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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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等雨停，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雨停了，但我的身上也湿透了。
老刘坐在沙发上喝着粥，见我回来还有些诧异：
“你怎么回来了，身上还湿透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个人去了鹅岭公园。刚到公园没一会儿，又下起了暴雨，我就跑到长廊那边避雨。在那里我看到一个小孩站在长廊另一边，没有带伞，但是身上都是干的。我问他家长在哪，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也不理我。然后他突然跑进了雨里，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怎么回事，老刘，你能想象我当时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吗？”
“什么小孩啊，你是说就他一个人在那儿？”
“对......我回来这一路上越想越觉得诡异。”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呀，有时候下雨天光线不好，看错也很正常。”
“也许吧......我也不敢完全确定。”
“别想那么多了，快把衣服换了，别冻着了。厨房里还有粥，你不想喝的话叫外卖也行。”
老刘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尽管我很确定自己看到的小男孩绝对是真实存在的，但此时此刻，我也只能自我安慰说大概刚刚是看错了。
这次来重庆我并没有带换洗的衣物，现在衣服都湿透了，老刘就主动从衣柜里拿了干净衣服借给我穿，不过这一借大概是不会还了。
把湿衣服换下来之后我下意识想拿去洗，想了想又把它装进了塑料袋里，明天出门的时候带下去扔了吧。
本来周六应该是老刘和妻子团聚的时间，但老刘骗了妻子，说自己这周要出差。这也是老刘之前就和我说好的，他说他到时候编个理由让妻子不要过来。不知道他的妻子发现丈夫没有出差，而是自杀了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大概是对早上发生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一天我都没再出门。
晚上雨停了，我和老刘坐在客厅聊天，电视开着但是谁也没有看，只是当作背景音。按照我们的计划，明天一早的时候，我们就出门，步行走到东水门长江大桥，再从桥上跳下去，结束我们的生命。
为了死了以后不浮起来，我还建议在腿上绑上哑铃，但是老刘拒绝了说没什么必要，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到时候顺着长江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还管他会不会浮起来吗？”
好像也有道理，那就听老刘的吧。
又聊了一会儿天，我们便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五点多钟的时候我就醒了，不过倒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老刘在客厅弄出的动静吵醒的。
我睡眼惺忪走到客厅一看，老刘已经穿戴整齐，还把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遍。见我醒了，冲我招呼道：
“醒了就换身衣服出发吧，一会儿晚了天就亮了。”
“噢......现在几点了？”
“五点十分。”老刘看了一眼手表，回答道。
下楼的时候我还把昨天换下来的湿衣服带上了，扔进了小区的垃圾池，死到临头总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不是？
从老刘家走到大桥要走两公里，因为不想引人注意，我们便没有打车，也没有开车。
一路上我们都几乎没有说话，安静地沿着公路走着。昨天的雨让我有些感冒，鼻子也一直堵着。我原本还有些困意，出门吹了些风之后倒是清醒了很多。
老刘因为生病的缘故，不能走得太快，原本20分钟的路程我们走了快40分钟才抵达长江大桥的桥头。
这座美丽的山城还没有睡醒，但我却要永远沉睡了，唉.......
不是，这样子说怎么好像怪怪的，抽根烟重新来。
我原想从兜里把烟拿出来点上，却什么都没摸到。我才想起来昨天淋了些雨，把兜里没抽完的烟都打湿了，就连同湿衣服一起丢掉了。
虽然活着的时候一塌糊涂，但真的到了要死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发怵。望着桥下黑漆漆的水面，这一刻，突然又有些犹豫。
心里的声音告诉我，翻过去，你的噩梦就结束了，翻过去，重开吧，下辈子别做个倒霉蛋了......
