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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Lauric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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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这天早上,全家去给外公扫墓,西翠穿着黑裙表情悲伤的坐在车里,脸色微微苍白。
从小被外公捧在手心里。在老人家的口里向来是喊她“宝珠”,为她取名“西翠”也是想将她视为珍宝,这样英俊的老人最终因病去世。西翠在病房里看着他的脸被蒙着白布,害怕的瘫在地上。葬礼上哭昏过去,在医院调养了半个月才回到学校上学。
想着这些,西翠又哭了起来,素面朝天,穿着黑裙和黑色的跟鞋。她想着小时的事,想着想着就回到了以前。
生命如此脆弱,死去的人留下了的只有悲痛与思念。
西翠意识到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仿佛带着悲凄的调子在以各种形式存在生长。连同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因某些事而发生意外,留在时光的夹缝里,停止不前。那些逝去的生命,还会在另一个时光里保留生前的记忆么?他们曾爱过的人,最终只能选择以孤独的形式不断的怅惘的来祭惦他们。
这样想着的时候,西翠完全没留意到脚下突起的石阶,在没来得及反应时已经栽倒在地上。
街上的人突然看到一个少女以这样仓促的姿势跌倒都惊奇的很。西翠顶着众人的目光艰难爬起。感觉到膝盖处和手肘处的疼痛。低下头看伤口已经在冒血了。她站起身刚要向前迈步,脚踝却痛的不行。
真是祸不单行。西翠抬起头忽然间看到面前的建筑是那座游泳馆,她一下子来了气——每次只要一经过定就会受伤倒霉的地方,不详之地。
她脱掉鞋子,试图往前走,身体却惯性的倾斜,就在快要逝去平衡时,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她。
西翠转过头,看到一张年轻生动的脸庞。男生穿着墨绿色的衬衫,面容清淡温和。他扶住西翠后问:“还好吧?”
“嗯。”西翠低下头看正在冒血的伤口。
“你好像不太方便走路,我送你去医院?”男生关心的问。
西翠看他认真的表情,没由来的莫名的感动。她又低下头,只轻声说了一句:“那就麻烦你了。”
不认识的陌生人,在陌生的地方帮助了她。西翠想象不了这是偶然还是别的什么,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她如此幸运,每次在困难时都会有人来帮忙。
“伤口处理好了,你回去小心一点,别让它发炎了。”男生把药递给她扶她出了诊所门口。
“谢谢你。”西翠笑着看他:“真是麻烦你了。”
男生很温和的笑了:“有人遇到困难帮个忙是应该的。”
“还是要谢谢难你。”西翠感激的说:“这样吧。为了谢谢你,我请你吃点东西?”
男生一愣,然后说:“今天我有事,改天吧。”
“也好。”西翠拿出手机说:“那把你的号码留给我,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
男生输入自己的号码后,西翠对他笑着说: “我叫西翠,你呢?”
“晏楚。”
和婉带来了水果,坐在西翠床边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到最后突然间问: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的把他的号码要了下来?”
“你猜呢?”西翠笑着看她。
“不会是真的想要谢他吧?”和婉撇了撇嘴: “难道你另有企图?”
西翠扭头看向外面。虽然自己家的地理位置不占优势,但是环境格外宁静,风吹过树梢,发出微微的响声,阳光不温不火的照射在每一个角落里。
“我不能再一次错过帮助我的人。”她坐在时光的中央,脸上是静谧端庄的神色。
西翠坐在餐桌旁回想昨晚的梦。
数不清的无数次在梦里见到那个人,站在泳池边看着游泳馆棚顶的巨大吊灯射出刺眼光芒。她恍恍惚惚的把眼珠随着灯影转。转呀转呀就一头栽倒在水里,无穷无尽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本能地挣扎几下后香水底沉去。眼前看到的只是模糊幽暗的微弱的从水面射来的光线。
这个时候她总能看到有人影从别处游来,带着她向水面冲.在她一头露出水面时,梦就瞬间结束。
这种梦也不知做了多少次。那个人的脸始终没认出来。
时隔5年,是嵌在记忆里的,或是说早已和记忆融为一体。时时刻刻忘不了.忘不了,日日夜夜地想.和在水里窒息的感觉一样。
晏楚那汤匙敲了敲杯子,西翠回过神,眼神惊慌失措。
“晏楚,你有没有险些就要死去,又被救回来的经历?”
面对西翠毫无征兆的提问.他费神地思考了一下.很慎重地回答:“有哟。”
西翠突然就来了精神,接着提问:“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溺水而已。”
听到“溺水”,西翠心里像是被锤了一下。
“跟同学去游泳,当时还不会游泳,后果一下水就出了事,被一个中年大叔救了。后来他成了我的游泳老师。”晏楚轻描淡写地说,跟念课文一个音调。
“哦。”西翠点着头,又开始走神想别的。
“你会游泳么?”晏楚突然问。
“什么?”西翠回过神。
“游泳。”晏楚提醒她。
西翠低下头,昨晚的梦又突的袭来。她喝着矿泉。含糊不清地回答:“不会。”
两个人各做各的事。喝水,吃东西,走神。
临走前,晏楚对西翠说:“明天要不要去游泳馆玩一次呢?”
