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名》细眉

2、初见

　　“宏成员工什么时候到？”叶锦棠快速吞咽着自己的早餐。
　　“十点。”
　　“你把大家都叫进来，我们开个短会。”
　　交代了陈丽，叶锦棠继续涂改手里的表单。
　　“我们现在来安排下一步工作。陈明，你和设备回收单位谈价格，至少要上浮10万元，当然越多越好，中午之前定下来；璐亚草拟一份协议，我看他们工资多数都是两个月发了60%，两个月没发，我们可以发满两个月，其他两个月只能发到80%，协议里写清楚，下午给我；陈丽、张正去和宏成员工说明我们代发工资的标准，如果同意，下午签协议，明天领钱，不同意的，让他们直接去劳动部门；郭天，你把整个事件形成报告，周一早上给我。”
　　叶锦棠干净利落地分派了任务。等大家都出去了，他才点了支烟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如果一切顺利，事情明天就能解决，接下来是招商问题，现在是22号，能在月底前找好企业，下月入驻，一个月免租期，那一共就是损失了两个月的租金收入，在可控范围内。
　　招商，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就以宏成为例，两年前进来的时候，提供的各项预审数据那是相当漂亮，以至于以叶锦棠为首的整个招商团队都忽略了新兴行业摸石头过河的属性，不是说新兴行业不好，相反，新兴行业在可预见的几年后必将成为主流，推动整个东塘市经济快速发展。
　　但未来是未来，现实狠狠甩了叶锦棠一耳光，宏成的逃逸对他明年是否能继续担任诚惠的总经理有很大影响，因为集团内一直有人对诚惠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其实，去哪里，包括离开集团对叶锦棠来说都不算大事，但诚惠是他看着一点点建起来，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业内可圈可点的存在，让他拱手相让，说实话，他有点舍不得。
　　“又抽烟。”尹璐亚抽着鼻子嫌弃地说。
　　“你是狗鼻子吗？”叶锦棠上午就抽了一支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你现在才知道吗？我现在还能闻到你周五晚上喝的酒味，还有……香水味。”尹璐亚把几张打印纸递给叶锦棠，自己不客气地从墙角的小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出来，然后就舒服地窝在了沙发里。
　　尹璐亚虽然平时说话有点儿不着调，但专业水平却是毋庸置疑的。
　　会议中心热闹的和菜市场一样。
　　“怎么能扣我们40%工资那，你们明显欺负人。”一个忿忿不平的声音响起，立刻有无数个声音应和。
　　“我们不签，我们去找劳动部门，都是我们的血汗钱。还有你们，我们也要告你们，不解决问题。”
　　“我看到他们卖设备了，那设备都很值钱，现在明显是他们想扣钱下来，才不给我们发完的。”有所谓的消息灵通者添油加醋。
　　“就是，我们不签。”
　　张正和陈丽对看了一眼，眼前的局面，他们是有预见的，毕竟钱是没有人嫌多的。
　　两人不吭声，等下边的讨论告了一个段落，张正才开口。
　　“我知道大家的意思，但有两点希望大家能搞清楚。一、你们的合同是和宏成签订的，我们没有连带责任；二、我们每个月都有统计工资发放情况，你们签名说是全额发放了。”张正把手里的签名本子拿起来抖了抖。
　　“如果你们觉得我们处理的不公平，或者从中牟利了，没有关系，我们可以退出，由你们和劳动部门对接，本来这里面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情。还有，我们是发80%，不是扣40%，你们先自己算清楚。协议下午在五楼502签，签过的明天上午11点拿着签好的协议去503领钱。”
　　张正说的清楚明白。
　　“为什么明天上午11点才能领钱？”
　　“因为周末银行不办理对公业务。”陈丽细声慢语地解释了一句。
　　“大家想好了，早点拿到钱，早点重新找工作，你们都是技术工种和管理人员，相信一定能很快找到新工作的，预祝你们成功。”
　　张正说完，就和陈丽出去了，里面的人需要足够的时间来讨论、消化这件事情，不过张正和陈丽都相信下午会有人来签协议的，毕竟张正说的都是实话。
　　“我觉得签了算了，就是少一千多块钱，转到劳动部门，还不知道要拖多久那，我上次的那个工作光离职补偿折腾了三个月，跑了无数次，真的提起来就怕怕。”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和周围的女孩说。
　　“也是，你说他们是不是私下扣了卖设备的钱？”
