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为赵公子开始》远山雾

36、道别

　　莫家。
　　莫邪果真将他手下的生意交给了莫子韵，所有事项，无论巨细，统统过到莫子韵的手下，最近她可是忙坏了。
　　但莫子韵心里并不高兴，甚至还有些担忧，莫邪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毕竟从她在莫家出生的那一刻起已注定是莫家的工具和棋子，这样的举动和直接告诉她“你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有什么区别？
　　但她不能拒绝，如果拒绝了后果只会更糟。
　　“滴滴滴……”桌上手机的铃声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从邕宁打来。
　　“喂？”莫子韵接通电话。
　　“方便吗？”电话那头传来赵离的声音。
　　莫子韵眼神一亮，她轻轻将房门关上，走到阳台：“你说。”
　　“你知道……吗？”赵离在说到那个组织时，似乎是风声呼啸的影响，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很清楚但莫子韵还是听清了那几个字。
　　“知道，怎么了？”
　　“他们准备对莫家动手，而且，我在和他们合作。”
　　莫子韵沉默半晌才开口：“你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
　　另一头的赵离苦笑着将自己被抓的前后说了出来，莫子韵轻笑道：“我以为你从不会失手。”
　　赵离低声道：“做这样的事，是不可能不失手的。”
　　莫子韵无言以对，毕竟赵离说的是事实。
　　“所以你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劝我投诚么？”
　　“不错，他们答应我，如果你能弃暗投明，帮助他们的话，可以放你一马，毕竟你和这件事并没有太多关系。”
　　莫子韵冷笑道：“我姓莫，你居然让我出卖莫家？”
　　赵离沉默很久，如果不是电话那头传来呼啸的风声，莫子韵甚至以为他挂掉了，过了很久赵离才开口道：“莫子韵，看在你我是旧识的份上才劝你，我已经没有多少朋友，能帮一个是一个，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好下场。”
　　莫子韵一愣，她以为莫家这么多人，她随便说一个名字编一个莫子韵妹妹的身份能瞒过赵离，现在看来她是太过儿戏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
　　“你！”莫子韵气急，竟被赵离诈出来了。
　　“你在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不是吗？他们以前怎么对你的，现在还是一样，不会因为你变美变瘦而改变，你从来都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不是吗？”
　　莫子韵没有说话，这番话已经说到她心里，已经到达那个最柔软，最隐秘的地方。
　　十年前那个夜晚，莫家将赵家覆灭，四处都在起火，四处都打砸争抢。
　　那晚之前莫子韵尚还有父母，还有家，那时她还不是这般模样，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又肥又矮的孩子。
　　发生变故的不只赵家，莫家同样也在流血，对于赵家的打压莫家持两派意见，莫子韵的父亲站在了莫问天的对面，那一晚上赵家消失了，莫子韵的父母也消失了，莫问天告诉她是被赵家的人杀了，但莫子韵知道不是这样。
　　她清楚父母为什么消失。
　　从那晚以后，她在莫家的地位急转直下，就连仆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如从前尊敬，更不说那些兄弟姐妹，逢人便说她“肥猪”。
　　其实肥胖并不能怪她，只是与生俱来的疾病罢了，莫子韵也不想这样，她也没办法反抗，谁让她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
　　之后各家因为吞并赵家财产分歧颇大，莫家为了吞下那块最大的蛋糕竟然能想到利用赵离和莫家联姻的手段，以此堵上所有人的嘴。
　　想不到赵离活命的意义只是为了将赵家的财产送到莫问天手里。
　　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就这样有了牵连。
　　莫子韵被推进化妆间时还在哭哭啼啼，她刚刚才被几个哥哥们嘲笑是肥猪，就连下人都可以对她推推攘攘，父亲在时她几时收过这种委屈？根本没人在乎她的感受。
　　“我猜肯定有人骂你胖，所以你才哭。”
　　只顾着抽泣的莫子韵没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人，一出声吓了她一跳，差点由抽泣变成打嗝。
　　“你……你是什么人？”莫子韵打量这个角落里的人，看起来比她大一点，但被捆着双手，鼻青脸肿，靠坐在衣柜前，脚上的鞋子还丢了一只，不知去了哪。
　　“我叫赵离，就是那个要娶你的人。”
　　莫子韵猛吸鼻涕，呜咽道：“你胡说，我不嫁给你。”
　　小赵离咧嘴笑道：“说得好像我想娶你一样，养你肯定很费劲。”
　　莫子韵气急，抓起桌上的瓶瓶罐罐往小赵离身上砸，小赵离也不躲，闭上眼睛任由东西砸在他身上，这些痛楚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果别人骂你你也敢这么打他就好了，可惜你只敢欺负我这个还不了手的人。”小赵离闭眼道，“人争一口气，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又怎么看得起你。”
　　“你！”莫子韵更气，“你跟我一样不也是个小孩子，凭什么教训我？”
　　小赵离嗤笑一声：“也是，我跟你一个莫家人说什么，你不过也是个可怜人。”
　　莫子韵大声道：“你说谁可怜？”
　　小赵离闭眼不说话，任由莫子韵在那又跳又叫。
　　之后的事已经明了，莫家宣布莫家小姐和赵家“幸存”的独子赵离联姻，美其名曰照料保护，莫问天还表达了对挚友赵渊的惋惜与哀悼，那惺惺作态的丑恶嘴脸，如今莫子韵还记得。
　　“我……我需要考虑考虑……”莫子韵低声道。
　　“随你吧，很快就会开始行动，你最好考虑快些。”
　　“嗯。”
　　挂断电话后，莫子韵怔怔看着通讯录上的号码出神，心乱如麻。

