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吾与》琵夜霓

3、又走了老路

　　18岁生日过后的夏天，西翠高中毕业。要去外市念书，但是她不想离开这个城市。她无比的怀恋那条毫无生气的道路。即使走了这么多年。仍是在这一刻才发觉还有许多许多的店铺没有光顾过。许多许多的广告牌没仔细看过。
　　现实是现实，环境是环境。
　　要怎么沉溺于过去，仍是要冲出水面看清世界 。
　　“但是我想看看他，我想在离开这里前见到他 。”西翠带着哭腔对和婉说。
　　“那就……”和婉想了想说：“让晏楚带你再去一次那游泳馆，看看是否能回到13岁时，看能不能再见到那个人。”

　　晏楚放着暑假没意思就办了张月卡去游泳馆里成天游泳，似乎有吧那里当成家的架势。
　　突然的这么一天，西翠缠着他要带自己去游泳馆里玩。晏楚奇怪的问他，西翠笑得很隐秘的没正面回答。只是随口说着：“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的样子。”

　　再次踏进这里时，架旁的玫瑰花从开得很茂盛，树木经过5年的时间越发地壮大。
　　晏楚很热情地要把游泳队的队员介绍给她，西翠天真的答应。看着晏楚走到一大群男生中间，屋里哇啦的说着什么。
　　西翠站起身自己在池边逛，她故意将脸别过去，不去看水的那边。即使现在她仍是难以在水边保持镇静。只要看到这种流动着的液体，她便会被幻觉指挥着。像以前那样，奇怪的坠入深深浅浅的蓝色里。
　　西翠感到脸颊上突然凉了一下，她转头看到了一个球从她脸侧划过。溅起来的水珠弹到她的脸上，她捡起球四处张望，看到前方水池里一群孩子正冲她招手。
　　“姐姐，姐姐。”那些孩子挥着小胳膊喊“帮我们把那个球扔过来好么？”
　　西翠看着他们突然就想到了很久的以前，一群小孩子让她帮忙把球捡回来。
　　“姐姐，帮忙把球捡回来好么？”孩子仍在挥着胳膊喊。
　　她在片刻恍惚后回过神，看着手里的球没有动静。
　　站在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能把球扔回水池里，除非她再走几步，靠近水池些。
　　“姐姐，姐姐。”小孩儿不断地喊。
　　西翠叹了口气，从以前就这样，心肺太软，孩子软绵绵的声音一叫“姐姐”西翠就想尽全力去帮他们，于是她一步步地向前走。拿着球走近水池边上。
　　她闭着眼使劲将球一抛，听到孩子们连连的道歉声后，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不断流动着的水，一波又一波死盯着，水纹变成细碎方块，高低起伏。仿佛是天上亿万颗星星全部掉进了海里。不停的反射着光，这些光线交织成稠密的网。罩住了西翠的身子，使她的身子向前倾。
　　当高高低低的星星的碎片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她听到“扑通”了一声，耳朵成了无声的世界。
　　恍惚中，西翠看到了一张脸，一张13岁少年的脸在水底冲她微笑,看不清对方的眼睛,却格外清晰的看到他在那笑,在深深的水底.西翠随着他下沉,她伸出手想去抓住他,那个时候,西翠只想着要见他,要见到他,几亿秒的距离仿佛就要在这一刻马上被划掉.很快就不会有距离了,她就要见到他了.
　　突然地,她感到有人的手揽过了她的腰,然后少年的脸迅速向后撤离，向着水底坠落，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西翠有种格外熟悉的感觉，被人带着向上游去，太过熟悉，以致于使她以为又回到了13岁
　　冲出水面那一刻，她像是被人抛弃了身体，只在呼吸到空气时，片刻间又晕了过去。
　　她在世界静寂时醒来，知道身边也有人，知道她刚从水中得救，知道自己已没事，知道她被人救过来，但她就是没法让眼睛睁开，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
　　有人挤压她的胸膛，忍受不了后，西翠才一口将水吐了出来，然后世界豁然开朗。她坐起身，看清了周围的人
　　眼前左手边是晏楚，右手边是不知名的青年，两人同样着急望着自己，西翠一时弄不清该与谁说话。
　　“我……我没事。”她半天才咳嗽着说出来。
　　身边的人放下了心，陆续走掉回到各自原来的地方，只留下了晏楚，连那个陌生青年也走掉了
　　“是谁救了我？”西翠问晏楚。
　　“告诉你是我，你信么？”晏楚笑着问她。
　　西翠听了一愣，真以为是他，可看着晏楚的表情只像在说笑。她板着脸问：“是谁救的我？”
　　晏楚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开玩笑的说：“告诉了你，你岂不是就要嫁给救命恩人了？！”
　　“晏楚!”西翠生气的喊。
　　这样的语气才治得住晏楚，对方终于正经下来，望着门口的一群人说：“里面穿蓝色泳裤的人。”
　　西翠抬头望去，碰巧考到蓝色泳裤的人也看过来。
　　“这位可爱的小姐想知道是谁救了她。”晏楚笑着介绍。
　　蓝色泳裤青年点头示意。
　　“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晏楚指给西翠。
　　西翠看着面前的救命恩人，眼神澄清如水，看到蓝色泳裤疑惑不解，向晏楚求救。
　　但出乎意料的是,西翠的思维里救命恩人应该是在她醒来后关切询问她的情况，握着她的手然后微笑着对她做自我介绍。可蓝色泳裤却是用疑问的目光看向晏楚，然后才生疏的介绍说自己叫廖壁。
　　现在想来，那场面实在很尴尬。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啊，不会。”
　　“谢谢你，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早就……”
　　“不是，我只是比别人早些发现你落水而已，如果不是我，还有别人。”
　　“但还是要谢谢你。”
　　“啊，那就算我救了你吧。”
　　“我叫西翠。”
　　“啊，我是，廖壁。”
　　晏楚解释说当时他去拿饮料，回来时才发现她已被廖壁就上岸了，和婉对这件事的解释为“又一次命运的捉弄。”

