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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烧肉 ...

  •   “我捏好了。”杨真维把手上的泥团递到陶岁面前。
      陶岁盯着这坨圆不圆方不方的棕色物体看了半晌,认真询问:“红烧肉?”
      “嗯。”
      陶岁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拼命按住嘴角盯着杨真维郑重其事地伸出大拇指:“很逼真,比我第一次做好多了。”
      泥巴太干,这坨“红烧肉”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散架,陶岁从杨真维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摆在地上。
      “然后我们就要来给它调味。”陶岁说着把砸碎的柳叶在肉上薄薄铺了一层,用手指把浆果的水一点一点涂抹在肉上。
      杨真维看到陶岁蓝绿相间的双手不由皱起眉,“你的手脏了。”他提醒到。
      陶岁刚好抹完最后一面,把双手拍的啪啪响,不在意地说:“没事,等会儿回去洗就成。”他两手摊成一个平面,从泥团下面慢慢捧起,凑到杨真维鼻子下面。
      “香不香。”阳光下陶岁的眼睛闪着光。
      杨真维微微耸动鼻子,泥土的潮湿气混着野草的生涩,实在算不上好闻,略微迟疑还是点头:“香。”
      陶岁冲杨真维抬了抬下巴,杨真维不明所以望他一眼。
      “你张下手。”陶岁解释到,把土块轻轻转移到杨真维手里,“先拿着,我去摘两片叶子。”
      陶岁一手撑着身旁的树干站起身,眼前突然发黑将将就要头朝地向下倒去,幸好杨真维反应及时,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腕。
      杨真维看着挺瘦弱一人,力气还真不小,陶岁被他攥得生疼,白生生的手腕上印上了一道红痕。
      陶岁反手搭上杨真维的肩,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缓了口气。
      “哎呀哎呀,肯定是蹲太久了。”陶岁脑袋转得像拨浪鼓,硬挺的发茬扫过杨真维的脖颈,带着些痒和刺痛。
      杨真维不习惯和人紧挨着,有些尴尬却也不好直接把陶岁推开,只得把背越绷越直,头不自在地向另一边偏移,拼命减少两人相贴的面积。
      过了十几秒陶岁又活蹦乱跳起来,“你好了吗?”杨真维还是有些担心。
      “好得很。”陶岁一拍胸脯,并拢双脚跳着转了两个圈。
      “额……”杨真维欲言又止。
      “怎么了?”陶岁问到。
      “红烧肉——”杨真维顿了一下,伸出手,陶岁顺着杨真维手指的方向垂下眼睫,“应该已经被你踩成肉饼了。”杨真维补上后半句话。
      “啊啊啊啊啊!”陶岁措不及防地大叫出声,杨真维被惊得一抖,觉得陶岁实在莫名其妙得很。
      “算了算了。”陶岁疯过一阵,故作洒脱地摆手,“没了就没了吧。”
      “要再做一个吗?”杨真维询问到。
      “不想做了,今天就不适合玩这个。”陶岁耷拉下脑袋,嘴唇嘟起老高。
      杨真维刚想安慰,陶岁突然抬起头冲他挑眉,兴奋地说到:“前面有个桂树,不高,树杈也多,特别好爬!”
      杨真维觉得陶岁这人真奇怪,情绪波动也让人难以把握,忽而低落忽而高昂,满脑子都是主意,一会儿蹦一个点子出来,关键是点子还特古怪。
      “我们?”杨真维指指自己又指指陶岁,“爬树?”
