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糗必会出现的人》默恒

12、营地

　　几人匆匆搭起了帐篷，不久后匆匆来了另外的露营者，林嘉眯起眼，天色太暗看不太清了，应该是两男两女。
　　两顶帐篷中间有一小截天幕搭建的廊道，因为没有合适的树木固定，所以是贴着帐篷顶端的，高度有限，那里有一套碳纤维折叠桌椅。苏辞风和李万不停抱怨音响被雨淋坏了，后者安慰几句无效就以屁股为中心扭了一百八十度，背过身看手机，却被苏辞风不依不饶地讨个说法。
　　“你转过身什么意思，就是你把我音箱打开的，现在淋坏了，你要负责。赔我，一千二。”
　　“是谁玩得最嗨的？是谁举头顶淋的？”
　　……
　　林嘉一边拆开手里的自热火锅的封膜，一边将视线移到同一帐篷内侧前方的人，他正盘腿戴着无线耳机看手机。林嘉只能看到他侧后脑勺和亮度很低的屏幕。那人将身上的光芒敛起，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对，是在想什么，而不是在看手机。而自己又为什么会笃定他的思绪在手机之外呢？
　　果然，他依旧一动不动，连发丝都是静止的，手指没有滑动，屏幕很快熄灭，帐篷的山顶内有一盏昏黄却足够让他无所遁形的灯——黑暗光滑的手机屏幕倒影出林嘉苍白的脸。在狭隘逼仄的空间里，林嘉虽看不清却也蓦地将视线避开。
　　山林间的沙沙声中偶伴有清脆的鸟鸣，微风吹过帐篷传来轻微的拍打声。
　　原本坐在走廊的两人转眼跑到帐篷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折叠桌勉强摆下四个自热火锅，分别是以肉多著称的牛肉鸡翅火锅、经典大牌的番茄牛腩火锅、高规格的重庆鸳鸯火锅、以低价热销的夕夕酸菜火锅。林嘉走到背包前整理剩下的水，他看着整理出来的水陷入了迟疑，剩两瓶功能饮料，四瓶未开的和半瓶他喝过的矿泉水，拿来泡自热火锅不太适合，那该怎么办？
　　“需要帮忙吗？”季朗问。
　　“泡自热火锅的水，不太够了。”他原本跪坐在地上，说完他屁股离开脚后，撑起地面起身。
　　两人身高差了半个头，季朗身高所迫微驼着背，林嘉站起后才发现与他距离很近，上端的空气好像都稀薄起来。他微仰着头，两人视线快速交接分离。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季朗眉眼中间的点上，顶上一盏不算明亮的露营灯轻微晃动，他的睫毛阴影落在眼睑，肤色柔和，嘴唇浅淡，一小块凸起在下嘴唇偏右的地方。
　　“跟我来。”
　　林嘉迟疑地跟随他的步伐来到离帐篷不远的地方，手里下意识地拿着一个折叠硅胶小桶。“来这里做什么？”和水有什么关系？
　　季朗再往前走了两步，插着兜，侧过头示意。“这里有水。”
　　他微眯着眼，右前方一小片泛着光的平面上漂浮着落叶，靠着山体平面置于不到一米的高度，周围长着杂乱的植物，不注意还以为是山体面上的一个小水洼，实则是人工开凿的一个岩石储水桶。
　　他将浮叶捞起，水很清澈，夜间的温度明显下降了不少，连水温都有几分冰凉，一阵山风吹过，他轻微地打了个寒颤，手里满满的水桶因为材质问题有几分绵软，洒了小部分在地上。
　　“我来拿吧。赶紧回去了，温度降了，小心感冒。”
　　林嘉看着他的背影，耳边传来帐篷处的谈话声，右手的手指还弯着，那种感觉又来了，自己像是四肢不勤的书生。可山风清凉，月色澄明，夜色深蓝，一种处于大自然的不安迫切感使得他紧跟着前人步伐。
　　营地的木板范围很小，仅能容下几顶帐篷，隔壁传来的打闹嬉笑声清晰可闻。
　　“这是什么？自热火锅测评？”没多久的两人闻香而来，苏辞风一屁股坐在了折叠凳上，像闻着香油的老鼠，抽着鼻子，就差几条胡须了。
　　林嘉闻言，有几分不自在地点头。“差不多。”说完他自觉地坐在了一个盒子已经有些变形的火锅面前，他有种预感，不好意思把这个给别人入口。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穿过帐篷的风太过舒适，帐篷里的几人看着咕咚冒泡的火锅相对无言，鼻尖是食物的香气。
　　几分钟后。
　　“我天，还有鸳鸯锅？”
　　“这是什么，鸡翅？”李万夹起一块剁了半的鸡中翅，举在空中仔细辨认。
　　“嘉哥，你的看起来像酸菜粉丝啊？哪里是火锅了？”苏辞风皱起眉头，一边吞咽口水，一边满脸嫌弃。“还是我的鸳鸯锅有意思，哈哈！”
