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不息》舟槐

4、放榜

　　竹西迷茫地看着教室后面靠墙堆放着的两排无人坐的桌椅，能放东西的空间被书塞得满满当当的。
　　隔着过道坐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在竹西还在踌躇时已经走到了后面。

　　这时候竹西的紧张才慢慢平静下来，方才模糊的面孔一个个清晰起来，她看到了季行止扒拉出来一张椅子，正要拿开上面堆成山的卷子。

　　“季班长你拿那边的呗，我还要在这里改良我的无人机。”有人冲过来捍卫他的地盘。

　　即将被伤害了利益的人急了，立马拒绝：“彭一鸣你真是够了，一个人占两个位置，平时都懒得说你了，现在你总得让出来吧。”

　　哪里想到就桌椅也能弄出争执，竹西束手无策地看着两个人，生怕他们喷起火来。

　　“我有两个箱子我堆在这里给你放无人机可以吧。”季行止拿来两个装满书的白色塑料箱叠放在一起，把桌子里零零散散的零件和铜线装进一个小的快递纸箱里放好，收拾出一套干干静静的桌椅出来，“等科技大赛之后鹏科学家还用在意这些吗？”

　　周围的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跟着说了几句宽慰奉承的话，彭一鸣不再言语，皆大欢喜。

　　竹西搬着椅子跟在季行止身后，低声向他道谢，甫一坐下，同桌女生就贴了过来。
　　“我叫林韶芝，你可以叫我芝芝。”

　　竹西报以诚挚的笑容，对方从她那边推了个焦糖布丁过来。

　　“谢谢。”

　　“开学典礼前我简单说几句，下星期回来有个开学考试，学校打算微调一下班级人数，进步大的会分进来，我们班退步太大的也会被调去楼下的班级，你们要赶紧进入状态。”吴老师砖缝开班会，给学生们做思想工作，生怕他们在学习上放松警惕。

　　对于要考试，班里只有几个人发出了哀嚎，没有大众的反馈，只好自讨没趣地安静下来。

　　*

　　下午三点进的礼堂，从校长的简单讲几句脱身，已经到了饭点，林韶芝一手挽着竹西，另一只手挽着好友陈丹，挤着人流往饭堂走。

　　“我带你去吃三饭的蛋包饭，那是一个香呀，保证你吃了还念着下一次。”林韶芝满脸对粮食的渴望。

　　竹西一路观望这所学校的风景，敢说有些大学见了都要叹为观止。同时也看到了有很多班级都是有五十多个学生为一班，而自己班寥寥三十人，教室后面空了一大块地方，堆了十几张没人坐的课桌椅，还有余地给调皮的男生运球。

　　心里有疑问竹西就问了出来，林韶芝掰着手指头说：“我们学校是上学期中考试学校自己组织了一次文理综考分的班，原先是很多人的，有两个去年跟着高三高考，已经去上大学了，还有已经拿到保送，学校留着他们保升学率，每次考试你就能看到他们了，有些去参加夏令营，结束了他们就回来了......也有可能不用回来了。”说着语气染上了浓浓的羡慕。

　　竹西震惊地久久不能言语。之前在小县城读的也是重点高中，高强度的管理模式，升学对他们来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埋头苦读就为了多拿一分能干掉几千人，像竹西这种去尝试物理竞赛的凤毛麟角，尽百分之百的努力或许能窥得一条捷径。

　　而在这所高中，升学对很多人来说，是八仙过海，各有神通。

　　*

　　周末季行止有时会过来问刘传秀竞赛题的解题思路，竹西在自己房间里做化学习题，听着亲妈越来越激昂的讲解，瞄了被扔在桌角的数学试卷，有些烦躁的把它扔在身后的床上，眼不见为净。

　　外面逐渐低下来，竹西听到关门声，以为季行止回去了，起身想要出去喝口水。

　　季行止坐在餐桌上帮刘传秀改开学考的卷子，刘传秀却是不见踪影。

　　见竹西边走出来边四处张望，季行止热心的帮她解惑：“刘老师出去买菜了。”

　　“哦哦。”社恐竹西此情此景只想缩回房间里，对上他热枕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说出来她想自打嘴巴的话：“我想问一道题。”

　　“可以呀。”季行止爽快应下。

　　骑虎难下，竹西只好回去扒拉出那张被她扔得远远的卷子，摊开最后那道大题诚心求解。

　　他的讲解简洁又到位，竹西根据他给的思路一步一步把题解了出来，这种成就感让她上头，噔噔噔跑去拿错题本，翻出几道一直没想明白的题求解。

　　他的声音像酒——竹西没喝过酒，他的声音如她想象中酒的清香。染上了醉意，竟让她第一次在数学的世界体会到流连忘返。

　　刘传秀回来看到两小孩挨在一起讨论数学题，把菜放好忍不住夸一下虚心求教的女儿：“知道自己数学不好肯向好的人请教啦。”