      “嗯,”陶岁点头,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爬,树。”
      说起来杨真维前十几年倒是从没体验过爬树,小时候环境条件不允许,大一点年龄条件不允许,虽然有些心痒痒,但还是害怕占了上风,难免犹豫,沉吟片刻还是摇头:“我不喜欢爬树。”
      陶岁眨巴了下眼睛,嘴唇贴近杨真维的耳廓,神秘兮兮地耳语:“我给你讲,上次我在树上发现了一窝鸟蛋哦。”
      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耳廓,杨真维很怕痒,不自觉地绞紧眉头。
      “怎么样,咱们走吧。”陶岁后退一步,抬起一只手臂拽住面前纤细的柳枝,跃跃欲试地往上蹦。
      杨真维不习惯拒绝别人,宁愿委屈自己,所以尽管内心仍是不太情愿,也勉强点头同意,“行,走吧儿童。”
      杨真维儿童两个字声音很低,陶岁没听清,偏头疑惑地看向杨真维,杨真维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跳下花坛。
      陶岁领着他穿过蛇形的小径,许是昨晚刚下过雨,湿滑的青苔上还有几只蜗牛在蠕动,公园绿化做的不错,生得高大的香樟树一棵接一棵紧密靠在一起,夹在窄路两侧,树冠几近相连,宽大的叶片遮去大部分阳光,虚起眼睛就能看到一地的碎金子。
      杨真维平常很享受这种幽静,以前晚上独自回家也是走在这样的小路上,只不过路要宽些树要少些,那时候他会故意有力地踩上水泥地板踏出巨大的声响,因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谴责他幼稚调皮,他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去细听自己的脚步以及风穿过每一片树叶的窸窣声,春天鼻尖总会萦绕一股若有似无的植物气息,空气里仿佛盈满了绿色汁液,加剧了从地下三尺沁出的凉意,杨真维会不自觉的打一个哆嗦;秋天地上会堆起薄薄一层枯叶,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响声,杨真维会加快脚步将这条路来回走很多遍,直到他觉得所有枯叶都被踩了个遍,偶尔一声突兀的鸟鸣提醒他过了回家的时间;冬天冷冽的霜风从枯树弯曲赤裸的枝干间穿梭而过,却无法吹走一片叶子,落无可落,杨真维似乎和这阵风相熟,所以它毫不客气地袭来,钻进空荡的校服裤腿,袖管,领口,浸入他的肌肤,而裹紧衣服的瞬间,像得到了一个拥抱。
      对比其他三个季节,杨真维最讨厌夏天,无数知了不断发出单一悠长的鸣叫,合着闷热的天气,身体覆着一层黏腻的湿汗,杨真维尝尝心烦意乱,夏天的万事万物织成了一张细密的无形巨网,密不透风地罩住他,他喘不上气自然越发烦躁。
      现在身旁多了一个陶岁,杨真维没法享受从前一个人的安静。
      陶岁很热情,时不时就会指着他没见过的野草给他介绍,也会揪下小小一朵雏菊别在耳后,极其臭美。
      路不长,尽头是一栋小矮房,桂树就长在入口处,许是生长空间太过狭小,整棵树确实不高,树干倒挺粗壮,能被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环抱。
      陶岁爬树的功夫很到位,三下五除二就蹬着树杈上了树,陶岁不重,在树上折腾半天,也没有一根枝条弯折。
      杨真维不想让陶岁看出他的害怕,毫不犹豫地向上一蹦,一只脚紧紧蹬住树干,两只手却不知道如何使力,只能紧紧扣住头顶的树枝,整支手臂肌肉绷紧。
      陶岁端坐在更高一层的树枝上,俯身攥住了杨真维的手腕,想直接把杨真维拉上去,杨真维比他大了好几岁,身高也高了不少,体重自然也不轻,显而易见,陶岁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拉了半天杨真维也纹丝不动,陶岁不信邪,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咬紧牙关整张脸憋的通红,一粒豆大的汗珠坠在睫毛上,转瞬滑进眼眶,陶岁被激的闭上眼。
      杨真维有陶岁拉着难免有些放松加上手臂实在酸痛,稍稍卸了力,哪知此时头顶的陶岁因为眼睛不适注意力早就没在他这边,两边一脱力杨真维直接坠到地上。
      杨真维穿的短裤,掉下来之后愣坐在地上半天没动,右膝盖赫然出现了一个渗着血丝的伤口。
      陶岁连忙从树上跳下来,蹲下仔细观察杨真维的伤口,所幸爬的不高,印子也不太深。