　　举着相机的林嘉佯装听不到他的得意，现下光线不太好，感觉又累又饿，相机都要举不起了，也懒得摆弄灯光。于是他调了下参数，对着打开着盖热气腾腾的火锅快速地拍了两张照片。
　　一旁卡式炉上的烧水壶开了，季朗眼疾手快地关上，问道：“怎么还烧开水？”
　　“啊，等等。”林嘉说完，起身从包里翻出几小包奶茶粉。“接下来是奶茶粉测评，有劳各位了。”
　　李万和苏辞风正吃得香，想着酸菜粉丝食欲减半的林嘉正取出水杯，正拆着包装往几个杯里倒，剩下未开动的季朗捏着印满英文的包装袋。
　　“你确定这个是奶茶粉？”
　　林嘉放下举起的水壶，仔细一看。“protein powder，好像不是。”
　　“什么东西？”苏辞风问。
　　“没事，也能喝。”季朗语带笑意：“蛋白粉。”
　　“好东西哇，爬了一天山，是需要喝点增肌，哈哈。”李万接道，声音爽朗。
　　此时，隔壁的帐篷传来一个女生的应和——“什么好东西？”，林嘉感觉脸上些微发热，他顿在原地，所幸对面只是随便唠唠，那边几人降低音量打趣几声，没有多说别的。
　　“要和你换吗？我这个看着还可以，不辣。”
　　“不用，我不怎么饿。”林嘉答道，随即想，因为他在等我，所以才未动筷？
　　林嘉吃得有几分煎熬，最终憋不住的膀胱让他忍不住问了：“你们，怎么上厕所？”路上还好，这到了营地，找棵大树这种，感觉不太合适啊。
　　问完，他的视线在季朗和另外两个人的脸上来回，他发现季朗和自己一样的懵懂，帐篷里的四个人分成了两个阵营，八只眼睛互相观望，最终李万吃惊道：“你们不知道另一侧有个洗手间？” “等等，这么说，这里的水，是矿泉水？喝的水造完了？”
　　不知道厕所的两人一片沉默，面对提问，林嘉脸都要憋红了，他记得攻略里没提到这个厕所。季朗答：“天然纯净水。”
　　“天然纯净水？”苏辞风疑惑不过三秒，低头嗦粉。“能吃就行。”
　　“我去个厕所。”林嘉留下一句，匆匆离开。
　　吃食使得帐篷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大家开始谈论火锅的色香味，说起傍晚那场奇怪的雨，还计划着吃完看星星，谈天说地。
　　几人收拾完时是晚上的九点，昏暗的光线下，气氛有几分困顿，全然失去了先前计划看星星的兴致。
　　山里夜间的温度在二十度上下，在帐篷里还算温暖，帐篷外凉意就明显许多，带上眼镜后，他拉起冲锋衣拉链往厕所走去。手里拿着小桶，兜里揣着压缩毛巾，一次性用品。白天出了不少汗，冷水也顾不上了。
　　约摸十分钟后，林嘉往帐篷走去，意外地发现黑夜里的几顶帐篷好看极了。他匆匆地回到帐篷拿起相机，最终站在看到露营指示牌的台阶上，拍下了发散荧荧灯光帐篷，亮点出自露营灯，随后向四周扩散，发暗，融于黑暗。适应了夜色的瞳孔视物清晰起来，他又把镜头朝向天空，天空干净极了，一片深蓝里，北极星显眼极了，于微弱的繁星中孑然一身。最后，发凉的指尖按下今晚最后的快门，将天幕和帐篷一同置于镜头里定格。
　　他将相机放下，站在原地，洗过的头皮发凉，发梢几滴冰冷的水珠滑入胸膛，浑身冰冷，侵入肺腑的寒意让他想起了刻意忽略的那个人，心脏有些钝疼，胃里空空的，手脚末端发麻。他不得不假设，如果他在这里，在自己的身边，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他知道自己好像是缺了好些东西，当没有了潘意，好像清晰了失去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占据了缺失部分里的不少，可我到底是想找到什么？
　　来人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他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在黑暗里专注地望向来人，试图提出疑问，以沉默的方式。
　　然后在林嘉视线里，他刚好站在右边镜片的一滴水珠旁，插着兜。“愣着干嘛，拍完回来啊。”
　　“好。”他带着几分松快答道，所以自己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觉得季朗可以回答自己也不知道的、模棱两可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