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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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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作为大汉的都城,即使入了夜,长安城内也依旧是灯火辉煌。在城东的一家府邸今夜可谓是热闹非凡,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林挽月目光扫过周遭,落在了门前笑脸迎客的人身上,“三司都有人来,文臣武将近乎大半,这状元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她话音一顿,冷笑道:“好大的胆子。”
  科举中蟾宫折桂之人向来是朝中急于结交拉拢的角色,历朝历代甚至出现过榜下抢人的例子,但抢先设宴大请的这恐怕还是头一个,宴请之人中林,沈两党俱有,一时让人摸不透想法,好似就只是个简单的庆祝。
  门前车马渐稀,府内的丝竹声渐响,门口之人一时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林挽月放下车帘对白霜道:“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好意思让这位风光无量的状元久等,我去赴宴了。”
  “小姐,我跟你一起。”白霜说着也要往外走。
  林挽月回眸笑瞥了她一眼,“没事找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又没请你你跟去作甚?”
  “我总担心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筵席。”白霜道。
  “瞧你这话说得,我是去砸人家场子的?”林挽月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有这个就足够。”
  白霜回不上话,但仍是要起身。
  “啧。”林挽月不耐烦道,“白霜,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爱瞎操心,以前学艺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白霜:“……”
  “而且我几时用得着你来护了?”林挽月撩开帘子就下了车,“替我好好守着家当吧。”
  林挽月甫一出现,人连忙就迎了上去,松了口气似的道:“我还当林大人事务繁忙,不愿赏脸来赴宴了。”
  林挽月笑笑,“状元郎的请帖,不来岂不显得很不尊重?”
  那人口中谦虚着,亲自领林挽月着入府。庭院广阔,场中红衣舞娘轻歌曼舞,觥筹交错,熟稔的官员笑谈不断。
  行至半路脚下却拐了个方向,引着林挽月向着府中一处空中亭台而去,林挽月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她忙解释道:“林大人请这边走,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个绝佳座位。”
  一路往上,繁枝掩映后显出一朱红亭阁,三面临池,曲水绕过亭前一路而下蜿蜒。此处借着地势能将庭院中全局纳入眼底,底下的人却无法窥见这里,十分雅静。
  林挽月不禁开口感慨,“京城中很少有人家能把府邸修的像您这样,您可是让我开了眼界啊。”
  王嘉笑道:“我一穷书生哪里住得起这。不过是认识的富贵同乡买下的,落榜归家后说闲着可惜,便作道贺之用赠与我了。”
  林挽月不在意地点点头,隔了几步终于看见那亭中早她一步端坐了人,心中顿时有些复杂,连带着多看了身旁人一眼。
  林挽月与沈清韵地位相当,大小宴会上从来分位两侧对坐,谁也碍不着谁。如今也不知这新科状元是不是听了她爱慕沈清韵的流言存心讨好她,特地选了这么个幽静的亭子同座,果然是个适合月下与美人幽会的好位置。
  林挽月喜不喜欢这种刻意的布置不好说,但这状元郎十成是要把沈清韵得罪了。
  沈清韵赴宴时只穿了一身白衣,衬的她多了几丝儒雅气息,她正微侧着头询问一旁的侍女,隐约听得见“酒”之类的词语。她听见脚步声回过脸来,见到是林挽月时几不可察地皱了眉,面上却仍淡淡笑着打了招呼。林挽月随意应了声就在她身旁落座,王嘉客套几句后便同侍女一并退了个干净,一时间亭中只剩了她们沉默对坐。
  林挽月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为王嘉,为沈清韵,也为自己。这该是个多么难熬的夜晚啊,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庭院里的温软歌声一下子显得清晰起来,她们俩无话可说,林挽月更是展开扇子看似毫不在意的摇着。席上一派寂静,诡异的气氛把上菜送酒的小厮也吓得脚步匆忙。
  林挽月端起酒杯,望了一眼残月高悬,正欲喝下,凭空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那只手白皙修长,指骨分明,林挽月顺着看上去,沈清韵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沈清韵拿过她手中的酒走到靠栏边,亭子下面是一片小池塘,塘中开着几朵莲花,然而沈清韵看也不看直接将满杯酒都浇了下去。一股浓烈异香随之透了出来,顷刻即散。
  林挽月已合了扇,一手撑着下颔看她动作,香气才出便明白了过来,立即屏息留意起了四周。
  沈清韵静坐着,饮尽杯中茶水后目光自林挽月身上一扫而过后才终于出了声:“林大人这次怎么随身带着武器?”
