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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五十二赫兹的玫瑰 04 ...


  •   车辆驶入荒郊,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熟悉,河岸上停了好几辆警车,无数手电筒的亮光徘徊在灌木丛里,照得林一屿有些心慌。

      司衍把车停稳,顺手开了车灯,两束雪白的灯光顷刻间向河道里奔涌而去,比梦境里更加真实。

      “队长!尸体在这边!”

      林一屿跟着司衍走到被积雪覆满的河岸旁,听见有人在河道底下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束毫不客气的手电筒光。

      “屿哥也来了?身体没事了吧?”

      另一道陌生却充满关切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林一屿张了张唇,想回应,但又不知道该以什么语气来回答一个他已经忘了对方容貌姓名的同事。

      “他没事了!叫痕检来过了吗?”司衍抢在他前头帮他答了一句,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安心,紧接着弯腰跳下河道,往尸体那边去了。

      林一屿神色复杂地盯着司衍的背影,脚步踌躇了一下,没有跟着下去,而是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再度没入了灌木丛。

      他已经知道底下有一具尸体了,没什么好看的,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确定他的车和手机到底在不在案发现场,不然他还没来得及做完主线任务探索真相,就要被拷进派出所吃牢饭了。

      废桥边断断续续来了不少警察,但由于凌晨的天太黑,也太冷,大家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场上走来走去做自己的工作,林一屿绕过车灯走在黑暗处,并没有人被人注意到。

      他正在找他的车。

      从灯光满聚的桥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西河岸,林一屿静悄悄地走在灌木丛里,每见到一辆车都要紧张地靠过去看个仔细,然后又在看见车牌末尾的警字时松出一口气。

      如此兢兢业业找了一路,心脏在胸腔里来回横跳,脑海中的神经弹簧似的松松紧紧,林一屿不得不停下脚步感叹一句:没有什么比在案发现场找自己的罪证更折磨人了,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找双倍罪证。

      “老大!这边找到了一部手机!”

      突然,一道兴奋至极的声音穿透现场十几人嘈杂的响动精准无比地传到了林一屿的耳朵里。

      手机!

      不会这么巧正好是他的吧?!

      林一屿心一下凉了大半截,忙朝着那声音跑了过去。

      桥下的河道里,一位干瘦的小警察正欣喜地举着自己刚从积雪里刨出来的手机,邀功似的朝司衍喊道。

      林一屿此刻也顾不上裤脚脏不脏了,假装来找司衍啪嗒一下就从河岸上跳了下来,然后顺理成章地跟着他走过去看刚才发现的那部手机。

      司衍把埋在雪里冻得冰凉的手机从小警察手里接过来,试着按了一下电源键,没想到还真的打开了。林一屿紧紧盯着那扇小小的手机屏幕,心跳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司衍不会不知道他男朋友的手机锁屏!

      眼前亮光一闪,那只早已冻成一块砖头的手机只活了不到半秒就咽了气,重新把自个儿的屏幕拉黑了。

      呀,手机坏了呢。

      林一屿差点喜极而泣放个鞭炮来庆祝,但在众人面前他还是极其努力地忍耐了下来。

      “什么嘛,还以为打得开呢……”找到手机的小警察泄气地嘟囔了一句。

      “没事,拿回去交给技术部吧,”陈副队抬手将小警察不小心歪掉的帽檐拉直,笑道,“我们小虎第一次出外勤就找到了重大线索,绝对值得鼓励!”

      林一屿在旁边看着,心情美丽也跟着笑了笑。

      “不对,我刚才看清了他的锁屏。”司衍忽然出声道。

      林一屿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吧大哥,天无绝人之路地有摄屏之眼啊!

      身旁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聚焦在司衍身上,只见他在林一屿紧绷的视线里缓缓开口,把剩下的半句话补充了完整:“是一双乔丹球鞋,看拍照姿势不像是女生的。”

      林一屿愣了一下,女生?什么女生?

      “难道是凶手的?女生很少自己拍穿球鞋的照片当锁屏吧。”小警察挠挠后脑勺,猜测道。

      司衍握着手机转过身,又往尸体那边走了过去。

      林一屿跟在他身旁,终于在此时看清了梦境里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的样子。

      那是一个女生,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失去生命的脸上一片灰白,毫无血色。她闭着眼睛,整个人被棉被似的白雪拥抱着,墨黑的发丝上沾着雪花,亮晶晶的像刚出水的白色珍珠。

      以夜为席,她仿佛安静睡着的白雪公主,等待着一位踏遍荆棘玫瑰的王子将她唤醒。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

      林一屿沉默地将视线下移,一点点屏住了呼吸。

      像是打翻了玫瑰的汁液,她脖颈以下的雪花慢慢出现了嫣红,从星星点点到满满一片,她被埋藏在碎血花里的四肢血肉模糊,白皙手臂上的皮肉几乎被剜光,露出里面瘦瘦小小的几根白骨。