翻过大桥的栏杆之前，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六点整。
最后我还是咬牙闭上眼，用最后的勇气松开了握住栏杆的手。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的身体这一刻好像变得很轻，就像一根羽毛一样。不过很快，我便坠入水中，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晕了过去，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被冰冷的江水包围的感觉。
失去意识前，我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终于......结束了，真好。
......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光照在我的脸上，还有嘈杂的说话声。我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极为熟悉的场景：
眼前是一列绿皮火车的卧铺车厢，车窗外面暮色沉沉，车厢里亮着灯。下铺的老奶奶倚坐在床边吃着孙子吃剩下的半桶泡面，她的小孙子则趴在小桌子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隔壁还有人在大声外放着短视频，刺耳的音乐重复回响在车厢里。上铺的大叔坐在过道的座椅上，把手机贴在耳旁打着电话。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长得还怪别致的，跟我星期一坐的火车一样......呃？不是，这什么玩意儿，怎么会跟我星期一坐的火车一样呢？
还是说这是什么死后的人生走马灯吗？但是我听说都是回顾完整的人生历程，这从一周前回顾是什么鬼啊！
怎么都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我爬起来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2018年3月5日下午6点整，星期一，惊蛰。正是我一周前坐火车前往重庆的日期，而时间也恰好是我在火车上睡了一觉之后醒来的时间。
“请问这是开往哪里的火车啊？”我试探性问一旁的大叔。
“啥子？开往哪里的？嘞个终点站逗是重庆，你不晓得嗦。”大叔把电话拿远了一点，用方言热情地回答了我。
怎么终点站是重庆，不是天堂什么的？
这时列车员推着餐车叫卖盒饭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伸出头去看，正是我一周前在火车上看到的那个列车员！
上铺的大叔这时也接完了电话爬上自己的床铺，又很快爬下来，下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桶酸萝卜老鸭汤味的泡面。大叔拆开泡面的塑料包装，把调料倒进去，然后起身去接水。
我一时有些恍惚，难道说我回到了一周前？还是这一周的经历其实只是我的一场梦？
列车员叫卖盒饭的声音越来越近，饭香也飘进了我的鼻子里。对面下铺的小孩好像有些不舒服，开始小声哼哼唧唧，他的奶奶则拍着他的背，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喝水。上铺大叔接完水回到座位上，哼着歌等待泡面泡开。
我的肚子也适时叫了起来。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把自己的鞋子往里收了收。
不一会儿，对面下铺小孩突然哇的一声吐在了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味，周围的人惊叫了起来，小孩奶奶尴尬地道着歉，大叔叉着泡面的手顿在空中，皱着眉头。
一切的一切，和我一周前看到的情景如出一辙！
我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躺着我上车前买的烟。鬼使神差地，我拿起烟走向了车厢连接处的吸烟区，不为别的，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是不是会碰到那个粉色棒球服的女孩。
当我走到吸烟区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那个女孩。她还是和周一我看到的时候一样，一头黑发高高地束起来，露出白皙的后颈，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已经吸得只剩一半的细长的女士香烟，面朝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又是她，又是这个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孩感觉到我的目光，还把身子往里侧了侧。
我颤抖着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开始回想这一周发生的事。这周发生的事都太过真实，完全不像一场梦。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差点惊叫出声。打来电话的正是上周那个号码，接通电话之后，电话那头的人也和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粉色棒球服的女孩手里的烟吸得还剩一小节的时候，她便掐灭了烟，转身就要往另一辆车厢走去。
火车在隧道里穿行，电话信号很差，我仍然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话。不过到这里我基本可以确定，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一周前开往重庆的那辆火车。
本来就受够了痛苦的活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死，又没死得掉，这是要我继续活下去的意思吗？
那这也太痛苦了吧！
一时间我只感觉天旋地转。
很快，列车抵达了终点站，重庆北站，时间刚好八点。
出站的时候我挤在汹涌的人潮里，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这一次，没有给老刘发消息，我径直走到停车场，凭着记忆找到了老刘的车。老刘站在车边低头看着手机，见到我很是惊讶：
“你怎么找到的......呀，我还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我说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了你信吗？”我苦笑一声。
“什么意思，你都梦到什么了？”老刘看起来一头雾水。
“没......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我慢慢和你讲。”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我干脆提议先去吃饭，老刘也答应了。
他的车很是干净，后视镜上还吊着那个粉色小香囊，那个出自他老婆的手笔的香囊。
我们照旧开车到了南山半山腰的那家火锅店，就连接待我们的服务员也还是上周的熟面孔。
尽管我在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一场梦，但为了不显得像个神经病，我还是把这件事当成一场梦和老刘讲了。
当我把这一周以来的“梦境”内容完整地向老刘讲述完毕之后，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你是说你梦到我告诉你，我车上的那个香囊是我的妻子做的？”老刘端起一杯啤酒，问道。
“是的。不过不仅是这个，我刚刚遇到的事，都和我的梦境对应上了。”这次我没有喝酒，而是喝起了豆奶。
“那个香囊的确是我的妻子做的，不过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怎么会梦到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但我也不敢确定。”
说完这句话，我和他都沉默了。又过了几秒，老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问了一个问题：
“那如果这都是真实的，你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