　　蓝海市，蓝家。
　　蓝灵处理完手上的文件，扭了扭有些酸的脖子，心想什么时候该去做个按摩护理，保养保养自己的身体。
　　桌上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什么广告推销的骚扰电话，蓝灵便随手挂掉了。
　　没能打通蓝灵的手机，赵离叹了口气。脚底海水碧波荡漾，潮起又潮落，思忖良久，只能给蓝灵发了条短信。
　　“是我，赵离，最近如何？对莫家的行动已接近尾声，倘若你愿履行当初约定，我的请求有三，第一，打压和莫家合作的物流公司。第二，不要让莫家用你们的船。第三，和莫子韵合作。倘若你不愿也无妨，抱歉，珍重。”
　　蓝灵看到这条短信时手在微微颤抖，当她再拨过去时已显示关机，手机里只传来客服机械的声音。蓝灵缓缓靠在椅子里，心里如同有什么东西崩塌，就像搭好的积木从中间塌了几块。
　　她后悔，为什么没有接这个电话。
　　世间的遗憾，往往都是因为那么一些小事，不然又如何称得上是遗憾呢？
　　手机再次响起，蓝灵急忙拿起手机，期盼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号码。
　　可惜，并不是。
　　“赵离给你打过电话了吧？”这是莫子韵的第一句话。
　　“嗯。”
　　仍在心烦意乱的莫子韵没听出蓝灵语气中的失落，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好久莫子韵才开口打破沉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嗯。”
　　“我们合作吧。”
　　“这个混蛋，是打算去送死吗？”蓝灵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莫子韵愣住，一会才说道：“他这样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他这样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蓝灵和莫子韵不由因为这一句回想起与赵离相识的点点滴滴。
　　从相见的第一面，蓝灵犹记得是在自家庄园的大门，那时的赵离跟一个叫花子差不多，她还记得赵离因为不会系领带而红了脸，记得与他共同谋划未来，记得自己因为龙游帮派的事被他教训过无数次。
　　一段匆匆的岁月啊，虽然充满了危险和心酸，但那是她所度过最特别的日子。
　　一直到自己的父亲离世后她再也没有给赵离好脸色看过，甚至，再也没见过他。
　　林叔叔劝过自己，父亲那样死去，是他自己的决定，是最好的局面，以蓝灵的蕙质兰心，不难想明白，她只是气不过，只是想要赵离低头跟自己道歉，好好哄自己罢了。
　　但她没有想过，赵离一路过来，帮了她多少，又和她置过几次气？
　　更何况赵离身上背负的可比她沉重得多。
　　而莫子韵对赵离的了解都是从手下传来的一点一点资料，堆在桌面上高高一摞。
　　全都是关于他的生活细节，今天做了什么，穿的什么衣服，吃的什么饭，有什么活动和什么人见面。
　　赵离在黑街的生活十分简单，刚到那时，他才十岁，整天被街上的二流子欺负，和福伯相依为命，睡垃圾堆，吃垃圾饭，白天跟人打架，夜晚躲避仇家，就这样度过一年又一年，直到长大才有所改观，渐渐的，黑街招惹赵离的人少了，福伯还有了一间店面。有传言说，赵离已经打下黑街，但莫子韵无从查证。
　　但就算赵离如何，他绝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黄赌毒一概不沾，他只喜欢打架，学习。
　　一个在垃圾堆里生存的人还要坚持学习，你说有多可怕？
　　你说，赵离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他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那是仍在龙游大学里时赵离为数不多的呆在教室里的时光，上课时他偷偷对蓝灵说：“等这件事了结了，说不定我会去海边的小渔村里买一间房子，白天出海，傍晚回家，吹吹海风，看看日落，学学我最喜欢的画画。”
　　蓝灵还笑他做梦，但赵离那时的双眼分明在发亮，还充满了叫做期盼和希望的东西。
　　“但我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眼里的光又熄灭，仿佛一个悲伤的孩子。
　　可惜那时蓝灵没有注意到，她以为赵离只是开玩笑，因为，他平时就很爱开玩笑。
　　“是啊……”蓝灵喃喃道：“他这样的混蛋，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赵离会做怎样的事？
　　他会做已经认定的事，比如，先拿下莫问天的三弟莫问礼的命。
　　开往那个城市的船已经起航，赵离看着手里的手机，很久很久，终于将它丢下海中。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想交代的事也已经交代完毕。
　　他所要做的，也仅有继续走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