛了冰寒的气息:“请说。”

      “若要救治的话,小号还缺几味灵药。还请楚当家帮忙寻来。待药材备齐了再想医治之法,你看如何?”

      “要什么药?”楚放歌不喜她一身世侩铜臭气,难语气中难免生硬。。

      商清羽似是没听出他言语中的冷淡:“紫金藤,胭脂果,优昙花,五仙草……他身中慢性剧毒,毒性早流入血脉,所以血气要换过,人参,党参,三七等补血益气之物也要备齐,最重要的,还需一个与他气血相同之人为他换血……”

      楚放歌沉吟道:“这四样虽然稀少,但也不难寻得。只是这气血相同之人却是难办。”

      “不难。旁边这位姑娘与小公子就是气血相同呢!你说巧不巧?”
      她端坐在紫檀椅中,双手相叠放于膝上,玫红罗裙如盛开的百合花覆于脚面,说不出的端庄典雅:“方才忘说了,这换血之术凶险,只要出个小差错,那就只能活一个,而那为他换血之人就是神仙也难救了!”她扬起长睫,定定地看着楚放歌,“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我治他么?”

      楚放歌果然眉头紧锁:“可有万全之策?”

      “这种治法可没有呢。”

      “怎会如此?”楚放歌将眼光移到沉睡在另一侧的少女脸上,“莫非……”当初托镖之人只说要他护送两人求医,事实上病情危急的只是这位少年,少女除了昏睡不醒之外,一切都很正常。他一直觉得奇怪:既是病急求医,自然是越简便越好,为何要连同这位少女一起上路?
      原先武叔只道自己医道粗浅,没能看出少女所患何症,生怕因自己之过而误了他人性命,一路上还暗自担忧。若治病的方法真如商清羽所说,那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这个女子早在交托给自己那日起就是注定要被牺牲的么?

      他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少女,恻隐之心顿起。沉吟片刻道:“多谢商姑娘坦言相告。”紧接着冲着商清羽长做了个揖,温言恳求,“事关生死,恳请商姑娘施展妙手,帮他们渡过这场劫难!”

      “天下间没有哪位神医治病救人时,能百分百打包票不出丝毫差错。我可保证会尽力而为,但是万一出了差池,误了这位姑娘的性命……”

      “生死有命,在下决不会怪罪到姑娘头上。”楚放歌郑重允诺。心里却想,就算真的出了差错,那也是遵照托镖人的本意而为。最重要的是,我相信绝对没有那个“万一”,尽管这种肯定没有丝毫依据。

      商清羽闻言眼角微挑,顾盼神飞之间暗藏两分不屑,一份薄怒,脸上仍是盈盈笑意:“照楚当家的意思,是你决定让这位昏睡的姑娘冒这个险喽?”“是你决定”几字说得又轻又慢,却仿佛言咒般沉沉压在楚放歌心上。

      他瞬间犹豫了下,仍是斩钉截铁地道:“是。若是出了差错,拿我的性命赔她就是。”

      “那好。等楚当家找齐方才说的几样药材再说吧。”

      小仆偷偷为沉睡的少女擦去眼角的泪滴,红着眼眶小声问道:“掌柜,你说天下竟有这样偏心又狠心的人!难道这个小公子的命是命,那女子的命就不是命?”他本是小富之家之嫡长,却由于继母偏疼幼子而备受欺凌。后来幼弟顽皮落水,父亲大怒之下,以谋害手足为由在风雪之夜将他赶出家门。听到这少女的遭遇,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商清羽笑眯眯地说:“这个法子是我方才想出来的的。只要华夫子还活着,哪里需要换气血这般粗鲁的法子。耗时耗力不说,还得浪费我不少珍贵的药材!”

      “啊?原来是掌柜骗他?”

      “哪里骗他了?华夫子也说这个法子不错。我只道这个治法没有万全之策,可没说没有别的治法!至于这位楚当家想法如何,那岂是我可以控制的?”

      小仆托着下巴认真回想了下,嘟起嘴暗自腹诽:你是没骗她,但一个巧字就把他的心思牵着走啦。

      商清羽不理会小仆一脸的纠结,瞥了一眼沉睡的少女,说得漫不经心,“我不过是想知道,连慕容都入不了他的眼,大名鼎鼎的楚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掌柜现在知道了吗?”

      “嗯!不过是个自命清高,自命不凡,自以为是的伪君子罢了!”

      楚放歌出了门口,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温暖明亮的金色阳光。他眯着眼望着天边渐次铺开的云霞,思绪也随之无边无际地延伸。就在这时,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如果托镖之人早知这个治病的法子,又何必费尽心思将人托给自己千里求医?以那人出手的阔绰程度,这几味药材当不难寻。所以…… 这应当只是巧合罢?只是这种巧合对少年来说何其有幸,对那女子却是何其不公!

      他飞快回转推门进来:“商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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