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不息》舟槐

3、开学

　　“西西物理好呀！她老师都说要是去参加竞赛，正常发挥肯定能拿奖的。”邝清都感觉到了她的难过，连忙挑着长处夸。

　　竹西闻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头垂下去。

　　“都说高中物理最难，这都能学明白透了，别人别是追着来讨教的，就她，我越是追她越躲着跑。”

　　手里扯着衣角，竹西觉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刘老师，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取长补短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总要有个过程的。”季行止看着她垂头丧气的，都想上手薅一把让她振作精神。

　　邝清也跟着宽慰几句，竹西始终不发一言。

　　要说刘传秀最恼火的还是竹西这鸵鸟性子，越看越心烦，正要发作就被打断失法：“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去收拾收拾，不让今晚得很晚才能睡了。”

　　邝清扶着腰站起来，念叨着一把老腰不中用了。

　　其他人都跟着站起来了，人家还有要紧事，刘传秀不好挽留，送到门口帮邝清按了按腰，叫她早点休息。

　　竹西一路送到他们家门口，亲妈给的憋屈和他们的安慰情绪交织在一起，身后犹如有洪水猛兽，这一刻真想跟着他们一道进去避险。

　　温厚的掌心覆上头顶，竹西抬头看向温暖的主人，眼眶一下子蓄满了泪，匆匆低头，想在人前藏起来这些泪。

　　“明天记得过来，邝姨给你做葱油饼。”

　　竹西因为哭泣无法言语，只能连连点头。

　　待进屋看到饭前已经搬至客厅的行李，竹西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收拾的时候已经标注好了里面都是些什么，她大部分的都是书籍，全部捡出来都不占总数的一半。

　　竹西自然地走去剩下的那间最小的卧室，按了几下也没拧开房门。

　　刘传秀神色为难地拉着她到玄关处，拉开一道磨砂玻璃的推拉门，一张窄短的单人床，同向摆着的书桌紧靠墙面，入户花园的空间有限，这样的摆设已经放不下一张椅子，想要坐在书桌前，只能以床为椅。

　　生锈的门轴开合间发出刺耳的声响，夏慕辞从房里出来装了热水很快又回去了。

　　“那间是你小叔的书房，他生前的东西都在里面放着呢，慕辞说什么也不肯一分一毫，每天还要进去坐上一阵，这也是她的念想了。”刘传秀进去拉开落地窗的窗帘，露出了对面家的这处空间，别处的灯光打个弯转了进去，平铺一片光影。“我给你新装了门，窗帘也是挑了隔热挡光的材质，要是还太热妈妈给你买个空调。”

　　夏慕辞的妈妈生下他就跑了，她的爸爸是文字工作者，累下了一笔财富，可惜积郁成疾终英年早逝，留下了尚小的女儿。刘传秀的调任实属机遇，搬来匆忙，住进小叔家的房子也是为了更快的安定下来。

　　这里是夏慕辞长大的地方，有着深厚的思念和意义，她对于父亲的悼念，都是应该理解的。

　　刘传秀给她布置这里虽然是临时，但也尽力了。

　　“就住这里就好了。”竹西把窗帘拉上，生怕季行止突然在对面出现和她们对望。

　　“女女？”一下午不见踪影的夏彦这时才回来，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母女俩。

　　“你还知道回来。”刘传秀斜眼瞥他一眼，嘱咐竹西早点睡就走出去，一句话也不想多给他。

　　今天在最热的时段空等，竹西自然也是有怨气的，幽幽地看他一眼，越过他要去搬自己的行李。

　　她的眼睛还有哭过的红痕，夏彦看在眼里一顿哆嗦，还以为刚刚女儿是在像妻子哭诉他的甩手掌柜。搓了搓湿润的掌心，沉迷玩乐的感觉太过痛快，心虚只能留在事后再去顾忌。

　　“有多少要搬的，爸爸帮你。”跟在竹西后面，提出请求。

　　本想嘴硬说不用的，接收到他期盼的目光，只好改口：“就这几个了。”

　　听着女儿说话带有浓浓的鼻音，更是愧疚地卖力干活。

　　*

　　“叩叩叩。”竹西被敲门声吵醒，“西西，起床吃早饭了。”

　　竹西翻了个身试图爬起来，枕头舒软，一头扎在上面再难拔起来了，竹西把头埋了下去，想要继续睡，奈何外面的人不放过，知道她哝哝软软地应了一声，才停下了夺命连环敲。

　　稍稍拉开头顶另一断的帘子，阳光一下就透进来，倾泻在书桌上。

　　竹西盯着那束光看了几秒，觉得过于刺目而移开，小臂覆在薄薄的眼皮上，遮住了耀眼的光，思绪却飞了。

　　阳光——

　　阳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他每走一步阳光就在他身上多肆意一分，爬过薄唇，金色的细边包裹住诱人的粉色，越过高挺的鼻梁，暗色的阴影下更是立体，在悄然漫过他的眉目，像是一片汪洋上的粼粼波光。

