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渐长》二十一日生

3、第 3 章

　　傍晚，张云昼把躺在家悠闲回顾老电影的人一把拽出了家门。
　　愤愤不平地控诉自己的不满：“你太不够兄弟了，我这么焦虑，你怎么一点都不替我紧张一下啊，还有心思窝家里看电影！”
　　寻漾有些好笑地望着张云昼紧张的皱成了苦瓜脸，“那要我干嘛？你告白的时候我站旁边当电灯泡啊？”
　　张云昼似乎觉得他提了个好主意“可以啊！你站旁边我就不紧张了，大大增加我的勇气啊！”
　　寻漾看傻子般上下打量了遍张云昼，尽量控制自己的形象，不至于白眼翻上天。
　　转身就打算走。
　　张云昼见他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顿时急了。
　　“诶诶？不是，你就算不陪我，华凉节庆典也不参加了啊？”
　　张云昼拉住他，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怎么回事啊，这几天老是窝在家里也不出门，都不闷啊！”
　　不赞同摇摇头，硬是拽着寻漾往小镇中心走。
　　一路上的人家冷清极了，黑漆漆的院子里包含着安静更往上一层的寂静，只有路边昏暗的路灯漏了三两缕光线偷钻进去，隐约有了几分生气。
　　越往中心走，人声笑声音乐声声声入耳。
　　到街头，张云昼非把寻漾拽到晏叔面前，才有些无奈地开口催促他，“你约好邓冉了吗，不去着急找他他，管我干嘛呀？”
　　提及正事，张云昼颇有些纠结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才迟疑地问二人：“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本就是青春期的大男孩，简单的卫衣短裤就让浑身写满了青春洋溢，大晚上昏暗的灯光里也瞧得见他一口大白牙。略带苦恼地对着小店窗户左看右看还是有些不满意。
　　晏叔看着他紧张的就差原地转圈圈，噗嗤笑出了声，“信呢？”
　　张云昼微一愣神，像是想到什么瞪大了双眼：！
　　寻漾、晏叔：？
　　“你不是吧？？”
　　张云昼翻遍了全身所有的口袋，终于在卫衣口袋里找到了对折皱成一团的玩意，心情有些复杂。
　　欲哭无泪求助似的望向二人，二人头疼地抽了下嘴角，最终双双默契般选择了沉默，默默把头转向一边。晏叔嘴里还念叨着：“啊，镇长拜托我巡逻来着，我先走一步啊！”
　　说完，飞快跑走了，还头也不回地朝他们摆摆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徒留寻漾一人受尽折磨。
　　万幸的是，没过一会，和张云昼约定好的女主角姗姗来迟。
　　像是精心打扮过，头发烫的微卷，与平时不同的披散下来，燥热夏夜里换上了一条白色纱裙，衬得邓冉愈发的明艳动人。
　　张云昼像是看呆了一瞬，反应过来时脸颊微红，悄悄捏紧口袋里信封的一角，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又摧残了一次。
　　和邓冉打了声招呼，寻漾借口和人有约，一溜烟就跑了。
　　笑话，他就不要给张云昼那个傻子当电灯泡呢！
　　身边游客三两成群地说笑打闹，小镇居民则是更加简便放松地出行，街两边的商铺也把小车推上了青石板上，霓虹的灯光与喇叭里的叫卖声交汇的砸进寻漾脑海。
　　有点吵。
　　顺着小街漫步，高处的广播里传来节庆的欢歌，远处一块空地上被围的水泄不通，只有隐约赞叹叫好声传来。寻漾知道无非是一些应时性的庆典歌曲表演观赏类的节目，然后紧接他们华凉节独有的祭祀活动。
　　外来游客图个新鲜，小镇居民图个热闹，可从小历经过的内容已然觉得无趣，寻漾觉得还不如街边美食来的令人心动。
　　轻叹一口气，顺着街道往下走到河边。河岸边也聚集着许多游客，也有小贩在一旁吆喝。
　　扎成小捧的鲜花、可爱繁多的小玩意，甚至还有棉花糖、糖葫芦在来回晃悠。寻漾轻笑声，走到河边那棵稍远一点的古树下。
　　更晚一点的时候，河对面会燃放大型烟花，河这边自然而然的便是很好的观赏地点，观看演出的游客也陆续朝河边走过来。
　　古树也不知何时扎根于这，反正据周爷爷描述，在他很小的时候它便已经是一棵极老的古树了。
