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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持刀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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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大街万家灯火,人群攒动,男女老少来来往往,喧声四起。吃瓜的吃瓜,闲唠的闲唠,有人结束一天的忙碌,有人正开启一天最忙碌的时段。
灯笼铺挂着的一排排灯笼把街道照的灯火通明。路边的小吃摊飘散着悠长清香的馄饨味,摊位前围着三三两两人群……
不远处出现一个女子的人影,她像是脚底生了风似的,大步流星快速走来。
而周遭本密集的人群看到她,顿时不自觉退让出一条道,同时默契地倒吸一口凉气。
两把大刀借着灯笼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不觉眼睛一痛。
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年轻盘发女子,圆润明亮的双眸却是怒火中烧,手握一把剁骨刀和一把切肉刀,两刀相碰发出的切割声“噌噌”刺耳,在热闹的街市上显得格外乍眼。
这是哪家的俏娘子?性子怎生这么烈?手持着杀猪刀,迈向秦楼楚馆,莫不是来寻负心郎?
踏歌楼内载懽载笑,尽数风流。
门边一个约莫三十模样的男子被人拖着往外,他嘴里大喊着:“胆敢瞧不起老子,老子……老子有钱,等……等等”。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赵长贵和小厮一把扔出门外,丢在大街上。
被赶出来的男子不肯离去,连爬带滚又趴在踏歌楼门庭外中央,躺成一个大字让人进出不得。
愤恨破口大骂着:“没钱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个个见钱眼开,没一个好东西!都不得好死!活该一辈子当娼妓,做尽下贱事,永远都抬不起头……”
突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从男子眼前的一闪而过,女子清冷却又含带一丝歉意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抱歉,借过”。
男子这才意识到那人刚才是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了,顿时怒吼道:“啊啊!是哪个杀千刀的?老子要杀了你!!!”
……
踏歌楼内充斥着繁华奢靡景象,一桌桌上堆满了金银酒器,酒杯洒落在地。
鸡鸭鹅鱼红肉白肉琅琅铛铛摆满整个桌面,热气慢慢凉透,却依旧未见动过筷。
男人心思毫不在吃食上,眼神色眯眯盯着坐在身旁的女子,仿佛要看透她的衣物。女子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笑眯眯的说笑试图打岔着男人的视线,眼尾偷撇了一眼男子腰间的钱囊。
孟娇虎手持两把杀猪刀,看着眼前的景色,微微蹙眉神情抵触。
一道尖厉的声音打断了孟娇虎。
“又来个闹事的,给我把她轰出去!”,赵长贵喊道。
四个杂役迈步走上去,意欲将孟娇虎围起。
“彭”的一声,大刀砸向桌面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又猛地拔起,桌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坑,“轰”一声桌腿断了一根。
桌子轰然倒塌落地,碗碟“噼里啪啦”散碎破落一地。
几个围攻的步伐似乎瞬间凝结了,这刀好像还挺锋利的?四目四目相对又向赵长贵方向看了一眼,步伐犹豫。
“一个一个龟孙子,看到刀就怕了,连个女人都拿不下要你们吃白饭的啊!”赵长贵怒骂道,自己却也分毫未动弹。
孟娇虎对着赵长贵正色说道:“方才砸坏的所有物色,我定会如价赔偿。”
随即没有再看赵长贵的脸色如何,只是朝向四周狠狠地扯着嗓子喊道:“陈遂安你给我出来!陈遂安你听见没有?你一时不走,我就吵你一时,一日不走,我就闹你一日,定不让你安生!”
“陈遂安你要是还不出来!我就一间一间找!我看你能躲多久!”洪亮又带着一丝冷意的女声响彻整个楼内。
楼内上下的人都放下事情,围边上看热闹来了,就连外面的人也伸着脖子脑袋往里面凑,跟周围人悄兮兮说道还带手指比划着。
“呦,我瞧是谁在闹事呢?”一道尖酸刻薄又带丝着媚态的女声从楼上响起,打断了楼下剑拔弩张的氛围。
“原来是陈夫人,来寻陈公子吗?这还真不巧,陈公子刚才歇下,这会估计被窝里正小意温柔呢。”接着语气一转“还是夫人也想感受下女人被窝的温暖呢?”乐瑶语气含笑讽刺道。
她右手拿着罗扇,左手搭着檀木楼梯扶手,身姿妖娆步伐款款不急不躁下楼而来……
转头冷冷瞥了一眼赵长贵,厉声道:“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来找茬的吗?一群废物!”
持刀的女人对着乐瑶说道:“冒犯了,但是今日我定是要把陈遂安带回去的!”
乐瑶一步一伐慢慢逼近孟娇虎,两人距离不过半米,身子刚好抵在孟娇虎的刀尖前。乐瑶毫不在意她手上的刀,低头轻俯着身望着她,笑了笑,但耐人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奴家可并没有拦着陈公子不让他出来,是陈公子他自己不愿跟夫人您回去呢,夫人若是管不住相公来奴家这撒气又有何用呢?”
孟娇虎看着含笑靠近而来的女人,她身形高挑,气势压人,带着一股浓烈霸道的香味,像是浓郁热情的花又像是寒气阴冷的松木,只一瞬间身边所有纷杂混乱的味道皆这香气被覆盖。
她记得,面前的女人是那天故意装倒撞花轿的人。
孟娇虎抬头直视乐瑶声色镇定:“我并非有意闹事,我夫君刚大病一场,身子骨还未痊愈,还麻烦姑娘通融下能寻个方便让我带我夫君回去,今日吵闹之事,择日必会郑重登门道歉。”
“可我若不愿呢?夫人又能奈我何?”
