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慕安妮

8、明天见

　　*
　　冯文接到父母电话时，他正因为案子忙的焦头烂额。
　　局里的画像师根据许燕的描述画出来的人根本不在警方的数据比对库里。
　　“明天回来一趟一起吃个饭吧。”电话另一端父亲沧桑的声音，让冯文怔了一下。
　　案子忙的话还没说出口，冯文看到了桌面上的台历，今天是冯婷婷的忌日。
　　“我尽量回去。”冯文挂了电话，像被抽了精气神一般瘫在椅子上。
　　他当初执意要当警察，如今却连冯婷婷当初发生了什么都没查出来。
　　真是没用。
　　冯文揉搓着头发，整个人埋头在膝盖间。
　　“小文”
　　杨逸凡进来的时候看到冯文的样子，一怔，确实最近大家的压力都太大了。
　　他拍掌把大家召集过来。
　　“根据许燕的口供，今天突审马二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为了奖励大家的辛苦，今天不加班。”
　　众人欢呼。
　　杨逸凡走过去拍了拍冯文。
　　“回去休息一下。”
　　*
　　秦樾走进电影院的时候，很巧的碰见了一个熟人。
　　周余正站在一群小孩中间在排队买冰淇淋。
　　“是认识的人吗？”
　　杨悠顺着秦樾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好奇地说。
　　“不，算认识。”
　　秦樾敛眉，周余突然回头对上他的视线，让他说出一半的话转了个弯。
　　“那正好，我也想吃呢。”
　　杨悠说着不顾秦樾径自朝着周余走过去。
　　“你好”杨悠大大方方的朝着周余露出甜美的笑容。
　　周余疑惑的抬眼去看秦樾。
　　“我表哥说你是他朋友，我能请你帮个忙吗？看在我表哥的份上。”
　　“杨悠”
　　秦樾不悦的警告他这个麻烦精表妹。杨悠大学一放假就被他妈妈派过来折磨他。
　　“表哥，吃不到冰淇淋，我会很伤心的，比伤心的一千个理由还伤心。”
　　杨悠拉着秦樾的手臂摇晃撒娇。
　　周余以前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类的女孩子，一直觉得她们是神奇的生物，拥有改变别人意愿的能力。
　　“一张电影票换一个冰淇淋。”
　　秦樾无奈的伸手去搜女孩的头，抬眼看着周余，两个人眼神里都没什么表情的对视。
　　*
　　上次吃饭后续杨逸凡临时有事，饭桌上剩他们大眼瞪小眼。
　　周余点了一个菜，秦樾黑着脸否掉，点一个甜点，秦樾黑着脸说不要。
　　周余抬眼，澄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秦樾，咬字极为地清晰说，“秦先生对我有意见？”
　　没有了高烧时的水雾蒙蒙。
　　周余微眯的眼睛让他与脆弱这个词一点都联系不上。
　　“没有，只是恰好你身上有我讨厌的一切特质。”
　　秦樾想着刚才周余点的菜，都是当初易尧承诺过那个小哑巴在他生日的时候要带他去吃的菜。
　　“这里的菜不止那些，你换一些。”
　　杨逸凡扬言要请的饭，结果他中途跑了，秦樾只能勉强陪着他吃饭。不然杨逸凡肯定会因为这件事一直烦他。
　　说他什么不会与人相处。
　　尽管他觉得勉强和一个讨厌的人相处完全没必要。
　　周余低头看着菜单。
　　他也想起了易尧。
　　眼底翻涌起浓郁的情绪，此时此刻他和秦樾在同一张饭桌上怀念易尧。
　　秦樾可以理直气壮的不允许他吃这些菜，他却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在心里叹气。
　　果然接近秦樾会让他不断的想起易尧动摇自己的坚持，让他变得软弱。
　　竟然产生了想要弥补十年前自己的奢望。
　　“秦先生，昨天在医院我的衣服是你给我换的吗？”
　　周余的话题跳转的太快。
　　秦樾皱眉。
　　其实昨天他对自己扛着周余大摇大摆走进医院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就像之前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凌晨追着一辆车莫名其妙的追到了凶杀现场。
　　“你误会了，是护士。”
　　秦樾否认。
　　“那就好，我因为性取向的问题，有点介意自己在男人面前赤身裸体。”
　　周余慢悠悠的话音刚落，秦樾想站起来的动作不经意间将盘子扫落在地。
　　“池游”
　　秦樾不悦的喊他给自己新起的名字。他不觉得周余只是无聊随口给自己坦白他的性向。
　　周余弯着嘴角，眼里没什么情绪的看着猛然站起来的秦樾，“秦先生，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我有点饿了。”
　　“不用了，池先生，今天这顿饭就不必吃了。再见，我先走一步，这顿饭我请，你随意。”
　　周余看着秦樾大步流星的走出去，眼底荡起的情绪一点点沉下去。
　　他最终还是点了满满一桌菜，摆上了三副碗筷。
　　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包厢里，看着那些热气腾腾的菜一点点凉下去，未动一口。
