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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贾环回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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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之后,赵姨娘犹自不自在。贾环劝道:“娘亲忘记了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赵姨娘哪里不知道自己今天失言了,要是被人追究起来,一个不敬太太的罪名就要扣在自己这个贱妾的头上。可是赵姨娘却有些不服气:“从前是从前,而今你已经拜了师傅,还是那么一个有本事、有地位的师傅,我看,连宝玉也比不上你……”
“娘亲慎言!当心隔墙有耳。”贾环压低了声音,对赵姨娘说道:“娘亲就别想这好事了,就算我考了状元回来,在这府里,也不可能越过宝玉去。”
赵姨娘听到这话,恨不得几滴眼泪登时就要掉下来。她呜咽着抱住贾环的头,哭道:“我可怜的儿啊……”
贾环安慰好了赵姨娘之后,两人并小雀、小吉祥两个丫头一起吃了些屋子里存着的糕点,一顿晚饭也就糊弄过去了。
晚间,宝玉遣袭人来到了贾环的住处,将两个信封交给了贾环,道:“宝二爷和林姑娘分别做了诗给三爷,说要三爷评一评,究竟是谁的诗更贴切一些。”
贾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送走袭人之后,贾环首先拆开宝玉的信封,看见了一首七言诗,顿时明白了,贾宝玉和林黛玉是以昨天他醉酒舞剑为题目,两相作诗呢。贾环笑着摇摇头,在油灯下读起来:
高唐许有三生梦,
暮雨朝云剑客魂。
冷酒孤峰空岁月,
枯枝别苑亦无人。
读完贾宝玉的诗,贾环突然就气得笑了出来。这贾宝玉还真是有那么些风花雪月上的歪才,竟然把他亲弟弟比作巫山神女的三生转世,看见了自己在院中拿起树枝舞剑,气质有一点清冷,就认作是望夫化石的女子,还“枯枝别苑”,自己这住所明明是东小跨院,简直是要气死人了。
笑罢,贾环提笔,回敬了贾宝玉一首:
晨雨波涛接暮云,
秋霞山色替春英。
神君满纸应无错,
吊客孤舟更称心。
写完,贾环就丢开了笔,去拆林黛玉的那个信封,打开却看见了一首五言律诗,正是黛玉昨日在贾环处所题。贾环读罢,甚为惊奇,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林黛玉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怎么心思如此复杂?”
虽然林黛玉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是因怀才不遇,才会有孤寂、愤懑之情,就像那个得到了宝琴的琴师一般,实则画地为牢,作茧自缚,空自伤春悲秋,却不愿意向前看。不过贾环还是有一点感动,毕竟这样的话语,如果不是知心朋友,是不会随便说出口的。黛玉能送这样一首诗过来,赤子之心可见一斑。
“三爷,你也不过八岁而已。”旁边的小吉祥听到贾环刚才的话,颇为不自在。她比贾环还大两岁,可在贾环面前总感觉是个小孩一般。贾环笑了一下,没有理她。
“冷酒淋幽草,枯枝画晚晴。可见你三爷在人眼中是一个古怪性子,天意都怜爱的东西,我却要用冷酒去淋,世人都看重的东西,我偏要用枯枝去画。不过她却不知道,她当日眼中所见的,绝非什么兰花幽草,而是一株,断、肠、草。”贾环用手点了点小吉祥的额头,一字一顿。
“什么这个花那个草的,三爷你真是奇怪,净说莫名其妙的话。”
贾环拿起毛笔,重新铺纸,在纸上写下一首五言诗以回黛玉,算是给了这个“朋友”一个交代:
此道师陶潜,杨朱著未言。
畅游天地外,不在五行间。
写完之后,贾环却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并未以真心待真意。不过想来,自己上辈子已经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此世年幼,虽身体本能让他多少有了些小儿女之态,但内里终究是一个成年人,何必对这些少年意气斤斤计较?仔细安排好未来的出路才是大事。
写完,贾环唤来小雀,让小吉祥陪着小雀,将自己刚刚写好的回诗给贾宝玉和林黛玉送过去。
荣禧堂后的小佛堂里,彩霞正低头站在王夫人的身侧,王夫人闭眼躺在炕上,不言不语。彩霞留着眼泪,低声啜泣,身旁周瑞家的不住地教训道:
“让你到那边去,是让你盯住那头的动静,不是让你去献殷勤、上赶着巴结的。别以为换了个地方,太太就治不住你了!你要记着,你真正的主子是谁!”
彩霞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周瑞家的继续道:“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太太居然是最后才知道的,荣庆堂那边都已经得到消息了,太太居然还蒙在鼓里。真真是以前都白疼你了,生生养出一个白眼狼来。以后要还有这样的事儿,趁早把你打一顿,撵出去配人。”
“彩霞不敢,彩霞再也不敢了。”彩霞立刻跪在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依旧闭着眼,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行了,早点回去吧,别让那边起了疑。去吧……”
“是。”
彩霞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屋子。
“太太,你看着小蹄子得用吗?”
“得不得用的,如今人家已经成了气候,我还能拿他怎么办呢……”
“太太,奴婢倒是有个主意,保管让那姨娘养的吃不了兜着走。”周瑞家的一脸谄笑,对着王夫人低声耳语……
贾环提着一包还没有吃完的糕点,来到了彩霞的屋子。屋中并没有人,贾环点上灯,随意地翻动了几下彩霞搬过来的行礼物品。
“呀,三爷?”
彩霞从屋外进来,身上还沾着一身寒气。
贾环转过身来,对她笑了笑:“彩霞姐姐,快进来吧。还没吃东西,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几块糕点。”
彩霞有一些诧异,她今日受到了王熙凤的刁难,并没有将平儿带去。请平儿受阻之后,她才急急忙忙地赶去荣禧堂汇报情况。
“三爷,奴婢……”
“你不用说,我知道。”
贾环打断了她,让她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胃。见彩霞惴惴不安吃完糕点,贾环才放下心来。他不让人伺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意地坐在炕上,慢慢品了一口,并不言语。彩霞颇为不自在地站在一侧,烛光摇曳,静谧的空气让彩霞心慌。
贾环看着彩霞的脸,与记忆中前世的样子一模一样,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不由自嘲地苦笑了一番。贾环啊,你既当不起人家的好意,又何必给人家留下念想。此人是个有情义的,这一世,她合该得到好报。就帮她一把,让她有个好结局吧……
贾环放下茶盏,笑了笑,道:“彩霞姐姐,以后,太太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