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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大自然的狂欢 ...

  •   一个小时后,几人背上行囊继续往山顶进发。
      恢复了体力的几人开始了打闹,唱歌、讲笑话、学猴叫等等,占山为王的气势很快就消失,快速凝聚的乌云在不远处的另外山头往这里靠近。
      蝉鸣停止,山鸟归巢,啾啾不安,振翅垂首。
      林嘉看眼右手的运动手表,四点整。又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网络页面在转圈,他皱起眉头,查询了几个小时内的天气情况,约莫三十秒后信息陆续加载,受到热带风暴影响,三个小时前发出了暴雨和阵风的黄色预警。因为几人都没有去看手机,所以当他收到预警时,显示下雨的时间大概在一个小时后。
      走在前面的季朗发现停驻的他,停下脚步,“怎么了?”
      他缓了缓呼吸,疏于锻炼的身体有点体力不支了,“准备下大雨了,头疼。”欲哭无泪,昨天看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来了个热带气旋经过呢?
      “哇哇哇,天要亡我啊!想我不是被爸妈灭在棍棒下,而是在这胖山之中。”
      “瞎几吧扯,还不赶紧冲。”李万说完,越过作仰天长啸状的苏辞风。
      “抱歉,我——” “包给我。”
      “什么?” “我来拿吧,抓紧时间。”
      很重,他未曾说出口,却受控于他的坚定视线卸下一边肩带,犹豫的片刻便被他快速地拿在手上,就像沉稳的父亲捞着顽皮的孩童,如履平地地翻过陡坡凹地。
      山风变得狂躁,衣服猎猎作响,乌云越发重压而来,视线昏暗。
      他卸下重担后脚步轻快,趁着光亮尚可,将导览图剩下的短程录入脑中,越过身前的三人在前方带路,帽子被吹飞,只来得及探手,帽绳都摸不上就被吹飞下山麓。
      汗湿的头发被大风吹干,发梢拍打在眼皮、脸侧,带来蚊子口器入皮的触感,整个人都要被吹透一般,绿树变成墨色。
      快了,他剧烈地喘息,紧闭嘴唇,免得灌入狂躁的山风。戴了八个小时的高亲水性隐形眼镜也被吹得发涩,不得不频繁地眨眼舒缓不适。
      当温度明显降低的时候,便是雨水的到来。山风忽冷忽暖,像是夏季时站在打开的冰箱门处,他感觉到指尖发凉。说不清楚是温度让他感受到寒意,还是面对大自然未知的恐惧令他发冷。
      半个小时后,他听闻自己胸腔上升至喉咙的粗喘,像是风吹过硬纸箱发出的喧声。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到达平地,他害怕由于自己的提议令另外三人出现意外,一种焦躁让他浑身冰冷。
      稀疏的、豆大的雨滴打在头皮炸响在脑中,乌云来势汹汹地立在头顶,他停下乏力的脚步,抬起头喃喃自语:“不会今天就是我们的末日吧?”
      台阶出现在半人高的杂草的拐角,蓝白色的露营地指示牌神圣地伫立在乌云下。
      他在苏辞风和李万的欢呼声中,匆忙地把前方季朗背包拉链拉开,把正要往前走的季朗扯了个踉跄。他吓了一跳,立即伸手扶住往后掉的包,又调至前方,随后转身,惊吓后的表情有些绷紧,语气却如常,“怎么了?”
      “我、我想拿雨衣,抱歉。”
      “没关系,这个雨还有一会儿才会下大,我们可以先上去的。”他说完侧过身让出一半的路,伸出了手。
      林嘉的心脏狂跳,在狂乱的风中看着伸出的手,有两滴雨水落在林嘉微张的干涸唇瓣,凉如冬雨。“我可以自己走,谢谢。”脑子在糊涂混乱中找到了合适的选择,他说完走过他的身侧,并拿回了自己的背包。
      白炽的电闪让停滞在神经处的画面传达到海马体,那里有他抗拒留存在大脑皮层的东西——昏暗,血腥味、泥土,还有什么?