　　*
　　秦樾以为他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毕竟这个城市那么大，人那么多。
　　“秦先生这交换太亏了。”
　　周余今天愿意出门支持正版看一场电影，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走进电影院，没想到就运气不好的碰见了秦樾。
　　“不亏。既然想偷懒走捷径，就要付出代价。”秦樾低头去看杨悠，“接下来的游乐场取消了。”
　　杨悠哀嚎。
　　秦樾受不了她的聒噪，说她再闹下去，电影也没有了。
　　杨悠冰淇淋吃的都丧气沉沉。
　　直到电影开场看到她的偶像柯笑尔，才有斗志昂扬起来。
　　买票时杨悠自告奋勇的去买票，买了三张连号坐。
　　杨悠与周余各坐一边，留了中间位置给去洗手间晚回来的秦樾。
　　《明天见》是个悬疑电影，故事围绕着小儿麻痹症患者不断追求友情，亲情，爱情，又不断失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主人公一度丧失为人的基本伦理道德，直到最后自己破除迷瘴，找寻到自己生而为人存在的意义。
　　“只有正常人才能过正常的生活。你能吗？”这句振聋发聩的台词响彻在电影院时，周余放在扶手上的五指收紧。
　　秦樾余光瞥见那只紧握起来的手，收回视线，整个人随意的靠在靠背上。
　　而杨悠因为代入了故事里的主角，正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咽着哭不停。
　　散场的时候杨悠追着他让他发表评论，秦樾回想了一下整部电影，只有那个场景让人深刻。因为在后半场刚开始，周余靠近他耳朵，问了他一个问题。
　　“秦先生，什么样的人是正常人？”
　　他最后也只是对着杨悠敷衍的说了一句：“柯笑尔的演技的确是影帝级别的。”
　　散场人员混乱的间隙，秦樾不知道周余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没有特意要找周余。
　　他只是想到了如何回答他。
　　拥有爱人和自爱能力的人。像易尧那样的人。
　　心底突然莫名的涌出一股欲望。他想找个人和他聊聊易尧。
　　*
　　许燕是被一阵颠簸动荡弄醒的，她感觉自己被推在床上快速移动，滚轮在地板上滚动发出闷响。
　　人群慌乱，她的脸被被子盖住，余光只透过边缘的缝隙，看到不断走动的人群。
　　“快带着病人撤离。”
　　她在嘈杂的环境里模糊捕捉到些许的声音。
　　她想发出这声音，但嗓子哑的厉害。
　　想抬手，发现手脚被牢牢的绑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
　　再经过碰撞与颠簸很长的一段路上，需要被粗暴的推上了一辆车。
　　就像那天医护人员将她从齐名的家里拉出来一样，现在她又被拉出了医院。
　　后知后觉的她感觉五指的缝隙里有黏稠的液体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许燕其实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也可以说是有点小洁癖。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原本只是随意搭在她脸上被子掉下去了一些。
　　昏暗的车厢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酸涩的厉害，她努力去看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
　　是在齐名家，逼着她亲手杀了齐名的那个男人。
　　那人依旧戴着黑色的口罩，听到动静转身看着徒劳挣扎的许燕，无动于衷。
　　“能帮我擦擦手吗？”
　　许燕眨了下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尽管浓郁的妆容不在，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男人果真伸手，宽大粗糙的五指虚虚拢在她眼上，挡住了许燕的视线。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眼睛。”
　　许燕本能的瑟缩，以为他要伸手将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谁知男人下一个动作就是掀开盖在她手上的被子，扯着床单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将她手缝里的血擦了个干净。
　　弥漫在狭小空间里的恐惧更甚。
　　“我真的不知道齐名将那个什么数据藏在哪。”
　　男人闻言抬头。
　　“那已经不是我负责的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