孟娇虎语气坚定,目光炯炯:“那我便只能硬闯了。”
说完抬脚准备绕过前面之人。
乐瑶未回头,但话语却是直指身后,不耐烦的怒骂道:“一群蠢货,还等着我请你们吗?是在楞什么?把这母老虎给我赶出去!”
话刚落音,之前四个杂役就上前围住孟娇虎,她大刀利落猛地一挥,就吓得前面的两个杂役一跳连往后退。后方杂役意图从后面环抱制服,她侧身一闪让他们扑了个空,不给空隙趁没回神,顺势接着一腿扫过去一人一脚大力直接踢倒。
乐瑶向左迈步,伸出双手成一个“大”字挡住她前去方面,孟娇虎直接举起明晃晃的两把大刀假意作势要劈下来,她们靠的非常近,裙尾随风刮起摆动阻挡了视线,一时叫旁人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听“噗通”一声,所有人都看见,乐瑶摔了个屁股蹲!一只红色的绣花鞋飞掉在空中滑出一个弧形,然后掉落在地板发出“啪嗒”声响……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乐瑶这突然的一摔给逗乐了,围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笑得合不拢嘴。
人群中有个商人小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可是在临安黑白官商两道通吃的人,开赌场、青楼、酒楼、客栈、当铺……黑吃黑手段一个不落的女人,还没见过有人明面敢这样让她下不来台……不过怎么说打人的也是前任已故知令的儿媳,官宦世家的人……嘿嘿,能让她这么吃瘪倒也稀罕。
摔下来那刻乐瑶脑子还是懵的,她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想的?但是屁股上传来肉疼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完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她老脸都丢尽了……那两把刀为什么会磨得那么亮?
乐瑶坐在地上,撇了眼百合给她使了个眼色,百合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连忙朝外面人群大声喊道:“打人啦!要杀人啦!报官!快报官!”
……
衙门大牢内
四壁青砖,环境幽暗,草地席泛着微微潮湿,只有最上方一小格暗窗能透进夜晚微弱的光晕。
牢房的角落有一团小小鹅黄色的身影,背上披散着乌黑的发丝。
孟娇虎一个人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她抱着腿,坐在角落里,神情孤独又落寞……
“咯吱”厚重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一个官兵狱卒打开,他身后迈进来一个紫红色衣着艳丽的女人。
“陈夫人~晚上好呀!今夜月光正好,夫人不观赏一番么?”乐瑶缓缓走到孟娇虎面前。
“你知道,我没有打到你。”她抬起头来,小巧寡淡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却闪着流光,陈述着这句话。
“哦,是吗?可围观的人都帮奴家作证,说您打了我。”乐瑶笑眯眯说着。
“这样,您去我那大闹了一场,我也不好这样大摇大摆放您离开,不然我这生意以后怎么做呢?不如夫人您就在此多休息几天吧。”
眉眼笑眯眯但却不怀好意:“您放心,陈家毕竟是官宦世家在临安很有声望,不会有人为难您的,您就安心在此歇息一阵。”
乐瑶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身后出现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孟娇虎眼神坚毅,手还在拉着乐瑶的胳膊,心平气定望着她,语气低沉缓缓道:“如果能解姑娘您的气那便关吧,我只是想带我夫君走,他已是病魔缠身,时日不与常人,他轻视时间糟蹋自己,但总需要有人能拉他一把,也许这个能帮他,救人一命的人就是姑娘您。”
“姑娘您只要不让……”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听到这实在忍不住听笑了,这世道还有这么天真的人吗?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蠢。让青楼老鸨劝花天酒地的男客归家?
暗暗道还是得再多关她几天。
乐瑶另一只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金钗步摇,不耐烦道:“夫人在说什么傻话,在下还有生意要做,就不叨扰了。”胳膊随着身体使劲往前脱离了阻挡的桎梏。
孟娇虎的手被摔落卸下来,她呆呆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离开的昳丽背影。
狱卒关上铁牢门,再次落上锁。
乐瑶出了牢门走到不远拐弯路口时,仿佛心有所感,不自觉地回头一瞥,却刚好迎面撞上背后女人的目光,她眼睛如繁星点润着闪闪光泽。
或许是藏着一份期许和倔强,她直直站立着,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乐瑶……好像在期盼又或者在等待着什么……
孟娇虎的目光穿透相隔十来米的距离抵达到乐瑶的眼底,沉沉的潭水也动荡出了波澜。
乐瑶怔了怔,想要扭头离开的脚步也停滞了,但是不一会便神色淡然自若,她毫不遮掩迎着孟娇虎的眼神也回望着她,四目相对。
乐瑶眼睛修长微眯,嘴角带笑,出口的语气却满含冰冷和嘲弄:“这世道啊~对女人要求三从四德,对男人却宽容大度。依我看呐,扶不起的烂泥弃了便好,发了馊的剩菜倒了便是。”
语气缓了缓继续道:“陈夫人,想要的不想要的,都要去争,去抢,才能有一线生机,属于夫人的,您…难道要靠别人让才能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