　　粗壮的需要数人合抱才能围住树干的古树，在夏天里撑开一朵巨大的绿荫，枝繁叶茂，层层叠叠的铺落一地阴影。自然而然的，古树之下也不是个观赏烟花的好据点，以至于离寻漾最近的一人也大致有十米远。
　　八米
　　五米……
　　诶？？
　　寻漾这才发现有人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逆着光，模样看不大清明，但寻漾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赞叹：这人也忒高了吧，肩宽腰细腿还长，身材比例真好。
　　等到那人靠近，借着远处路旁的一点光，打在那人侧脸上，寻漾才发现了不对。
　　“小叔叔！怎么是你啊。”寻漾惊讶极了，像是想到什么，越过周霁燃往他身后望了望，又问：“小年不在吗？”
　　周霁燃带着纯黑的口罩隐在暗色里，好笑的反问“你能认出我？那我这伪装有点失败啊。”
　　寻漾快速扫了一眼周霁燃嘴里的伪装，这不是只带个口罩，这就叫伪装了？
　　不是很能理解明星思维。
　　“我爸带着小年到处逛去了，毕竟小孩子对这些新鲜玩意挺感兴趣的。”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略带疑惑的开口：“看你站着很久了，不去逛一下吗？”
　　“啊，还是不用了吧，毕竟也不是小孩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寻漾摆摆手，微笑的拒绝。
　　周霁燃微挑下眉，凝神看了他许久，突然开口“你等我一下。”
　　说着就往闹处走去，寻漾瞧着他挺拔的背影，请抿了下唇。
　　周围不知是游客还是居民，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路过。
　　小孩在父亲怀里吃着棉花糖正开心，母亲却是不赞同地阻止他，想来是晚上吃糖对牙齿的坏处，小孩也联想到了发黑的蛀牙，有了一刻的犹豫。
　　父亲却是宠爱地刮了下小孩的鼻子，叮嘱睡前刷牙就行。许是母亲气愤地瞪了一眼父亲，男人想了一下，直接张嘴咬下一大片棉花糖，在孩子怔愣还未回神时，偷偷在女人唇边偷了个香，还装模作样地正经道“这棉花糖好甜呀！”
　　女人睁大眼睛瞪了男人一眼，作势拧了一把男人的胳膊，却还是压不下唇角的笑意，微红着脸，在孩子迷茫的眼神中允许了他大晚上吃糖的想法。
　　小孩欣喜的眼睛都亮了，丝毫没有大半棉花糖不翼而飞的难过，笑眯了眼，兴致勃勃地享受着。
　　寻漾盯着一家人的背影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垂着望着地面发愣。
　　周霁燃回来时就发现小孩情绪低落下来，明明好好站在那里，却是蒙上一层阴影般整个人沉寂下来，没有一丝少年人该有的青春洋溢活泼。
　　微微皱眉，却是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低声轻唤“阿漾？”
　　寻漾放空的思绪回了神，茫然的眼神对上周霁燃，又慢慢移到他对着自己伸出的手上。
　　透亮的糖浆包裹着一颗颗饱满的山楂，薄薄一层在漫反射的光影下晶莹剔透，是周霁燃递过来一串糖葫芦。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手已然快人一步的接下。
　　望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寻漾疑惑道“这是，为何？让我帮小年先拿着吗？”
　　周霁燃颇有些好笑，无奈地揉了一把寻漾的头，见小孩还有些犹豫，道：“小孩应该很喜欢吧，来时见到小摊前排起了长队，我想你也是要有的。”
　　手下的头发和寻漾这个人一样柔软，没忍住，周霁燃又上手揉搓了一把。寻漾的头发蓬松略长，倒是被周霁燃造的凌乱起来。
　　寻漾却没太在意，注意力还在手里的糖葫芦上。
　　河边的人多了起来，看戏闲逛的人逐渐聚集在河边，而在河对岸几筒大箱烟花摆放在平地上，气氛倒是热烈不少，吵闹欢笑起来。
　　河岸处离街道稍远，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却丝毫掩不住烟花的绽放。
　　灼热的火星带着力量窜上天空，像是镶嵌在天幕上铺满开来的流苏，张开一朵巨大的荧光伞，璀璨炫目。