　　“不知道啊，不过我以前听说做二手设备很赚钱，想来是因为进价低吧。”
　　“丹月，发什么呆那？”
　　“没啊，我在想去哪里找工作那？”女孩的声音很好听。
　　“QC找工作很容易的，我们等下去大门那边的展示屏看看，我当时找到宏成的工作就是在那里看到的，我挺喜欢这里的，再说也习惯了，不想去其他地方找。”
　　其他几个女孩都点点头。
　　叫丹月的女孩子看着她们笑笑，没再吭声。
　　中午时分，会议中心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去，丹月看看外边的太阳，没有出去，她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矿泉水瓶出神。
　　实话说，宏成的工资待遇在同类公司中算是中上，关键是很少加班，不影响她晚上打第二份工，现在怎么办？还有，真的放弃那一千多块钱？想想就心疼。但是下午不签协议的话，那就是一万多也拿不到手，想想更心疼。
　　丹月烦躁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大头鬼。
　　叶锦棠第一次见蓝丹月就是这么个大头鬼的样子。
　　叶锦棠本来在办公室呆了一上午，听几个人汇报了工作进度，心放下了一多半，就想去转角的咖啡馆喝一杯，他老觉得自己没有完全睡醒，很需要咖啡和酒的刺激，不过在这里，他还要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除了咖啡，其他的想想就算了。
　　下楼看到会议中心的门虚掩着，他也是无聊，想看下现在还有没有宏成的员工在守着。结果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挡着脸的人，透过头发的缝隙只能看到一只闪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卧槽，幸好是大中午的，这要是半夜，能吓死人那。
　　蓝丹月突然看到一个人推开了门，自己也是呆了一下，等看清楚是个不认识的帅哥后，连忙理顺了头发，露出了细致的皮肤和光洁的额头。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叶锦棠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重新虚掩上门就走了。
　　“叶哥，怎么周末有时间来啊。”咖啡馆的小妹嘴巴很甜，手脚很利索，嘴里招呼着，手里已经开始做一杯拿铁了。
　　“工作忙呗。”叶锦棠秉承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从不招惹区内上至八十，下至十八的女人，以尹璐亚哥哥尹新亚的说法，这叫：泡，亦有道。
　　“大老板当然忙了，哪像我们这些小喽啰，忙也忙不出个什么。”小妹给叶锦棠端了咖啡过来，顺便抛了个媚眼。
　　单眼皮，眼线上挑，配上大地色的眼影，很有些味道。
　　叶锦棠笑笑，说了声谢谢后就没再出声，拿了手机出来看朋友圈的消息。
　　他有两个手机，工作手机24小时开机，生活手机一般晚上就关了。他的朋友和同事中只有一小部分知道他的两个手机号。
　　给几个朋友圈点了赞，给一位领导临的《神策军碑》献上了自己的膝盖，调戏了一个刚做妈妈的女同学。
　　做完了这些，叶锦棠才放下手机端起咖啡，静静地喝起来。
　　下午的协议签订很顺利，六十八个人，签了五十九个。剩下的九个里面，有六个是一个地方的，抱成团，不仅想要全部的工资，还想要些补偿，还放话说要是不答应，就让叶锦棠他们好看。
　　另外三个原因不明。
　　听完张正的汇报，叶锦棠问陈丽款项状况，陈丽说按原有标准，最终会剩下两千四百六十五元，这还有赖于陈明把设备回收款上浮了十一万，否则还不够。
　　“郭天和陈明，你们找宏成的人事问问这九个人的状况，尤其是那三个人。”
　　“那六个人怎么办？”
　　“凉拌，爱要不要。”叶锦棠从小就是不受威胁的性格，对方要是可怜巴巴地求一下，估计他还有可能动了恻隐之心，现在，他还真想看看他们怎么给他好看的。
　　“叶总威武。”尹璐亚绝对的煽风点火的性格。
　　“好了，不用你拍马屁。大家都忙了两天了，这也算暂时告一段落，晚上水库边吃脆肉皖去，我这里还有两瓶好酒，都赶快忙完手里的，过来集合。”叶锦棠对自己的手下从不吝啬。
　　“你没事忙吗？”叶锦棠问坐在他办公室没动的尹璐亚。
　　“这会没有啊，我这不积极地休养生息嘛，万一那六个人走诉讼了，还不是需要我出马。”尹璐亚说得振振有词，叶锦棠还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由着她坐在那里刷手机，笑得前俯后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