      田野中的一个男人,穿着灰色斑驳的背带裤,柔软的白色衬衫被风吹乱,他固执地、愤怒地,像是破碎的稻草人扎地生根,就算乌云压城、电闪雷鸣,也不愿意放下手中的画笔。干涸的田野将迎来期待已久的甘霖,枯草雀跃欢呼,泥土咧开脸笑,一个幼小的男孩跌跌撞撞,面露惊恐,不是寻求父亲的怀抱,而是田野外的山林……
      雨势就如同季朗所说的那样,虽气势迫人,但十分钟过去后依旧不痛不痒,不远处的天际开始泛白,只是林嘉并不知情,他手忙脚乱地在几人堆放着的行囊里,扯出备好的帐篷,雨布,或者其他不是防雨的东西。
      风实在太大,从开始的混乱变成往东吹去,根本做不了太多的工作,而雨水依旧稀疏寡淡,就连乌云也只是闪电并无雷鸣。
      未被吹走的帐篷折叠支撑杆被他艰难地拼接起来,轻盈的帐篷自拿出就被灌满了风,他摇晃着,颤抖着手,试图在搭建一个可以躲避灾害的、脑海中的昏暗“山洞”。
      那些重要的拍摄器材被随意地放置在角落,只要下几分钟大雨就能报废。
      震颤心头的音乐出现地如此突然,林嘉扭头,却看到苏辞风拿着一个黑色的蓝牙音响举在头顶,身体夸张地扭动,李万则随着音乐高唱着,在自己的两步外是眼神幽深的季朗。他说:“林嘉,下雨并不可怕。”
      下雨怎么会可怕?他蠕动起僵硬的嘴唇想开口质疑,眼尾的泪意却匆匆湿润了干涩的镜片,正要陷入一场难堪之中,于是他撇开视线,放下手中的挣扎,僵坐在地。
      一件雨衣兜头而下,贴在耳旁脸颊的塑料发凉。
      被饿虎追逐的男孩长大了,他奋起力量反抗着,无力挣扎,眼前伸来一只食指有刺青的手,他雀跃的声音穿透山洞外的虎啸。
      “来!”
      林嘉抬起头,视线穿越透明的雨衣,在水花中看到一张坚定平和的脸,那种平和使得那惊艳的五官都隐藏在水面下。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一个画面,在一个路灯下,有个男人递给了自己一根烟。是他。
      他伸手握上那只手,一个力道就将自己扯起,像是把自己的低落懦弱都洒在地上。
      没有老虎,不需要逃跑和战斗,请站稳脚跟,深呼吸。
      雨下大了,在他把手伸进雨衣袖口的瞬间,雨水从额头滑落变得咸涩,眼里发疼,他一边抬手揉眼,一边迈出脚步找寻被丢在一旁的设备。左边的眼球有瞬间的刺痛,随后变得模糊,隐形眼镜掉了。
      身后的声音紧随而来:“怎么了?”
      他伸手将右边的镜片也抹下,在同样轻微的刺痛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隐形眼镜掉了,你看到我的包了吗?”。
      “在那里,盖好防水布了,放心。”
      “啊!!!雷公电母,尽管来吧!再下大一点!再下大一点!!”“疯子,脑子进水了你!”
      “来呀,嘉哥!”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源于苏辞风的这句邀请,以及搭在脖颈的那只手,林嘉变成了他手里不容脱手的吉他,只得在摇晃不稳的步伐里盲目慌乱地摆动着,突发的状况使得他身旁踱步的老虎隐匿不见。
      雨衣帽子在动作中脱落,雨水变大了,却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雨水打在脸上,难以睁眼,只能不停地用手将脸上的水帘刮掉,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头皮,就连耳朵都进了水,有几分难受。
      很快,他脱离苏辞风魔掌,天知道他的身高还要勾着自己的肩膀,活像只蹦跶的树袋熊。想到自己刚刚的窘样,他有些麻木地上下搓了把脸,顺道把扒在脸颊的头发往后撩起,带些苦笑的脸颊泛起不明显的红坨。
      雨停了,在一首歌的时间里。
      傍晚的一场临时雨,在日落前结束了,天空蔚蓝,如棉絮的云被风催促着往西边而去,日落在最初乌云聚起的那边,橙光清亮,阴影的山面变得神秘。
      林嘉深呼吸,湿润的山林之气充裕肺腑,他才匆忙想起自己的工作,快步地取出安然无恙的相机,拍下眼前的美景。他将取景框右移,不远处的季朗就进入了美景之中,他站在平台的正中偏右,逆着光,左边是落日,右边是另一座山的崖面,崖面金光灿灿,食指心随手动按下快门。
      他朝季朗走去,那里是观看日落的最佳位置,拍了几张后,他放下相机,眯着眼望着远方, “雨停很快。”
      “你露出额头挺好看的。”
      “嗯?什么?”他有些赫然,将视线移到说话人的脸上,那张脸在雨水的湿润下,映着金光,竟有几分神圣的距离感。
      “夸你的话,你还想让别人说第二遍?”他带着调侃的笑意说完,脸色松快,没有往常的攻击性,整个人生动极了,发着光。
      林嘉听闻心脏的搏动,将视线越过他的脸,落到后面的山崖。
      “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拿相机帮你看看?”
      “野百合。”
      那几株野百合长在山崖之上,立天地之间,花瓣用力卷曲,蕊点嫩黄,绿叶覆着水珠,它们自顾地散发香味,随风摇曳。大自然令他惧怕,亦治愈着他,老虎变得不那么可怕,他的懦弱恐惧被洒落在大地,回归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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