　　耳边是炸裂的轰鸣，和不停幻化的颜色。经久不息的声响回荡在山间空隙，尾声的星火化作无数的星光瀑布直落人间，却是半路失了踪影。
　　寻漾在所有人抬头向烟花祈求祝福许愿时，悄悄尝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
　　入口是坚硬的糖衣，甜丝丝游曳舌尖，牙齿穿透山楂后微弱的酸涩游走于甜意，两种味道奇妙的融合。寻漾惬意地咬下了第二颗山楂。
　　树冠遮挡住冲天烟火，徒留满地碎影在脚下摇晃。
　　周霁燃低头瞧了眼小孩满足的神情，轻轻勾起唇角无声笑了。
　　烟花燃放完后游客还有些意犹未尽，与好友高声讨论着什么，笑得轻松无忧。
　　寻漾走回小街，跟着周霁燃到了他和周爷爷约定的地点。一眼便瞧见被周爷爷乖巧牵着小手的小年抱着一堆的零嘴，手里还艰难地拎着一只花灯，眉眼处却乐开了花。
　　见到寻漾，周爷爷也稍显惊讶，“你两这么多人也遇见了呀。”
　　也是实在太晚，即使华凉节表演还没结束，对于小年这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热闹的节会也难免撑不住，神色染上几分困顿，周爷爷脸上也现出明显的倦意，便直接决定回家。
　　周霁燃把小年抱在怀里，周爷爷背着手乐呵呵地和寻漾告别。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寻漾原地站立一会，不知该去哪里。
　　手里的糖葫芦还剩最后一颗，寻漾伸出舌尖轻舔了下糖衣，沁人的甜意立刻占据了口腔。
　　拿着仅剩的一颗糖葫芦，寻漾不可避免的盯着发了一小会呆，便张开咬下最后的一颗山楂。在最初的糖衣融化后，最后留下的只有山楂的酸意充斥着口腔。寻漾走到垃圾桶旁边，犹豫的那一下子紧攥了一下木棍，却还是在下一秒径直扔进了垃圾桶。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不依不饶地震动起来，寻漾拿起查看，瞧着张云昼不间断地给他轰炸消息，想了会便决定去趟“无题”。
　　夜晚的“无题”人多了起来，三两围坐桌前，或窃窃私语或会心一笑，与平日里的冷清对比，倒也温馨不少。
　　刚一落座，还没等寻漾反应过来，张云昼就直接嚎了一嗓子，站起身凑过来抱住寻漾一气呵成。
　　寻漾人还没晃神，手已经条件反射般轻拍他背，嘴里安慰道“失败乃成功之母，拒绝你没关系，咱下次再努力……”
　　张云昼一把捂住他的嘴，拧着眉纠结地望着寻漾，“漾漾，你说，女生如果亲你的话，是不是代表她是喜欢你的啊？”
　　？
　　什么东西？
　　有些没反应过来，寻漾还接着说完了刚刚的话“争取下次成功……”
　　寻漾话音越来越低，迷惑地盯着张云昼，像是有些听不懂好友的话。
　　晏叔刚帮别人结好账，顺势坐到一旁，不住感叹：“是吧，我当时听见这消息时比你还震惊！”
　　“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告白成功一副这个表情，害得我当时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安慰他的方法，结果他就这？”晏叔翻起一个白眼。
　　但张云昼还是有些纠结，他回想了当时的情景觉得好像也并不是晏叔说的那样。
　　当时他和约好的邓冉离开寻漾后，一路上也没有说几句话。就好像两人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心里却都装着三两心事，不发一言。
　　还是张云昼打破了沉默，他指着一处烧烤摊问邓冉吃吗。
　　邓冉低头望了一眼洁白的纱裙，再瞥了一眼张云昼紧张的神色，拒绝的话自喉咙深处涌上来硬生生成了答应。
　　坐在一旁，邓冉看着忙前忙后帮她烫碗倒茶的张云昼，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嘴角挂上微笑，语气却还是忍不住逗他。
　　“你今天约我出来干嘛的啊，还非不让漾漾一起？”
　　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询问却让张云昼动作一顿，如临大敌般瞬间紧绷住身体，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回些什么。