      “对不起对不起。”陶岁双手合十诚恳道歉,两手并用把杨真维从地上扶起来。
      “怎么办啊?”陶岁急的直挠后脑勺。
      “回去吧,只是破皮而已,消下毒就好了。”杨真维其实并没有多疼,只是猛然被吓住了,拍掉粘在屁股上的土,拒绝了陶岁的搀扶。
      “诶好,我家正好有双氧水。”陶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依着杨真维的话。
      陶岁走了几步心里还是不过意,非要挽住杨真维的手臂搀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悄悄把五块钱塞进了杨真维的裤包。
      陶岁一边忧心杨真维的伤,一点思考一会儿在妈妈和杨爷爷面前怎么解释,眉头隆成一个小山。
      杨真维低头也看到了陶岁腿上的旧伤疤,莫名戳中他的笑点:“陶岁,我俩伤疤一左一右,是不还挺对称。”
      陶岁和他没在一个频道,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杨真维在和他说话,低头一瞧,呦呵,确实对称。
      走回家的这几分钟杨真维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江素歆开门的时候被两人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询问了一番又火急火燎的去找双氧水。
      “忍着点儿,可能有点疼。”江素歆把一瓶盖双氧水直接倒在杨真维的膝盖上,后者一声不吭,手却攥成了一个拳头。
      伤口冒出白色的泡泡又很快消下去,陶岁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观察江素歆的动作,没有注意到杨真维咬紧的下颌。
      江素歆又翻找出红霉素软膏涂在伤口上,“得嘞,你先在这坐一会儿,岁岁你去知会你杨爷爷一声,顺便叫他下来一起吃饭。”
      江素歆给杨真维打开电视,转身进了厨房。
      “你叫什么名字啊。”江素歆边盛饭边探出头问。
      “杨真维。”
      “那我叫你小维可以吗?”江素歆笑问到。
      “可以的阿姨。”杨真维回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陶岁同杨爷爷一同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陶岁坐到杨真维旁边小声问道:“还疼不疼?”
      杨真维摇头:“不疼,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陶岁嘻嘻笑。
      “哎呀,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饭都已经做好了。”杨爷爷走到陶岁对面坐下,询问杨真维的情况:“幺儿,腿咋样?”
      “没事了爷爷。”杨真维冲他笑道。
      “不存在的杨叔,一起吃呗。”江素歆盛了几块排骨放到杨真维面前,“摔了得补补。”
      “诶小江,我楼顶的韭菜长好了,你记得去割点。”杨爷爷笑眯眯地说。
      “成,我下午去。”
      陶岁家以前也经常和杨爷爷一起吃饭,两家就隔着几层楼,上一辈也是朋友,杨爷爷一个独人,经常给他们送自己种的蔬菜,添双筷子的事儿也不吃亏。
      “小维以后在这边常住吗?”江素歆问到。
      “诶是,他外公外婆那边说是不要外姓人。”杨爷爷叹了口气继续说到,“我就知道我孙儿在那边受了不少苦!”言语里不自觉掺了几分怒气。
      杨真维在一旁沉默不语只一个劲儿地吃饭,陶岁却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陶岁猜想他可能是在愤怒或者难过,于是在桌下用膝盖碰了碰杨真维,两人的伤疤挨在一起,杨真维转头看他。
      “你怎么了?”陶岁比着口型。
      杨真维只是摇头。
      “不要伤心了。”陶岁冲杨真维做了个鬼脸,杨真维回以一个勉强的笑。
      两个小孩儿都胃口不佳,一顿饭十几分钟就吃完了,临走时陶岁把家里那瓶双氧水塞到杨真维手里,提醒他记得按时消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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