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如梦》粉色星空

14、第十四章 意外变故

　　潇莲儿因延误了回青楼的时间，一进门就被龟奴压解到妈妈房间。一番拷打盘问之后，惊觉小梅也迟迟未归，不知去向。想起当日与小梅匆匆分别，竟然忘记询问她奶奶家住在哪里。
　　百口莫辩之余，她被禁足在一后院间破落、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房间。一个又聋又哑的婆子每日来只送一顿简单的饭菜，常常呜呜哇哇，比划手势，完全不知所云。一连数日无人来探望她，周围连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
　　一日清晨，她正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发呆，数着窗外旋转掉落的树叶，一只灰白尾巴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了几声。
　　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树上的鸟儿被巨大的动静惊飞到别处，她感觉整个底面都在晃动。
　　妈妈站在门口，跟什么人毕恭毕敬地说话，接着清了清喉咙。房门被打开，不，应该是撞开，瞬间涌进来很多着各式服装的人，好似看怪物一般。
　　潇莲儿长时间一个人在这个僻静的地方，一时间还适应不了面前那么多喘气的人。张了张嘴，脸上有些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大眼瞪小眼。
　　在人群中，楚楚和几个认识的青楼姐妹，脸上带着怪异的兴奋，齐刷刷看着她。几个穿着青色官差服的男人，抬进来七八个裹红绸带的黑色箱子。
　　“哎呦，小祖宗啊，怎么不早说你认识当朝尊贵的九王爷，你看，娉礼都送过来了，满满的几箱子奇珍异宝。你现在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妈妈一个箭步冲出人群，几乎是飞一般精准握住她的手，朝她谄媚地挤眉弄眼，笑得头上的步摇都一颤一颤。
　　除了拿着烟斗，凶神恶煞站在高楼上，不停使唤她们干活，潇莲儿从没见过妈妈对自己这么温柔。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知道啊！”
　　“妹妹，你就别瞒我们了，如今整个镇上消息都传遍啦，潇大小姐刚进门没几天，王爷就以年纪不小，传承子嗣为由，宣布要纳侧王妃！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这么幸运，被王爷看中？谁想到，人选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楚楚拉着她，兴奋得手舞足蹈。
　　“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对凝香姐姐！”潇莲儿如五雷轰顶，面如土色。
　　“哎，跟咱们姐妹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攀上九王爷的，有没有用特别的手段勾引过？比如色诱之类——”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紫衣女子大胆问道。
　　“瞎说，小妹妹哪像你那么不要脸。有些人那，人老珠黄，倒是风骚得很，恨不得扑倒客人。男人嘛，越得不到越来劲，都喜欢嫩芽似的小姑娘，肯定是这张清纯无害的脸，让久经沙场的九王爷念念不忘——”另一个黄衣女子扭腰把紫衣女子撞到一边，青葱般的手指轻佻地抬起潇莲儿的下巴。
　　“紫衣至少光明正大的问，怕什么，别忘了，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后面的一个眼神精明，身材瘦弱的姑娘在拱火，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你！柳依依，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绿珠不中用了，你就起来兴风作浪。成天装作楚楚可怜、扭捏作态，背后当搅屎棍，专门抢我的客人，还不是怕你那大金主老太爷玩腻了，把你就像扔块破布一样随手扔掉。”粉衣女子掐腰，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你，你这纯粹是污蔑——”女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着。
　　“可是，九王爷什么时候来过咱们这呢，没听说过呀？真的好想亲眼见一面，死丫头，你老实说！”楚楚跟潇莲儿悄悄钻出人群，蹲在角落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女人互吵。
　　潇莲儿有点尴尬，小声嘀咕：“怎么没见过，你和苏公子都见过的。”
　　“你说啥，我听不见！”楚楚扯着嗓子对她喊。
　　“没什么，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潇莲儿也大声回应。