　　“女女起床了，爸爸给你做了蛋饺。”没见竹西出来，怕她又睡过去了，夏彦也过来催促了一下。

　　竹西猛地拉开窗帘，一鼓作气地坐了起来，空气中飞扬的尘埃无处可藏，看得她觉得呼吸都不通畅，这才利落地爬下床。

　　*

　　开学的情绪总是复杂的，既开心能见到想见的人，又苦恼于日出而作的枯燥生活。

　　对于转校生竹西来说，那些烦恼都是过往云烟，剩下的只有害怕接触新人新事物的社恐瑟瑟发抖。

　　竹西开始打量未来两年将在这里学习的校园。

　　不愧是在全国都闻名的学府，占地面积极广，校内都修有平整的马路，植被覆盖率高，各种建筑特色的教学楼错落，满眼的盎然活力。竹西被眼前景色震撼，之前的学校在这一对比就是个破落小，倒像是漫步在皇帝的御花园里了。

　　初中高中统一开学，竹西刚进校门不久，人群还没分流，学生们跑跑闹闹，遇到认识的快步上前打招呼，随后结伴同行，人际好的竟有成堆在一起的，从竹西身旁打闹穿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肩膀挨到了另一旁的路人。

　　匆忙的道歉声远去，竹西向身旁的人道歉，对上一双含笑的脸。

　　“你要去哪间办公室，我带你去。”季行止照顾她的初来乍到。

　　“高二的数学办公室。”刚刚注意到了路口立有路标，本来想随着路标去找，现在有人带，心生感激。

　　要去的是自家班主任的办公室，季行止更是轻车熟路。高二的教学楼旁是一块莲花池，从烈日下走进楼道，夏风从荷花池拂过，带来一片清意。

　　季行止刚把竹西送到数学办公室门口，竹西正透过门上一小块透明的玻璃观摩里面的布置，就见一个少年风一样过来勾住了季行止的脖子，“你小子就过了一个暑假，这么想老吴呀，开学就迫不及待来找他。”

　　“说什么呢。”季行止嫌热，用手肘去隔开两人的距离，“那天搬家你小子宁愿睡大觉也不来帮手，我们很熟吗？”

　　谁知越是抗拒那人越是不要脸的贴过来，见还有其他人看着他俩，顿时明白两人是一起来的，榆椰道：“哪个班的？你俩早恋被传叫了？”

　　“真应该把你这嘴糊上，寒假作业你做完了吗？”看他越说越离谱，担心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赶紧把他赶走。

　　竹西推开办公室的门，几个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做自己的事了，有一名老师正朝门口步履蹒跚地走来，一手拿着已经掉漆的保温杯，一手拿着黑板上画图要用到的三角尺。

　　“老师好。”两人要碰面时竹西向他打招呼，“我找吴老师。”

　　打量了面前的学生一眼，说话时握着保温杯的手不自觉地在抖：“你就是刘科长的女儿，跟我一去去教室吧。”

　　穿过一道露天的长廊，竹西跟着吴老师上楼，走至一间教室，一进去吵闹的声音就小了一半，有人在座位上奋笔疾书，对老师的到来恍若未闻，还有两个站在讲台方寸之地不断的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吵得呕吐飞沫。

　　竹西朝黑板上看了眼，好家伙，让他们吵得面红耳赤的居然是一道数学题。

　　马达的轰鸣声不衰，一架小飞机在头顶打了个转又飞回了教室的后面，一阵猛烈的风掠过，撩起卷子纷飞，后面围了群男孩，随着无人机的顺利回归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吴老师拿着三角尺敲了敲黑板，摩擦产生一种非常尖锐刺耳的声响，闹腾的学生们终于愿意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坐回座位，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新的学期了，大家不要这么浮躁。”操心的吴老师脸上的皱纹都像是结在了一起，“现在高二了，不要以为高三很远，也是很快就来了。”

　　“这是这学期新来的转校生。”
　　这一句话让班上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了过来，竹西都能感觉到后背的汗在滑落。

　　“我叫夏竹西。”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小，竹西从小就不爱在人前自我介绍，小孩心思单纯一口一个谐音“竹席竹席”的叫着只觉得好玩，特别是她的姓氏还很应季节，连起来叫更是添加了乐趣。

　　玩笑话用在错误的地方，对承受着来说就像是一把重锤，别人的笑容越是灿烂，她的心里越觉得沉闷。

　　等了片刻也没听到她的后续，也不为难，直接给她安排座位，“你就坐在林韶芝那里吧，姜少谰和后面的往后一下，我们照顾照顾新同学。”

　　几道窃窃私语，也没人站起来反对，听话的搬动桌椅，很快就把吴老师说的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只有空位，没有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