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慕安妮

7、送花

　　*
　　冯文的姐姐冯婷婷，早些年因为痴迷追星，一心要进娱乐圈，不顾父母的反对，离家出走，后来突然断了联系，再看到冯婷婷就是在国外的一档没什么名气的综艺节目里。
　　虽然那时候冯婷婷因为整容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但是他们父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后来他们父母千方百计找到冯婷婷，冯婷婷也后悔这么多年离开家。双方和解之后，冯婷婷就与公司解约。几乎将家里的家产尽数赔了进去。
　　只是好景不长，冯婷婷在回国之后的三个月的一个冬天自杀了。
　　遗书上写着她因为觉得拖累父母，所以才决定自杀。但冯文知道她姐姐不是。
　　有人威胁她姐姐。
　　冯婷婷曾经一个人在屋里边哭边自言自语的说，如果她不那么天真的以为离开公司就能摆脱恶魔就好了。
　　他要找到冯婷婷自杀的真相，他要守护正义。
　　*
　　只有正常的人才能过正常的生活。你能吗？
　　城市中央的大屏幕上，影帝柯笑尔的眼睛阴狠的盯着在广场驻足看向屏幕的众人。
　　首个获得三大金奖的悬疑电影《明天见》即将上映，影帝柯笑尔倾情演绎，期待你的光临。
　　我们明天见。
　　电影宣传过去了将近半分钟，周余也依然仰头注视着广场中心的大屏幕。
　　光鲜亮丽的明星，仿佛他们天生都自带普照众人的光环，浑身发着光一般，享受着众人的喜爱。
　　周余特地去了铺满柯笑尔海报的花店，买了一大束向日葵。花店与电影联名，赠送的卡片上都是柯笑尔的照片，底纹上是印着电影里另一句经典台词：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周余身材纤细，皮肤白嫩，今天穿着浅肤色的条纹外套，很符合当下一些女性的审美。
　　所以他抱着花走进医院的时候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在接待台，周余问到一周前他在医院接待他的那位护士。
　　“小黎护士，那位帅哥是来找你的吗？”
　　周余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正在给病人换药的人。
　　小黎扭头往外看过去，她透过灿烂盛放的向日葵，看到了那张让她颇为印象深刻的脸。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小黎有些茫然的问站在她面前抱着鲜花的人。
　　“我是来感谢你的。”
　　周余将鲜花送出去。
　　小黎连忙摆手，作为护士，照顾病患是她的份内之事。
　　“那就把这些花送给你照顾的病人吧。”周余微笑的说。
　　小黎看着不由分说放进自己怀抱里的鲜花，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
　　那天那么脆弱的男人此刻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终于稀里糊涂的拿着花给她照顾的病人一人一支。
　　今天她负责五个病人，刚好一人一支。
　　*
　　许燕刚睁眼就看到床头多了一个花瓶，花瓶里装了大概四分之三的水，里面插着一支灿烂的向日葵。
　　李春梅女士面色不虞的看着醒来的人。
　　“你弟弟催我回去了。”
　　母女两人沉默的对视了良久，李春梅声音哑哑的开口。
　　平日里艳丽夺目的脸因为生病褪去了颜色，竟额外多了一些纯朴。
　　“回去吧，还有我给你的那间店铺，等我进去以后，你就转手卖了吧。钱别都给弟弟，你手里有钱，他们会对你好点。至于我，你就和他们说我犯了事，一辈子出不来了。”
　　李春梅看着那支向日葵，突然问道，“燕子，你恨我们吗？”
　　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知道她喜欢向日葵的人，在这个城市里就剩两个人了。
　　眼前这个大概早就忘了。
　　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那个人了吧。
　　*
　　阿齐是许燕通过马二认识的，因为这个人勒索过马二。
　　直到有一天事后，马二说他找到了解决阿齐的办法。
　　她问是什么，马二拍了她一巴掌说，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那时候许燕就想，如果按这样推理，那她也终于要摆脱马二了吧。
　　她细心的留意着马二的一举一动，甚至她也发现与她一同留意着马二的还有手机维修店里的那个小哑巴。
　　她故意把手机弄坏，送去维修。一来二去的又自作主张的认作是那个小哑巴认作朋友。
　　给她说自己最喜欢向日葵，给她说年少时她也谈过纯纯的恋爱，给他说曾经有人说她站起来像向日葵一样灿烂。
　　说她喜欢讲故事，说她原本是想当幼儿园老师的。
　　说她喜欢孩子。
　　给他说自己这些年遇到的各种事情，给她说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许燕有时庆幸他不会说话，有时又遗憾他不会说话。
　　那个阿齐是个秒射男，又有点大男子主义，每次都折腾的许燕掉半条命。