　　“你说话，真有点酸书生那味道，是不是那啥了？哈哈！”楚楚脸上带着挪揄，伸手捏着她不明所以的小脸。
　　妈妈见屋里闹哄哄的，局面越来越混乱，坐在中间穿太监服的中年男子，绷着一张脸苦瓜，神色不善。
　　她索性把裙子一甩，跳上桌面，面对众人居高临下，大喝一声：
　　“别吵了！你们几个小贱人，见面就掐架，当老娘不存在吗？老娘这里可不养闲人，还不快滚出去接客！”
　　众人不敢说话，纷纷作鸟兽散去。
　　“这些日子实在对不住你，瞧妈妈这张嘴，当时，怎么愣没看出来你这个贵人，该死该死！以后，你不会怪妈妈的吧？小翠，把枸杞莲子粥端上来——”妈妈笑得像一朵快枯萎的海棠花，两人的脸近得就快贴上了，身上的熟悉的脂粉气，熏得她只想打喷嚏。
　　“不用了，我刚吃过饭——”潇莲儿看着前脚还是母夜叉的妈妈，后脚跟个护犊子的母鸡，围着她嘘寒问暖，不由得害怕得往后面挪了挪。
　　“姑娘，洒家在这里等候多时，还得回去复命，这是王爷给你的口信。你收拾一下，黄昏时分就行礼，告辞。”太监面无表情，像执行任务一样，语速飞快的说完话，起身就要走。
　　“恭送大人，您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保证替您办得妥妥贴贴的。”妈妈连连恭敬地弯腰行礼。
　　“嗯。”太监轻哼一声，头也不回。
　　“妈妈，我想一个人待会——”潇莲儿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脑海里迅速接收刚才的信息。
　　“好，好，妈妈命人准备好花瓣浴，你修整一下，下来洗吧？别让王爷等急了。”妈妈此时半开玩笑，带着收拾碗勺的小翠关上房门。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复命’两个简单的字体，很符合九王爷的行事做派。孤单地立在中间空白的地方，显得异常苍白无力，就好像她的命运般可笑。
　　黄昏的时候，空气渐渐凉下来，令人感到莫名的舒爽，前院今天也没有了往日的动静，到处静悄悄的。
　　丫鬟服侍潇莲儿穿戴好繁复的新婚礼服，想要再替她补脸和唇上的红妆。
　　“这样就可以了，不必费心思。”潇莲儿拿起手帕，擦干脸上渗出的汗水，阻止丫鬟继续补妆。
　　“可是姑娘，奴婢听说新娘子第一天要得到夫君的欢喜，以后日子才能过得幸福。您这样寡淡的妆面，晚上灯光不好，万一讨了府上客人的没趣，恐怕不好吧？其他姑娘的粉面可是厚厚涂了几层呢——”丫鬟好心劝解道。
　　“没事的，你看我这出汗的样子，补不补妆又有什么区别？我自己来吧，天色不早，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她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催促丫鬟出去。然后小心翼翼把桌上的簪子，藏在袖子里，盖上盖头。
　　“迎花轿，新娘下轿！”傧相洪亮的声音响起，门口立刻放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跟着喜乐奏响。
　　潇莲儿在媒婆的搀扶下走出娇子，迎风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火药味。一路走过去，四周都是不同鞋子的脚站在两旁，看起来至少上百个人。
　　“新娘跨火盆！”
　　还没等她站稳，就被一只宽大的手臂拦腰抱起，头重重砸在怀里。在众人惊诧的倒吸声中，快速进入正堂。
　　她心里暗叫不好，九王爷搞这么大排场，还有刚才的重视程度，简直成心让所有人都知道：迎娶侧妃比正妃隆重，潇府的小姐还比不上青楼妓院出身的姑娘，父亲这个道台的面子往哪搁。
　　“九王爷，您这是干什么？我只答应替您做事，并没有要嫁人啊！”潇莲儿此时压低声音，带着怨愤。
　　“嘘，不怕别人认出来，你就最好别说话！”九王爷难得温柔地侧身搂着她，温热的气息透过布料，让她的神经越来越紧张。
　　“王爷，诰命夫人府上的管家禀报，夫人身体有恙，今日不方便过来——”
　　“知道了，你回告他，改日本王携侧王妃前去探望。”
　　“那王妃这边——”
　　“她又怎么了？”九王爷带着不耐烦的语气问道。
　　“太医说，王妃自小身子不好，近日有郁结滯气的症状，需要好好调理。”
　　“哼，行了！”九王爷冷哼一声，拉起潇莲儿的手要行礼。
　　“本王自会去看她，让王妃好好养病——”发现她握着小手，似有有抵抗之意，语气这才缓和下来。
　　“是，王爷。”
　　“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潇莲儿跪拜起身时，透过红盖头，看到面前的两个凳子上，并没有人坐在上面。而是只有两块牌位，左边写着‘先考刘公讳忠府君之灵’。
　　“送入洞房——”拖长的声音，激得潇莲儿浑身发抖。
　　新郎手中的红绸带一直往前拉，潇莲儿此时就像一只跛脚的野狗，垂头散气地一步一挪。她恨不得抱住旁边的柱子，永远不要进去那个黑洞。
　　“原来新娘是个瘸子，哈哈！好好玩——”一个小孩稚嫩的声音在礼堂响起，立刻被人捂住了嘴巴。
　　众人看着背对他们的九王爷，散发着怒气，全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一高一矮走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