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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地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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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想拿出手机给老刘打个电话的时候,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老刘拿着钥匙走了进来,他见我站在客厅,还有些惊讶:“你醒啦?”
“是啊,刚刚醒了看家里没人,正纳闷呢你就回来了。”我说。
“我看你没醒,也就没叫你,一个人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刚下楼扔垃圾去了。”他一边说一边换鞋。
中午老刘提出去朝天门码头附近吃饭,说是可以看到江景。因为距离很近,我们就没开车,直接走路过去的。
走在江边不断有风吹过来,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风吹过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早知道出门的时候还是把围巾戴上了。
其实老刘的年纪也只比我大几岁,我本来一开始叫他刘哥,但他执意让我叫他老刘,我便顺着他的意思这样叫了。
这时我想到一点,突然很好奇。老刘看起来经济条件还不错,衣着体面,和妻子感情很好,为什么没有孩子呢?
“你和嫂子结婚几年了,也没想过要个孩子吗?”我问道。
“我啊......”老刘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早年条件不好,不想苦了孩子,就没生。后来我们夫妻俩奋斗了几年,好不容易经济条件好点了,我就检查出来了这病,就一直没有孩子。”
看来他也是个苦命人,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生活只欺穷苦人”。
老刘和妻子虽然都在重庆,但是因为工作地点相距甚远,夫妻俩长期两地分居,只有周末的时候才相聚。这是我和他见面之前他就告诉过我的,所以我虽然住在他的家里,却也只在照片里见过他的妻子。
在朝天门码头吃过饭之后,我提出想去大学的母校看一看,老刘欣然同意,便驱车和我一同前往。
母校的大门翻新了,变得更加高大辉煌了,还有一些学生在进出。道路两边新种了一些柳树,光秃秃的还没抽出新芽。小篮球场旁边还新修了一座实验楼,看起来还很新,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
故地重游,却是抱着赴死的目的,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我和老刘就这样在学校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老刘是个极为温和的人,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说。
正当我们走到一座教学楼下时候,我忽然看到了大学时候的高数老师。
她看起来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年轻,戴着个窄窄的黑框眼镜,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髻,穿着一件白色的长羽绒服,袖口套着灰色的袖套,怀里还抱了一本书,应该是刚刚下课。
我觉得有些尴尬,不想在这个时候还和曾经教过我的老师打照面,刚想装作没看见她转身偷偷溜走,但刚转过身,老师就叫住了我。
没办法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容,和老师打招呼:“苏老师,好久不见了。”
苏老师看起来很是惊喜:“真的是你呀,我还在想会不会是我看错了呢。好久不见了,怎么回学校来也不来看看老师呢......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在......老家这边一家小公司上班,这几天休年假,就回重庆玩玩。”我尴尬地笑着,飞快撒了个谎。
“哦哦这样啊,老师还说都好久没看到过你了。上次你们班聚会,你怎么没来呢?”
苏老师说的同学聚会是去年春节的时候,班长还在微信里通知我了。但这两年我混得这么潦草落魄,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又哪里有心情来参加同学聚会呢?
“那会儿家里有点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就没能来了,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哎。”有了第一个谎言,就会有第二个。
“没事没事,老师也就是问问——”
苏老师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我先接个电话......喂......”苏老师接起了电话,“什么?现在吗?哦哦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就不和你多聊了......本来还想说再和你叙叙旧呢,看来只能等下次了。之后回学校玩的话可以来看看老师呀,我的办公室还是老地方......哎呀要来不及了,老师先走了噢。”苏老师和我抱歉地笑了笑,挂断电话后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这通电话简直正合我意,我正苦于不知道怎么逃离这个尴尬的境地呢,早知道还是不回母校瞎晃悠了。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刚刚光顾着和老师说话了,忽略了老刘。
我一回头,老刘正站在小道旁的银杏树下,低头看着手机。
“老刘?”我招呼道。
老刘也回过神来,把手机揣进兜里走上前来。
“看你在说话,就没打扰你。现在怎么说?去吃饭吗还是再逛会儿?”老刘问我。
“去吃饭吧,现在也不早了。我带你去一家店吧,我大学的时候经常去吃,味道很不错的。”
“行啊,那我们是开车还是?”
