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45、第四十五章 奔赴鹰嘴崖与暗夜杀机

　　雪鸮带来的密信，如同在漆黑的海面上投下的灯塔微光，瞬间照亮了前路，也重新点燃了慕容清羽眼中沉寂已久的火焰。那不仅仅是求生的欲望，更是一种即将回归故土、直面宿命的决绝。北疆，鹰嘴崖——这两个词在他心中激荡起的，是刻骨的仇恨，是沉甸甸的责任，也是一线蛰伏翻盘的希望。

　　“立刻出发，前往鹰嘴崖。”慕容清羽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他强撑着想要自己站起来，然而重伤未愈的身体终究不听使唤，刚一起身便是一阵剧烈的眩晕，伤口处传来的撕裂痛楚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布满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倒。

　　“清羽！”苏晚晴惊呼一声，连忙上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牢牢撑住他下坠的重量。她的脚踝依旧疼痛，此刻承受他大部分体重，更是让她疼得脸色发白，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赵青见状，立刻与老刘一同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慕容清羽。“主子，您伤势未愈，不可强撑。属下来背您！”赵青说着便要蹲下。

　　“不必。”慕容清羽抬手阻止，他靠在苏晚晴和赵青的支撑下，微微喘息着，琉璃色的眸子扫过破屋外依旧沉沉的夜色，“我能走。”他的骄傲，不容许自己在此刻成为完全的累赘，尤其是在得知前路已有接应、危机四伏的情况下。

　　最终，在苏晚晴和赵青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慕容清羽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冷汗浸透了他内里的衣衫。老刘则迅速熄灭火堆，清理掉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痕迹。

　　四人再次登上那辆半旧的青篷马车。这一次，目标明确——北疆，鹰嘴崖。

　　马车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再次驶入茫茫荒原。为了避免可能的追踪，赵青选择了更加偏僻、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路的路径，完全依靠老刘对北地地形的熟悉和天空星斗的指引。颠簸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剧烈，车厢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时可能散架。

　　慕容清羽紧咬着牙关，靠在车厢壁上，身体随着马车的起伏而痛苦地摇晃。苏晚晴坐在他身侧，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抵住车厢壁，努力维持着两人的平衡。她的目光几乎不曾从他脸上移开，时刻关注着他哪怕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到他因忍痛而微微抽搐的嘴角，她的心便也跟着揪紧。

　　“喝点水……”她再次递过水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慕容清羽摇了摇头，他甚至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是闭着眼，将所有意志力都用来对抗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他能感觉到苏晚晴落在他身上的、那担忧而焦灼的视线，也能感觉到她扶着他的手，那细微的、因紧张和用力而带来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在极度的疲惫和痛楚的煎熬中，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绝望的敛房，听到了苏晚晴撕心裂肺的哭喊，看到了她扑在他“尸体”上那肝肠寸断的模样……剧烈的恐惧和心痛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即使在半昏迷中，也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身侧那真实存在的、温软的身体更紧地箍向自己。

　　“……别走……”他无意识地呓语，声音破碎不堪。

　　苏晚晴感受到他骤然收紧的力道和那充满恐惧的呓语，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他在梦魇什么。巨大的酸楚和怜惜涌上心头，她轻轻回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冰凉汗湿的鬓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我在……清羽，我在……我不走，再也不走了……”

　　她的声音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他混乱而痛苦的梦境，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恐惧。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些，更深地偎向那令他安心的源泉。

　　一天一夜，马车几乎未曾停歇。饿了，就啃几口冰冷僵硬的干粮；渴了，就喝一口囊中刺骨的冷水。慕容清羽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只有在剧痛难忍时才会短暂醒来，眉头紧锁，冷汗涔涔。苏晚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喂水、擦拭冷汗、固定他因颠簸而可能再次裂开的伤口……她的脸色比慕容清羽好不了多少，苍白憔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担忧，但那双眸子里的光芒，却始终未曾熄灭。

　　赵青和老刘轮流驾车，神经始终紧绷到了极致。越是靠近北疆，地势越是崎岖复杂，人烟也越是稀少。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既要提防可能出现的东厂暗探或者边境驻军的巡逻队，也要小心这荒原上神出鬼没的野兽和莫测的自然环境。

　　第二日黄昏，马车驶入了一片怪石嶙峋、枯木丛生的山地。根据密信所指和老刘的判断，鹰嘴崖应该就在这片山脉的深处。

　　“主子，姑娘，我们快到了。”赵青的声音带着一丝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松懈，但更多的依旧是警惕，“不过，这鹰嘴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也……容易被人埋伏。我们需得万分小心。”

　　马车放缓了速度，在仅容一车通过的狭窄山道上艰难前行。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积雪和枯藤的岩壁，投下巨大的阴影，使得天色仿佛提前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石和冰雪特有的凛冽气息，寂静得只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显得格外突兀和令人不安。

　　苏晚晴的心也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慕容清羽的手。慕容清羽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靠在车厢壁上，微微掀开车帘一角，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外面险峻的地形，脸色凝重。

　　就在马车即将拐过一个突出的山坳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毫无预兆地从两侧的岩壁上疾射而下！是弩箭！而且目标明确，直指马车车厢！

　　“有埋伏！”赵青的怒吼声与弩箭钉入车厢壁的“夺夺”声几乎同时响起！

　　“保护主子和姑娘！”老刘猛地一拉缰绳，试图控制受惊的马匹，同时拔出腰间的短刀！

　　数支力道强劲的弩箭，有的深深钉入了车厢壁，木质车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有两支，竟然穿透了不算厚实的车壁，带着冰冷的杀意，射入了车厢内部！

　　一支弩箭擦着苏晚晴的耳畔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深深钉入了她身后的厢壁，箭尾兀自颤抖不休！另一支，则直奔因身体虚弱而行动迟缓的慕容清羽胸口而去！

　　“清羽！”苏晚晴瞳孔骤缩，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想也不想，猛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慕容清羽身前！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苏晚晴一声压抑的痛呼，在狭窄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那支原本射向慕容清羽心脏的弩箭，狠狠地扎入了苏晚晴挡过来的左肩胛下方！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向后猛地一撞，重重跌入慕容清羽的怀中！

　　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瞬间涌出，浸湿了她后背的衣衫，也染红了慕容清羽胸前的衣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慕容清羽只觉得怀中一沉，随即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郁的血腥气。他低头，看到苏晚晴瞬间失血的、痛苦蹙起的小脸，以及她肩胛处那支兀自颤抖的、狰狞的弩箭尾羽……

　　刹那间，他脑海中所有的剧痛、虚弱、昏沉，都被一股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恐惧所取代！那双琉璃色的眼眸，瞬间变得赤红，如同濒临疯狂的野兽！

　　“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