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浴光华》Lanshen

5、借宿

　　“吁～”，神光随意拽了拽缰绳，脚下踏好马鞍，哒哒哒声好像奏起一曲活泼的乡间小调。马儿神气地一跃而过，在四周兴奋踏步，狂乱甩着尾巴，她这才对身后松松环抱自己的人说，“可以下来了，你松开，先下马吧！”

　　芈燃闻言一掀衣袍，旋身利落下马，赞道，“你马术又进益了！原本想不自量力与你赛马的，真感激那驭者只借我们一匹马，不然我可就贻笑大方之家了！”姬神光整了整衣服下摆，转身说道，“我们自己骑马不论长短的，何况你我之间。不过，我记下了，你想赛马随时叫我！也喊上汝霖、鹿翟”，她说到汝霖和鹿翟时意有所指地拖长语调，又捋了捋蹭过来的马头，抬头笑得狡黠，“还有太后，她老人家马上英姿实在令人心折，真是见过就念念不忘了……汝霖的马技是由她所授吗？真好，授业恩师如此，徒弟也不逊色！”

　　芈燃低头闷笑，走近伸手欲牵神光一把，不意却被她随手挥开，她一手掌着马背，旋身飞跃而下，轻巧非常。芈燃见状也就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他二人的婚事也近了，母亲的意思是姐姐廿四岁生辰两月过后就可成其好事。算来也不过七八月了——也不知你能不能喝到喜酒，送上寿礼贺礼，楚地女子一向以廿四岁为大岁，父母亲属闺中密友夫君总得为其好好祝贺一番的！”

　　“啊，我竟不知还有这风俗，我冬月才过生，汝霖和我也近得很，到时候我提前来，先替她过好日子，等一阵子我生辰了，还能讨一份寿礼，岂不美哉！”芈燃指着她大笑，笑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绝倒。

　　此地难寻旅店，那驭者骑驴牵犬总算赶来了，二人付过钱，还了马。神光一拱手，笑问她何处可借宿，驭者欣然道，“子何往？如方便，某邻尚有余屋，虽鄙陋简单，但尚算洁整，可借予一宿，请前往探看。”

　　神光替她牵过狗，手痒难耐忍不住一边攀谈一边揉揉搓搓狗狗软软茸茸的毛，狗子也活泼讨喜，不过几息已经在舔舐她的手了，难得那马也紧挨着神光，却仿佛对芈燃手中缰绳视若无无睹，似乎全无用处，实在令人啼笑皆非。驭者惊奇万分。

　　在乡里踱步漫行，忽从一小道起灯光结彩，小小的红绸缠在路旁门前的许多树上枝上，驭者顺着看过去，解释道，“今日乡里有小儿女在此成婚，此乃本地旧习，见笑了。”神光数了数，那红绸飘飘摇摇，各处绑着大约有十二条，看来有些说法在里头，便道“哪里哪里，很有趣，也叫我们大饱眼福了！我还从未见过楚地婚礼呢。”驭者奇道，“子非楚人？”

　　芈燃笑着接道，“然，吾妻乃卫人，前岁乃住，吾生长此地而已。”驭者点头，笑引他们上前，拜过主家，赞一回新人，又得饮喜酒，神光眸光烁烁，芈燃称其不善酒替其饮下——其实她酒量奇好，曾与姐姐互饮到天明，俩人俱未醉，还能慢半拍说着话，不过澧酒香醇却并不十分绵密醉人。她一向谨慎，再不肯在外随意饮酒让自己落入险地。但到底乡人热情似火，盛情难却，左右她武艺高超，自己也放心。

　　很快他们被引到一间干净屋子，看起来不常用，这家人生活较为宽裕，还有闲余，新铺上的被枕也是簇新的，看来得多留一点谢礼了。幸而今日出门身上还有一些贝和铜币。也算财不外露，二人服饰丝毫不出挑，楚宫尚简，又是半旧的家常衣物，配饰出门前只留了个不显眼的玉婵，神光一一扫过屋子，又轮番仔嘻嘻敲过地板墙壁、桌凳，看过窗户，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她低语道，“其实今日实属意外，就算还有庞、胡余党还在城中，也本不该如此多疑，”顿了顿，只好说，“我也待太久了，全是机心算计，哪里还敢坦诚相交”，她望着芈燃张口欲言，笑眯眯地说，“也是我自小的毛病，不能全怪你，我们也早点安置吧，明日赶回城中！”指着床沿，喊他过来坐。

　　芈燃方才也假模假样跟着神光看过有无纰漏，又听到这番感叹，心里酸甜咸苦全打散了糊一起，纵然有满腔的话，一时也都倾吐不出。只好故作无事发生，笑着走了过来，侧过身对着她轻声致歉，“方才虑到今夜之事，语出突然，是我冒犯了。”神光答曰，“你也不是胡言乱语，况且我们分开也不便，事急从权罢了。”神光不出意外地皱了皱鼻子，熟练地把头挨过来，径直闭上双眼，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没有百十来遍就只好说是二人默契有加了。进屋不久就吹了灯，黑沉一片，似乎生出来一种微妙地岁月悠然、地久天长的错觉……

　　风沙抛过，野地篝火突地一阵噼噼啪啪，橘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猛烈摇摆旋飞，有一瞬她以为此情此景彷如她此刻的心境。

　　“嘿，阿鱼，怎么烤着鱼呢还能走神，啧啧啧，原来你也有这种时候呀，你看都焦黑了，不如给我，我帮你消化了吧，你吃我烤的成不？”神光难得的回忆被这少女清脆聒噪的叨叨震碎，她没好气地把叉鱼的棍子扔姜叶手上，“吃吧吃吧，多吃点，里面碳也挺多的，大冬天可烧不着，就当提前了！”姜叶也不恼，笑眯眯地啃着看起来并不美味的鱼，神光啃着烤化的酥脆香软馍馍，心想，这丫头自己手艺不错，非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癖好呀……

　　“哎哟，怎么跟我在一块你老是走神呢，阿鱼，十颗汗水也见不到一粒谷子呢！好好吃，可别掉地上了，看着都心疼！”阿鱼（姬神光)哑然失笑，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倒也确实不再想了。“这就对了嘛，阿鱼真乖～”，阿姜继续笑咪咪地，一边把还没啃过的那面鱼撕了块下来，草草挑过刺放阿鱼的馍上，我不太会挑刺，你多担待阿——馍夹着肉和酱最好吃了。”

　　阿鱼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一手掌着棍子一手挑刺，嘴巴啃得黑了一圈，小孩子一样无邪天真又理所当然的神态，禁不住笑了，阿姜被她突然的笑声弄得不明所以，有些无所适从，她看着笑得更厉害，指着嘴，说，“嘴，你摸一把你嘴看看呢……”阿姜摸一把恼羞成怒，二人玩闹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