“不用不用,就在学校旁边,我们走路去就是了。”
我说的那家店就在学校附近,只是我不确定它现在还有没有开着,万一一会儿到了地方,店却关了,就尴尬了。
不过还好,那家店还“活着”。
这家店是一家烤鱼店,因为物廉价美,又开在大学旁边,生意一直很火爆,有时候还要排上一两个小时的队才能吃上。
我大学时候的初恋女友是重庆本地人,嗜辣如命,我们经常来这家店吃饭。后来毕业了,她希望我留在重庆,但我那会儿脑子比较一根筋,一门心思要回去创业,然后我们就这么分手了。分手后她就把我拉黑了,我也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落魄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如果那时候我选择留在了重庆,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
吃过饭,我们又去了附近的三峡广场。夏天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小孩子在这里玩水,但现在是初春,所以玩耍的小孩子不多。
大概是白天走得有些累了,我们没怎么逛就回去了。回到家洗漱后,困意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后面的两天都是老刘开车带着我在主城里游玩,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座山城,熟悉中又带着陌生。
有些地方还和当年一样,有些地方却早就换了面貌。
好在老刘在重庆生活了很多年,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不然我一个人在重庆玩的话可能还会迷路。
我们在这两天坐了游轮,坐了长江索道,去了动物园看熊猫,吃了各种小吃.......就像两个第一次到重庆的游客一样打卡着每一个景点,也像两个相识多年的旧友,虽然我和老刘并不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星期六本来计划去鹅岭公园,但早上被轰隆的雷声吵醒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往远处望去,乌云密布,像是一块灰幕遮住了天,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次卧的窗户正对着长江,楼层又高,视野很好。密密麻麻的雨点从空中落下来,落在江里。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吹成了笼住山城的雾。
看来上午是没法出门了。
我有些口渴,一个人爬起来到客厅接水喝,偶然瞥见主卧的门紧闭着,看样子老刘还在睡觉。现在还很早,我不想吵醒他,便刻意放轻了动作。
喝完水也没有了困意,便穿好衣服在客厅百无聊赖的坐着。老刘的家不大,两室一厅的小户型,还是在一个很老的小区里面。小区的设施已经很老旧了,但屋子里的装修看起来却还很新。
客厅的一角还种了几盆绿植,发黄的叶子耷拉着,蔫头蔫脑的,一看就没有怎么打理。
又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短信提示音,我打开手机,发现是老刘的短信,他在信息里问我起床没有。
这老刘也真是的......明明都在家里,还要发个短信问我,也是不嫌麻烦。
我回复他我在客厅坐着,过了几秒他又发来短信,说自己感冒了想在家休息一会儿,今天不能陪我出去了,还说如果我想出去的话,钥匙和门禁卡就挂在门口的挂勾上,伞放在鞋柜上面。
我还以为老刘是因为懒得起来才和我发短信,原来是感冒了不舒服。
我问老刘用不用我给他买点感冒药,老刘回复我:
“开什么玩笑呢,要死的人还吃什么药。你别管我了,我一个人在家睡会儿就行。”
行吧,老刘说的也对,我和他本来就是要死的人,现在跑去买感冒药好像也怪怪的。
因为在家坐着实在是有些无聊,等雨小了一些,我就带上伞和钥匙一个人出门了。
出门之后又走了几百米,才走到了公交站。周六的早晨,等公交的人不多,都收了伞躲在雨棚下低头玩着手机。公交站背后是几家面馆,还有包子铺,不过我一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没过一会儿,871路公交车来了,这一趟车很空,我刷卡上车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张公交卡还是我大学时候买的,这次回重庆还特意从抽屉里把它翻出来带上了。
鹅岭公园里没什么人,雾蒙蒙的一片朦胧,安静得只有雨声和我走在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
刚出门的时候雨还很小,但我在公园里还没走多久,雨却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乌云便又压了过来,狂风席卷着雨点,激烈的袭击着公园里的一切。我的伞都快遮不住了,只好快步跑到前面的长廊里避雨。
进入到长廊里我才发现,长廊的尽头站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衣着单薄,低垂着头,没有带伞,看样子也是来躲雨的。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你的家长呢?”因为实在有些奇怪,我忍不住开口道。
但小男孩却只是恹恹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小朋友,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告诉哥哥你家住哪里呀,哥哥送你回家。”我又试图搭话。
但小男孩警惕地看着我,仍旧是抿着嘴唇不肯回答。
正当我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小男孩突然一转身跑进了雨里。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这孩子是疯了吗!
来不及多想,我也打开伞跟了上去,但我刚跑到他刚站的地方,他就不见了踪影,像幽灵一样消失在了雨里。
而我也发现了一件更不对劲的事,一瞬间冷汗涔涔。
昨晚从后半夜开始便一直在下雨,到现在为止中途几乎没有停过。刚刚的小男孩没有带伞,但他的身上却是干的,他又是从哪里出现的呢?
狂风骤雨像一头凶狠的狮子,在天地间肆虐着。放眼望去,只有草木在风雨中无声地颤抖,哪还有什么小男孩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