　　但他也大方。
　　后来又一天，她提前在阿齐的家里发现了一个她放在手机维修店的向日葵贴纸。
　　她捡起来那枚贴纸，将它贴在了自己的手机壳上。
　　后来那个阿齐匆匆忙忙的从外表回来，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像疯了一样，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国字脸，许燕从上面读取到了危险。
　　她想离开，但是被他拖回客厅打了一顿。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门铃响了。
　　阿齐像是被惊吓到了一样，瞪着不大的眼睛，一把拿过果盘里的水果刀，警惕又小心的朝着门口走。
　　但是没有用，外面的人在他出声问谁的瞬间，推门而入。
　　那人很高，寸头，带着黑色口罩，耳朵后面纹着青色的图案。
　　他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她当时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阿齐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就朝着男人跪在了地上。他大声向男人求饶，男人问他要一份论坛的数据备份。
　　阿齐一开始说没有，后来又被吓的改了口，说他留有备份。
　　但他找不到了。此时他突然指着地上的她说，肯定是这个贱女人偷走了。
　　这个女人以前是跟着马二的，马二进去了，她肯定是来帮他报仇的。
　　许燕躺在地上想笑，她恨不得马二去死。又怎么会偷拿他的东西。
　　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那所谓的论坛备份是什么东西。
　　而就在男人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时，她的手机掉了出来。
　　手机壳上面贴着一个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向日葵贴画。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其实小哑巴的仇人不止马二，还有阿齐，或者甚至是眼前这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或者还有其他的更多人。
　　那么干净纯良的小哑巴呀。
　　许燕心想，她从来不知道为一个人付出生命的感觉是什么样，那些影视剧里描述的这种伟大情感，每次都让她泪如满面。
　　如今她心里做了抉择，但是平静得很。
　　“东西在哪？”
　　男人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她满口铁锈味，艰难地摇头。
　　“不知道。”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按着不停的往玻璃上撞。
　　直到男人接了个电话，扔下她离开。
　　*
　　周余最后几乎是踉跄着走出医院的。
　　散发着腐烂柿子味道的消毒水充满了他的鼻腔和肺腑。让他的每次呼吸肺腑都充满了灼烧感。
　　这种天生的生理性的对医院的厌恶，让周余觉得他天生注定命里无人看顾，无法得不到别人的眷顾。
　　易尧是，许燕也是。
　　他救不了他们，同样也无法被他们救赎。
　　周余漫无目的的走在盛夏的街道。
　　低声诱哄孩子的父母，争吵拌嘴的情侣，追逐打闹的孩子。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个人都三五成群，或有来处，或有归处。
　　只有他，这世间再无来路，亦无归路。踽踽独行，形单影只。
　　不过想来，尽是他自己活该。
　　谁让他不是一个好人，利用了身边一切可利用的人，苟延残喘的活着。
　　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当活着只是为了活着的时候，人就变成了行尸走肉。
　　*
　　杨逸凡时隔三天，再次去见了许燕。
　　三天前他才看到那封发在他邮箱里的文件。许燕的手机有自动录音上传的功能，不过因为文件加密，他们破解需要一定的时间。
　　“为什么说谎？”
　　杨逸凡锐利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眼神却无比沧桑的人。
　　许燕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向日葵上，此时的心境却和上午第一眼看到时完全不同了。
　　她的手机只有小哑巴维修过，在里面装录音软件又自动上传的也只有他了吧。
　　他到底是因为担心她，还是只想要一些证据呢？
　　许燕转而去看杨逸凡。
　　“你给人送过花吗？”
　　杨逸凡摇头。
　　“那你觉得你会给什么人送花？”
　　杨逸凡也看向那支向日葵。
　　“需要它的人。”
　　许燕突然无声大笑起来。
　　如果周余在场，他会非常认同那个说她站起来像阳光般灿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