　　但是西翠又是怎么样的呢？
　　有两件事让她现在，一是廖壁，二还是廖壁。
　　在溺水时，她被人揽过游向水面的瞬间，确实是回到了13岁，那个少年就自己时，瞬间异常熟悉的感觉，这种潜意识的东西通常是不会出错的。
　　她在睁开时，看到来廖壁脸的一瞬间，似乎只看到了廖壁的轮廓，与那个少年的轮廓重叠在一起，映成了一个人。
　　是他吗？
　　西翠想。
　　是他吧！应该是他……
　　那就是他。

　　西翠从晏楚那里以无意的语气有意的打听着一些关于廖壁的私事。
　　比如，廖壁从小就住在晏楚家隔壁，从小就学会了有用，并且技艺超群，还曾代表市少儿游泳团去参加国比赛。
　　似乎打听到的，关于他的事情都围绕着“游泳”二字而诞生。那么如此看来，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必然。
　　西翠是深受中国佛家和西方基督教影响的孩子，她坚信世间所遭遇的一切都自由它的安排。神佛让你遭遇到某个人，某件事，都是因为他们是你生命中的必然，非遇不可的。
　　如此，西翠意识到，廖壁在她的生命中似乎要占据很重的地位。

　　因为时间太过紧迫，西翠只有不动声色的加紧行动。
　　“廖壁的游泳技术那么好，那么以前有没有仗义帮助过溺水的人？”西翠好奇的问晏楚。
　　“救人？”晏楚想了想：“应该是有吧，我记得他小时候就已经开始做救生员的工作了。”
　　“小时候？大概是多大？”西翠紧张的问。
　　“十三十四岁左右？”晏楚歪着脑袋想：“大概是，他那时训练结束出来玩，就遇见个溺水的，顺道就给救了。”
　　“那……那个溺水的是男是女？”西翠问。
　　“不知道，他没细讲。”
　　“那……”西翠还想再追问，却看到晏楚疑惑的眼神，她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
　　无论如何，十三岁少年救了她这件事，她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

　　西翠刻意的接近廖壁，其可以的成分近乎于固执。
　　“关于廖壁，是怎么回事？”和婉问她。
　　在演出如往常的笑容里，这个问题被西翠故意的抹去。和婉却不似那样的包容，锋芒毕露。
　　她是在努力的让自己从回忆启程，借其找到曾经十三岁的廖壁，再回到最初的岁月里。
　　关于，是那个少年，还是廖壁，她在许多的时候都无从思考。
　　她以为自己是在准备画个圆圈，把记忆圈起来，把一亿五千七百六十八万秒的时间距离用圆圈来代替，让它从无限可能延伸的直线变为回到起点的圆圈。
　　但她好像是忘了什么，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漏下了某个环节。她想，却不得知。

　　“西”“翠”两个字组合在一起，隐约成了象形的“醉”。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她闭上眼是十三岁，睁开眼是十八岁。她看着廖壁想象出十三岁时的脸，回想着十三岁的少年却想象不出廖壁的脸。
　　潜潜浮浮，上上下下，脱离了重力去回忆。她觉得这样就想是在游泳。仅仅是分不清，却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