　　抬头对上邓冉稍显疑惑的目光，涨红着一张脸瞬间又低下了头，呐呐道：“就，就约你出来一起看烟花嘛。”
　　声若蚊音，但邓冉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
　　翘起唇角，却状似平静的开口“可是我们从小到大一起看过那么多次烟花了，为什么还要单独约一次啊，什么话漾漾不能听吗？”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纠结的眉头紧锁，硬生生拧成好些道褶。
　　好在烧烤摊人不多，很快上桌的烧烤解救了张云昼。他把烧烤拖在自己面前，帮邓冉把烧烤从签上拆下来，期间全程低头做事，于是便也错过了邓冉满眼的熠熠光辉。
　　吃完东西还在空地上看完了十年如一日的节目，两人漫步走到河边。
　　为着烟花做准备而欣喜的人很多，有些挤嚷，张云昼护着邓冉走到人少处，两人随意地坐在了台阶上又沉默了下来。
　　邓冉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绷的跟块石头一样的张云昼，微抿了下唇，率先打破了沉默。
　　“云昼……”
　　还没等邓冉说些什么，张云昼一个激灵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有话对你说。”
　　邓冉微歪了下头，眼神示意他把手放开。张云昼如梦初醒般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讪讪地松开了手，低声道：“抱、抱歉。”
　　手在衣服上轻蹭，像是要抹去上面因紧张沁出的汗液。终于在下一刻做出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鼓作气开口：“邓冉，我……”
　　刚一开口，像是注定般，河对岸的烟火应声直冲云霄，连续且巨大的声响彻底盖住了张云昼的话。旁的人低低发出赞叹惊呼，张云昼开口瞬间却后悔了，他纠结邓冉是否听见，也纠结这并不是一个告白的好地方。
　　他想，他应该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细细向邓冉诉说自己的心里话。
　　绚烂的烟花绽开在头顶，张云昼有些心虚地望了邓冉一眼，却不想正好直面了邓冉那满眼的欢喜。
　　她蓦地笑了，凑近来直接吻在了张云昼的唇角。
　　张云昼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甚至忘记了闭眼，直愣愣地望进了她的眼里，那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斑斓的色彩。
　　在怔愣之后，张云昼回吻过去，动作生涩却坚定。
　　吻毕，张云昼头窝在邓冉肩弯里，闷闷道：“怕你没听见，我再说一遍。”
　　“邓冉，我喜欢你。”
　　“做我女朋友好吗？”
　　“好！”
　　张云昼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面红耳赤，唇角依旧挂着是压不住的笑意，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怎么感受和自己预想中不一样啊？
　　像是制定了详尽的计划率兵攻打城池，兵临城下，对面却不战而降，甚至大开城门，迎接自己的模样。
　　张云昼有些疑惑，但很快还是被心中的喜悦冲淡。
　　开始面对好友的各种调侃调笑，张云昼心情很好的一一接收，甚至觉得自己还有精力去外面大跑三圈，只是可惜了邓冉后来被她父亲叫回去，不能好好再培养感情了。于是把邓冉送回家，兴奋的张云昼又跑来“无题”宣泄自己的兴奋。
　　一想到邓冉成为了自己的女友，回想起分别时，两人的的拥抱，不同于朋友间的拥抱，是那种恨不得把对方狠狠揉进骨子里的拥抱。张云昼坐一旁就止不住傻笑，成功收获了来自两人两人的白眼两枚。
　　张云昼嘿嘿一笑，想到收获的是来自其他两只单身汪的羡慕嫉妒，不禁更加轻飘飘地膨胀。
　　于是又遭到了来自晏叔的一顿“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