  “王嘉特意叮嘱说府里戒备森严,无须带兵刃伤了喜气。”林挽月似笑非笑道,“再者我上次宫宴佩剑一事不是惹了许多人不快?”
  “难得你肯守规矩一回,却只怕是错付了好意。”沈清韵轻笑道。
  林挽月捻着白玉酒盏,“上好的酒,上好的约会地点,一同成了上好的迷药。沈大人不如猜一猜,这状元郎是跟从了你我之外的第三方势力,还是他不自量力地想自己成为第三方呢?”言罢未待回答便将手中杯盏掷下,白玉携了劲力狠狠砸在地上摔出一声脆响。
  脚下石板一声机括闷响,应声裂开,她们随之直坠下去。
  两人都在脚下踏空的前一瞬站起了身,石板在头顶合拢封死,眨眼间脚已踩在了地上。空气中尽是腐潮气味,入目皆是浓稠黑暗,林挽月冲着响起细微窸窣处偏了偏头:“沈大人……还活着吗?”
  回答她的是火光曳曳一摇,转而平稳下来洒开一片亮光,沈清韵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听不出情绪地笑了声:“倒还不至于柔弱成那样,劳你挂心了。”
  林挽月上前握住她的手将火光抬高一些,沈清韵皱眉看去一眼终究没挣开。她们所处之地三面是光滑石壁,正对着的方向是铸成的根根铁栏,连门都没有,透过围栏空隙依稀分辨得出外面是条深长的通道。
  “怪不得会把池塘修在高处,原来下面修的有地牢。”沈清韵顿了顿,“林大人能否放开手了?”
  林挽月依言松了手,“你赴宴怎么还带了火折子?”
  “昨天外出剩下后忘记取出来了,不过也只剩了这一个,撑不了太久。”沈清韵看向她,“在下不解,林大人觉察到了机关就罢了,又何必要刻意触动它?”
  “鸿门宴都这么明目张胆地摆下了,你以为还能若无其事地走了?”林挽月悠悠道,“倒不如看看为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沈清韵不置可否,目光落在面前的铁栏上,“早听闻你那把佩剑削铁如泥,今日无缘得见还真是可惜。”
  林挽月伸手握了握那铁栏,后退一步从袖中将折扇摸出展开,不以为意地笑道:“嘲讽先收一收,用这个一样可以。”话音方落她握扇的手一紧,劈手在栏上划开数道火星,金石之声一阵剧烈鸣响后铁栏墙中赫然破开了一人高的洞,断裂的栏杆哐当当砸在地上荡开回音。
  “无论如何,以现在情形来看,最好还是你我联手走出这里。”沈清韵跟在他身后出了牢房。
  “哦——?”林挽月闻言却停步转过身,覆手合上折扇直接挑了沈清韵的下巴,她凑近一点,笑容暧昧眼神却是冰冷,“你这话,该算是邀请……还是请求呢?”
  “联手”一词用得实在可笑,这区区地牢哪怕他一人也不在话下,而沈清韵一副斯文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拖累,若是死在这里于她更是有益无害,林挽月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必要联手。
  沈清韵低笑一声,抬手握上了折扇,缓慢地抬起眼看她。
  这大概是林挽月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对方。指骨修长的手,儒白袖袍上绣有暗色云纹,视线沿着手臂肩头攀上看得见一截白皙脖颈,弯出一点笑意的淡色的唇,映在暖光中的如玉如画的眉目,以及温润眼眸里的冷淡神情。
  跟这样的人传了满城的喜好女色之言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吃亏。
  “啪”的一声,扇骨在沈清韵手中寸寸断开,她收回手,唇边笑意更深:“你明白我的话。”
  林挽月眸光微动,转而轻而慢地笑出了声,抬手将扇凑上火折子点燃后又力道狠厉地甩出。纸扇化作团火直奔入漆黑的通道,翻滚中火星四溅擦着墙上油灯一路次第点燃,末了撞上拐角处的石墙,伴随着几声轻响跌作一地灰烬,通道中却是已灯火通明。
  她抬手,眉眼含三分笑意,“沈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