那些折射出白光的水纹在西翠眼前不断飘荡。西翠摇了摇头说:“不去了,我怕水。”
那座皇宫似的游泳馆历经5年的时间非但没有日益陨落,反而是将水准一提再提。即使是现在,那伟大的消费价格仍高悬在全市人民的消费水平之上,遥不可及。
像西翠这样幸运的人,身边总会有贵人邀请她去游泳,但她却无福消受。
好孩子的晏楚,明朗化的晏楚只识别无阴影的世界,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是资本家的后代,天生的优越感,骄傲着却有和善的秉性。
西翠低眉顺眼地跟着时光跑,从13岁一溜跑到了18岁。那张脸成了花似的颜色。惹得和婉哭笑不得地与她一起合力抵抗“太子党”们。
西翠一口一个“救命恩人”叫着,就如同众多事物一样。原来没那么真实的却被熟人一路叫喊成了真的,真实得历历在目。她在把记忆逼得无路可退的时候,突然沉默了起来。
小时日日期盼的事,如今长成了巨大的肿瘤。无声地在身体某处抗议。时时刻刻在叫喊宣示它的存在。念在主人开心的得意忘形时又提醒着它的存在。
它的存在,让记忆在夜里抖动的流汗。
瑟瑟发抖。
早上晏楚到来,一同落在枝头的小鸟们不住的呢喃“不要相忘,不要相忘”。西翠跟着阳光一同喜欢着晏楚,那种真心的慈善家,性格太随和,连挑剔的和婉小姐都赞不绝口。
在未出生前就拥有了美貌过人的母亲,温柔的父亲。在孤寂的童年认识了风光无限的和婉。作为朋友一直至今。在溺水险些要死去时被传说如英雄的少年救起而不是像晏楚一样被中年大叔救起。在清明节难过得要晕倒时,碰到好心相助的晏楚。
“你是以怎样的方式来喜欢他的呢?”和婉问。
“谁?”
“晏楚。”和婉提醒她。
像是《Little Women》的Laurice一样,是真正的男孩子。在这个年代少有的善良的人。值得人以心底敬佩。看似有时会迷惘,但却是真正的聪明。
但是晏楚,致使喜欢而已。很浅很浅的喜欢。向水面上的波纹。细碎凌乱。
还有一个人,却是深藏于水底。在幽深的蓝色中,来回游走。那个人,在记忆中徘徊五年。对于他,已不是能用喜欢形容。更深的像是植入灵魂里一样。时间越往后,他越是往心底里游。层层下降。深得不见底。所以捞不出。只能任由它继续侵蚀。
西翠在大多数回想那个13岁记忆里的少年时都会陷入幻觉里,像是在水里一样。毫无紧张感的焦虑。
时间像是小火车一样呼嗦嗦的往前跑。冒出的股股蒸汽被撇在车身后。滞留片刻又消失殆尽,许多事就是这样。西翠眼看着小火车在自己眼前开过,但是那些蒸汽却是弥漫在她的眼睛里,遮藏了漆黑的瞳孔。让她只看得到过往。
最近几个在日历上被划掉的日子都格外的刺眼。
多少天了?多少个日子?距离遇见他的13岁又过了多久?
18岁。13岁。5年。5个365天。每天24小时。1825个24小时。43800个60分钟。2626000个60秒。157680000秒。
一亿五千七百六十八万秒。听着都令人眩晕的数字。一个人,在长久的思念另一个人时,是怎样做着梦过来的呢?
越跑越远。那个少年还停留在水池旁。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微微喘息,就那么站在那儿,向着5年后的西翠看过来。日子越过距离那个少年的距离越是远,远的过了亿。只要想到彼此间存在着的过了亿的,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着的距离,西翠的心里就异常的恐惧。害怕的会倒吸一口凉气,吞进肚子里。企图用那个来填补这几亿几亿秒的沟壑。
吹灭蜡烛那一刹那。晏楚打开了门。光线一下子晃疼了西翠的眼。
“许了什么愿?看你低头祈祷了那么久?”晏楚笑着问。
“怎么了,这么好笑?”西翠反问他。
“我是怕你许的愿望太长了,把天上的神仙给累着。”晏楚笑眯眯地解释。
西翠切了蛋糕递给他,笑着说:“你的好心肠都开始绕到神仙那儿去了。”
18岁成年的生日。西翠在黑暗中对点点烛光许了一个愿望,每年都在重复着愿望,一次又一次,依序天上的神仙真的听腻了。
连神仙都厌倦了的重复的愿望。那便是能够再见到他。13岁时的救命恩人。
希望在18岁时见到他,这个想法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是变得更加强烈,在许多的时候都会跳出。那个13岁的模糊面孔的少年。连真实存在着的晏楚都轻而易举地被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