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叫我开直播》糖nunu

10、超度与额外的功德

　　冰冷的河水呛进肺里，带着淤泥和死亡的味道。
　　谢言像一条濒死的鱼，瘫在岸边的腐叶烂泥中，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
　　脑子里像是刚被塞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搅得天旋地转，王建国临死前的绝望、被推入水中的背叛、以及死后怨念被扭曲控制的麻木不甘…这些不属于他的情绪碎片还在疯狂冲撞着他的神经。

　　「共情后遗症。建议运转基础吐纳法，稳定魂体。」墨凛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半点波澜，仿佛刚才差点被拖去当替死鬼的不是他的监督对象。

　　谢言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在泥水里蜷缩起来，试图压下那阵阵恶心和眩晕。脖子上的黑色指印隐隐作痛，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运转…运转个屁…”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试试…试试被人淹死一遍…”

　　「理论上，我已死亡超过三百年，无法再次体验溺水过程。」墨凛一板一眼地回答，「此外，任务汇报：成功超度‘枉死水鬼’王建国及其关联怨灵共七名。获得基础功德奖励150，扣除集体超度消耗50，净收益100功德。当前功德值：-9980。」

　　负九千九百八十。这数字像根冰锥子扎进谢言心里，比河水还冷。
　　他拼死拼活，差点搭上小命，就赚了100？这得还到猴年马月？

　　“证据…”谢言猛地撑起身体，又因为眩晕差点栽回去，“王建国…他是被谋杀的！那个赵志刚！得找到证据！”

　　「阳间罪案，自有阳间律法裁定。」墨凛的身影在他身旁缓缓凝聚，黑袍依旧一丝不苟，与谢言的狼狈形成惨烈对比，「我们的任务是清除怨灵，维护阴阳平衡，并非侦破凶杀案。」

　　“清除？怎么清除？像垃圾一样扫掉吗？”谢言突然一股邪火窜上来，声音都变了调，“他们不是垃圾！他们是被人害死、连魂魄都被利用的受害者！王建国他只是想有人知道真相！”

　　墨凛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观察一个无法理解的奇特生物。

　　「情绪化无助于解决问题。根据《阴司怨灵处理手册》第三章第二条，对具有攻击性和扩散性的怨灵，最高效的处理方式是…」

　　“我不听什么手册！”谢言打断他，挣扎着站起来，浑身滴着泥水，眼神却亮得吓人，“你说超度怨灵是功德，对吧？那帮他了解心愿、平息执念，是不是更彻底的超度？这功德是不是更大？”

　　墨凛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微微偏头，像是在检索什么资料，片刻后才回答：「理论上是这样。平息执念的超度方式获得的功德质量更高，但效率低下，且存在不确定性风险…」

　　“那就干！”谢言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眼神灼灼，“告诉我，怎么找到能证明赵志刚推他下水的证据？”

　　「…逻辑链缺失。」墨凛一板一眼地分析，「即使找到证据，阳间官府是否会采信灵体共情所得信息，概率低于7.3%。」

　　“那就是还有7.3%的可能！”谢言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受够了这冷冰冰的算计，“就算只有0.1%的可能，也得试！不然我们和那些把他们当试验品的混蛋有什么区别？！”

　　河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墨凛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黑袍拂动，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你的行事逻辑…与地府常规流程存在显著偏差。」

　　“那你别管！”谢言破罐子破摔，“你就说帮不帮？不帮我就自己去查！反正阳火都快熄了，大不了提前魂飞魄散！”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谢言以为这冷面鬼差会直接甩手走人时，墨凛却突然道：「并非全无办法。」

　　谢言一愣。

　　「怨灵对与其死亡密切相关的物品、地点会有残留感应。王建国最主要的执念是指认凶手，那么，能证明赵志刚罪行的关键证据，或许能引起其残存灵犀的共鸣。」墨凛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方案，「可以尝试以你为媒介，进行区域性灵犀共鸣扫描。」