　　夸了还不如不夸，兴起的火苗被掐灭，竹西合错题本，把草稿纸拢起来收好，“我都问完了，谢谢。”立马钻回自己的房间。

　　竹西对数学的兴趣就是这么被亲妈的明褒暗贬下逐渐消磨掉的，她也曾歇斯底里地反抗过，得来的只有刘传秀轻飘飘的一句：就是要多些敲打怕她骄傲。

　　那一刻所有的呐喊都被强行按下了消音键。

　　一个周末老师们加班加点地改卷子，回学校同学们已经明里暗里的在说谁谁谁的数学又拿满分了，再过两天任谁都能看出忙碌的老师们稍有清闲，晚修没事的老师都下班 ，办公室那一栋楼不再灯火通明，可他们还是把成绩捂着，等到各科完成试卷讲解再一起当出来。

　　“天呐天呐，西西，我刚刚去习老师那交作业。”林韶芝从办公室回来就咋咋呼呼的，还抱着一沓答题卡，就凑过来勾住竹西的脖子，答题卡的边角抵在她的脸颊肉，随着林韶芝兴奋地晃动疯狂摩擦，“文老师去送奶茶正好聊到了我们班的成绩，你的物理满分呀。”

　　竹西偏过脸避开答题卡的摧残，试图去推开始作俑者，而林韶芝无所察觉，还是抓着她不放，“你好厉害，没想到我身边就坐着一个大学霸。”

　　晃倒了坐在竹西后座的姜少谰放在桌上的水杯，竹西想帮他扶起，姜少谰却是抢先一步，嘴上发出不满的声音，把桌子往后挪了些，嫌弃之意尽显。

　　“对不起。”竹西苍白地道歉。

　　“行啦。”陈丹一把把两人掰开，将答题卡从两人中间拔出来，成功解救竹西困境，“要发答题卡了，下午要放榜了呀。”

　　“啊！”这句话瞬间把林韶芝点醒，发出一声哀鸣，抱着竹西痛哭：“完了完了，我数学可能80分都没有，我可能要离开你们了，你们一定要记得想我呜呜呜。”

　　林韶芝语文和英语在整个年级都是数一数二的，其他科目在老师讲解的时候就拜尽各路神仙，颇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放在文科估计能叱咤风云的人物，偏偏被家里逼着学了理。

　　“你的理综大概有二百二以上，总分不一定低呢。”竹西看向陈丹，这段时间一直在听说这所学校的神人事迹，摸不准这个班级大致的水平。

　　被打扰得无心学习的姜少谰嗤笑：“就考这点分也好意思在这大哭大闹，我要是你都只敢贴着墙根站头都抬不起来。”

　　林韶芝被呛得冷哼，不甘示弱回怼：“关你什么事？你英语比我少二十分怎么还没闭嘴！”

　　把带回来的答题卡都发下去，发到竹西前桌张彤，笑着称赞道：“习老师说你英语进步得很明显，想安排你月结的演讲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呢。”

　　张彤闻言喜不自胜，还不忘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都是瞎蒙运气好。

　　下午临近饭点的时候看到年级主任手里拿着几张A4纸晃晃悠悠走过，林韶芝悄悄跟竹西说这是要放榜了，林韶芝又紧张又期待地度过了最后十几分钟，终于等到老师点头说下课，拉着竹西和陈丹就冲到了公告栏最前线。

　　每层楼的公告栏只张贴本层楼班级的学生级排名，第一和第二都是隔壁班的，遥遥领先第三名二十多分，是学校冲刺高考状元的种子选手。

　　竹西有两个弱点，数学不稳定，英语口语不敢说。这次考试英语只有笔试和听力，躲过弱点英语考得还不错，数学出乎意料的超常发挥，总分成绩考出了一个今后可能都难以触及的高度，林韶芝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名字，：“西西你排在理科15，你果然是个大学霸，我以后我考试还拜什么神，只需要虔诚的握住你的手获取力量。”

　　“高兴得好像是你考了高分那样。”身后的人闻言调笑林韶芝，“醒醒吧小林同学，数学七十五，估计老吴这几天看着你的卷子头发都愁白了。”

　　“罗子凡，你别逼我在高兴的时候揍你！”林韶芝抡起拳头就要去揍他，却被他提前按住了脑袋，因为身高优势把她压制得死死的，再怎么挣扎也挨不到他的一片衣角，只能无能狂怒，她这幅“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表情逗得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