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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寒夜危机与雪鸮传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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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的橘红色火苗,努力驱散着破败木屋内刺骨的寒意,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也将相依偎的两人笼罩在一小片短暂而虚幻的温暖之中。慕容清羽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火光映照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半阖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气息虽弱,却比在马车颠簸时平稳了许多。
苏晚晴依旧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试图将自己所剩无几的体温传递过去。她的目光不时担忧地扫过他肩胛处微微渗血的绷带,又警惕地望向木屋那几个漏风的破洞,听着外面荒野中呼啸而过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风声。
赵青和老刘沉默地守在火堆旁,一个仔细地擦拭着随身的匕首,另一个则警惕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气氛看似平静,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谁都知道,这短暂的安宁脆弱得不堪一击。
“主子,喝点热水。”赵青将用头盔烧热的一点水递过来。
苏晚晴接过头盔,小心地吹凉了些,才递到慕容清羽唇边。他微微睁开眼,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啜饮了几口。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慰藉。
“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慕容清羽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但意识显然清醒。
赵青凑近些,压低声音回道:“回主子,我们已经出了京畿范围,进入北垣郡地界。这里地广人稀,多是荒原和山地,官府的掌控力相对薄弱。但……也正因如此,流寇、马匪时有出没,且环境更为恶劣。”
北垣郡……慕容清羽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这里,已经是慕容家昔日影响力所能触及的边缘地带了。
“追兵……有迹象吗?”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赵青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明面上的追兵尚未发现,但东厂的暗探无孔不入,难保他们没有沿着我们可能逃亡的路线撒网。而且,属下担心……萧煜宸可能会动用边境驻军的力量。”
动用驻军?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若真是如此,他们面对的将不再是隐秘的搜捕,而是正规军队的围剿,那将是真正的绝境!
慕容清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不能在此久留。天亮之后,立刻出发,必须尽快进入北疆腹地,那里山脉连绵,地形复杂,才有一线周旋的余地。”
“可是主子您的伤……”赵青急道。
“无妨。”慕容清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死不了。”
就在这时,一直凝神听着外面动静的老刘,忽然猛地抬起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有动静!”
瞬间,木屋内的空气凝固了!苏晚晴的心脏骤然缩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慕容清羽的手。赵青已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至门边,匕首反握,耳朵紧贴着门板缝隙,仔细倾听着。
外面,除了风声,似乎……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由远及近,正在朝着木屋的方向而来!不止一个!
是追兵?还是……这荒野中的野兽?或者是……流寇?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
慕容清羽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却被苏晚晴用力按住。“别动!”她用气声急道,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坚决。
赵青透过门板的裂缝,极力向外望去。月光下,雪地反射着清冷的光,几个模糊的黑影,正呈扇形,小心翼翼地朝着木屋包抄过来!他们动作矫健,步伐轻盈,绝非普通流寇,更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
“是东厂的人!至少五个!”赵青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这里?!”
来不及思考原因了!危机已然临头!
“从后面破窗走!”慕容清羽强提一口气,嘶哑下令,同时试图推开苏晚晴,“赵青,带她走!”
“不!”苏晚晴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眼中是豁出一切的疯狂,“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屋后方,靠近他们栖身的角落,那扇原本就被烂木板勉强钉住的破窗,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微的碎裂响动!
有人从后面摸上来了!
前有狼,后有虎!
赵青目眦欲裂,猛地转身,匕首横在胸前,准备拼死一搏!老刘也抄起了一根燃烧的粗柴,眼神凶狠。
苏晚晴紧紧抱住慕容清羽,将他的头护在自己怀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慕容清羽身体的紧绷,和他那只未受伤的手,正死死扣住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碎。
然而,预想中的破门而入或刀剑加身并未立刻发生。
木屋后窗那轻微的响动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连前面包抄过来的脚步声,似乎也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种极其奇特、短促而尖锐的鸣叫声,划破了这死寂的紧张——咕呜!咕呜!
这声音……不像是人发出的!
赵青猛地一愣,脸上露出极其怪异的神色。他再次凑到门缝边,仔细向外望去。借着月光,他清晰地看到,那几个包抄过来的黑影,在听到这声鸣叫后,竟然……迅速打了个手势,然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后撤去,很快便融入了黑暗的荒野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兀和诡异,让木屋内的几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走了?”老刘举着燃烧的柴火,一脸茫然。
赵青没有回答,他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声息,才缓缓松了口气,但眉头却皱得更紧:“确实走了……但,为何?”
就在这时,那奇特的鸣叫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些,仿佛就在木屋后窗之外。
咕呜~
赵青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示意老刘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向后窗挪去。他轻轻拨开那几块松动的烂木板,向外望去。
月光下,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利爪和喙部呈漆黑色的猛禽,正站在窗外堆积的雪地上,歪着头,用一双锐利如琥珀般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屋内。它的体态优美而矫健,正是北地严寒地带特有的物种——雪鸮。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只雪鸮的一条腿上,赫然系着一小节细细的、颜色深暗的竹管!
赵青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雪鸮。
那雪鸮似乎通人性,并未飞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赵青屏住呼吸,轻轻解下了那节小竹管,然后对雪鸮点了点头。雪鸮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振翅而起,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主子!姑娘!”赵青握着那节尚带着雪鸮体温的竹管,快步回到火堆旁,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是……是我们的人!是北疆旧部的联络信号!刚才那些……恐怕是故意制造动静,引开东厂暗探的掩护!”
绝处逢生!
苏晚晴几乎要虚脱,紧紧抱着慕容清羽的手臂这才松懈下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慕容清羽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靠在她身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显然刚才强提的那口气耗损巨大。
赵青迫不及待地拧开竹管一端的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卷极其纤薄、近乎透明的绢布。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就着火光,仔细阅读起来。
随着阅读,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时而凝重,时而振奋。
“信上说什么?”苏晚晴急切地问。
赵青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将绢布递给慕容清羽:“主子,您看。”
慕容清羽接过绢布,苏晚晴也凑过去看。只见那纤薄的绢布上,用极其细小的墨迹写着几行字:
「世子钧鉴:惊闻巨变,心急如焚。北疆旧部,未曾或忘。黑山营啸,鹰嘴崖可暂避。然,军中恐有异动,内有奸细,外有强敌,万望小心。雪鸮为信,三日后,崖下接应。切切。」
落款处,只有一个简单的徽记——那是慕容家暗卫独有的标记!
信中的信息量巨大!北疆果然还有忠于慕容家的旧部!他们提供了具体的藏身地点——鹰嘴崖!但也发出了严厉的警告:军中可能出现了叛徒,并且外部有强敌环伺!
希望与危机,再次交织在一起。
慕容清羽握着这封来自绝境中的密信,琉璃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巨浪。有得知旧部尚在的激动,有对叛徒的冰冷杀意,更有对前路未卜的深沉凝重。
他将绢布凑近火苗,看着它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鹰嘴崖……”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那遥远而险峻的所在。
“我们……有希望了,是吗?”苏晚晴看着他,轻声问,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
慕容清羽收回目光,落在她带着期盼的脸上,缓缓地点了点头,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属于他的、坚毅不屈的气势,已然重新凝聚。
“嗯。”他握紧了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们一起闯。”
寒夜依旧漫长,危机并未远离。但这一封由雪鸮带来的密信,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指引方向的微灯。
他们的逃亡之路,终于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奔命,而是有了一个明确而危险的目的地——北疆,鹰嘴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