　　“听起来…好像很费劲？”谢言警惕地问。

　　「需要消耗你30点功德驱动‘灵犀符’，且会对你的魂体造成一定负荷。」墨凛顿了顿，补充道，「鉴于你的阳火状态，此负荷可能导致后续十二时辰内运气下降，轻微破财，以及…」

　　“换！”谢言毫不犹豫，“30点就30点！总比欠着一万强！”他现在是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如你所愿。」墨凛抬手，一枚比之前见过的符箓都要复杂精致的玉白色符箓凭空出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集中精神，回想王建国溺水时的画面，特别是关于凶手的细节。」

　　谢言闭上眼，努力忽略不适，再次沉入那冰冷痛苦的记忆——赵志刚那张扭曲笑着的脸，他手上戴着一只奇怪的金属戒指，戒指上似乎有个尖角，划破了王建国的胳膊…河边泥地里挣扎时，好像踢到了什么硬物…

　　玉符光芒大盛，化作无数光点，如同有生命的萤火虫，迅速融入四周的环境之中。

　　谢言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光点以他们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扫过河岸、树丛、淤泥…

　　几分钟过去了，毫无反应。

　　谢言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赌错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不远处一片被河水冲刷得裸露出来的树根下，一点微弱的白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有反应！」墨凛率先发现。

　　两人立刻冲过去。谢言也顾不上脏了，徒手就在那片冰冷的淤泥里挖掘起来。手指很快被碎石划破，但他浑然不觉。

　　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小小的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挖出来，就着月光一看——那是一枚款式老旧的男式戒指，戒面已经磨损，但侧面一个尖锐的鹰嘴造型依然清晰，鹰嘴上还残留着一丝早已发黑的血迹！

　　几乎在同时，谢言感到一股强烈的情绪波动掠过心头——是释然，是巨大的委屈得以昭雪的激动！

　　手机震动，地府APP自动弹出提示：“检测到执念凭证！成功辅助冤魂洗刷冤屈！额外奖励功德值200点！当前功德值：-9780！”

　　成了！谢言握着那枚冰冷的戒指，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又想笑又想哭。

　　墨凛飘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效率低下，风险不可控，收益与投入比并非最优解。」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但…功德质量确属上乘。」

　　这大概是谢言从这位鬼差大人口中听到的最接近“认可”的话了。

　　他正想咧嘴笑笑，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陈涛的电话！

　　谢言手一抖，差点把戒指掉回泥里。他做贼似的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队长？”

　　“谢言！”陈涛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急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你昨天是不是去过老闸口那边？”

　　谢言心里咯噔一下：“我…”

　　“别废话！是不是掉东西在那儿了？”陈涛打断他。

　　谢言一愣，下意识看向手中的戒指。

　　“刚才分局同事在那边做补充勘察，在泥里找到了你的工作证！”陈涛的语气极其复杂，“跟着工作证一起被水冲出来的，还有一枚戒指！技术科初步比对，戒指上残留的血迹和磨损痕迹，与二十三年前一起失足溺水案的死者王建国衣物上的残留物高度吻合！那案子当年就有疑点，但一直没证据！”

　　谢言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这…这就是墨凛说的“轻微破财”和“运气下降”？工作证丢了，却换来了…证据自动出现？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局里！”陈涛的声音斩钉截铁，“把这枚戒指的来龙去脉，给我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电话挂断。谢言握着手机和戒指，呆立在河风中，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阳间的麻烦没解决，阴间的KPI依旧沉重。但看着APP里那个艰难减少的数字，感受着胸腔里尚未平息的、为王建国感到的悲愤与终于得以昭雪的些微宽慰，他忽然觉得，或许…这条路也并非完全走不通。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墨凛，晃了晃手中的戒指：“走吧，大佬。还得去应付我那位‘科学至上’的队长。”

　　墨凛的目光从他手中的戒指，移到他还沾着泥污却亮得惊人的眼睛上，微微颔首。

　　「提醒：你的阳火依旧微弱，且即将面临阳间上司的严厉质询。」

　　“知道了知道了，”谢言抹了把脸，认命般地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嘴里嘟囔着，“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

　　反正，他好像有点开始习惯这该死的、阴阳两界打双份工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