      再往下,就不适合看了。

      这样冷的雪夜,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恍惚间,林一屿仿佛看见她被摁在雪地里,哭泣着,哀嚎着,鲜血顺着被利刃剥离的皮肉摔下来,砸进白雪里,一股一股,一滴一滴,将她身下的积雪染成一幕血红,直到血流殆尽,被重新飘落的雪花掩埋在地底。

      如同这条在岁月里渐渐干涸的河流,悄无声息。

      而他,林一屿,作为凶手正凝视着她冰冻的容颜。

      林一屿几近窒息地,缓缓呼吸了一口周遭的寒冷,只觉遍体生寒。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林一屿见过这个女孩。

      在失忆之前。

      雪夜杀人案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一定要找到。

      梦境一幕幕在脑海中被剥离出细节,林一屿仔细回想着,恍然惊觉,方才那只手机是被他推下桥的那个男人一开始朝他丢过来的。

      因为锁屏上的限量版球鞋就穿在那人脚上,而他的尸体,现在正躺在桥下的某个地方,被落了一天一夜的雪掩埋着,还没有被人发现。

      时间走到凌晨三点,辅警已经用警戒线将废桥一带封锁了起来,林一屿扭头看见司衍和陈副队正在一旁指导现场勘查人员搜索尸体周围。

      眼前晃着光怪陆离的灯影,他低下头,陷入沉思,耳旁混乱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仿佛周遭只剩下他一个人。

      事已至此,与其釜底抽薪,不如扬汤止沸。

      林一屿抬脚走到桥洞底下,照着梦境里的记忆仰头估摸了一下位置,很快便在一块白净的雪地里发现了一抹暗红。

      他双手插兜,赏景似的原地徘徊了两下,守株待兔等着某位正巧路过的幸运儿。

      不曾想,离他最近的居然是那位第一次出外勤的警察小虎,林一屿低声将他喊了过来,指着地上那一点暗红道:“你有没有觉得雪里有东西。”

      “好像是诶,屿哥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拿铲子来!”小虎十分积极地跑到岸上去扛了一把铁铲过来,然后在林一屿的指挥下开始吭哧吭哧地铲雪。

      三四铲子下去,地面上大片的积雪被掀开,露出了里面断裂的一小段石桥护栏,以及林一屿意料之中的,第二具尸体。

      小虎瞪大了眼睛,慌忙朝身后大声喊道:“老大!这里还有一具尸体!”

      林一屿看着众人乌泱泱地朝这边跑了过来,又转眸瞥了一眼仍旧沉浸在惊讶中的小虎,心道这泼天的富贵你可得好好接着。

      陈副队跑来看了看地上尸体,又看了看杵在旁边的小虎,不禁感叹:“你小子可真行啊!案发现场什么都能让你给找着,我们队里谁第一次出外勤都没有你出息!”

      小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正想说是屿哥先发现不对劲的,却不想一转头连林一屿的人影都见不着了。

      就在小虎转身喊人的时候,林一屿已经默默远离了案发现场,一个人回到了河岸上。

      【叮!恭喜您获得成就:破罐破摔。什么?!第一次当凶手就玩自爆?这到底是人性的摆烂还是智慧的光芒?】

      林一屿听完脑海中系统的成就提示音,第一次没有想手动抽它的冲动,只兀自在灌木丛里徘徊着,沉默地听着桥底下的动静。

      一夜之间亲眼看见死在“自己”手底下的两个人的尸体,他此刻的心情不言而喻。

      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步,林一屿眼前忽然划过一道微弱的反光,他顿住脚步仔细一看,发现脚下的枯草里居然躺着一部手机!

      林一屿立刻左右看了看,在确认周边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便手速飞快地弯腰将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杂乱的灌木撑在上方挡住了大半的积雪,因此这部手机并没有像之前那部一样消极怠工,而是十分轻易地被林一屿开了机。

      屏幕啪嗒一声跳进主页面,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锁屏,手机就直接指纹解锁了。

      好家伙!他手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自己送货上门了?

      还真是有心找它找不着,无心散个步它自个儿就跟雨后的春笋似的长出来了。

      就在林一屿准备好好熟悉熟悉自己手机的时候,他后背忽然被人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大衣。

      “在干什么?”

      司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一屿猛地一转头,发觉对方的视线已经落到他手里拿着的手机上了。

      “你刚才……”

      林一屿闻言刹时握紧了手机,转眸盯着司衍的眼睛,不自觉加快了呼吸,紧张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要发现了吗……

      林一屿不敢想,一个如此爱他的男友,在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杀人犯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

      真是要命的修罗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五十二赫兹的玫瑰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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