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慕安妮

9、苏眠

　　许燕心里一紧，管住了自己的嘴，没问他现在的任务是什么。
　　她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各色人的圈子里也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她都见过。
　　穷凶恶极的杀人魔，丧尽天良的毒品交易犯。
　　她快速的回顾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突然发觉很多事情都早有预兆。她当年在拐卖逃跑的路上遇上马二，被马二私藏起来成为他的赚钱工具。周旋在各色人之间多年，后来又被马二献给齐名，为了让她找到齐名威胁马二的那份数据备份。
　　但是那份数据在许燕动手之前就让人早一步拿走了。
　　许燕被男人推着轮椅，送到了一间顶楼的办公室。
　　火烧云似的晚霞铺满了城市的天空。
　　从大厦的顶层一眼望过去，将整座城市美尽收眼底。
　　男人像个戏疯子，穿着繁复华丽的戏服，脸上戴着面具，一双狭长的眼睛闪过锋利的幽光。盯着她的看一会，开口说道，“你这双眼睛这么好看，如果去当明星应该也很红。”
　　说完转身，视线目空一切，眺望天际。
　　“先生，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许燕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十指狠狠的抓住轮椅，才勉强遏制住自己逃跑的本能。
　　“十年前呀，还记得你为什么离开家吗？”
　　许燕猛地抬头，面露惊惧。
　　十年前，她被暗恋的人领着去了一个饭局，稀里糊涂的签下了一个要出道当明星的合约。
　　后来她才知道什么明星，根本就是要把她们培养成被人送来送去的玩具。
　　她偷偷逃出来后，又碰到了马二，她以为马二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初如果自己没逃，人生是不是又不一样。
　　马二伪装的人摸人样的欺骗她，后来她才发现其实马二就是帮他们物色人选之一。
　　但太晚了。
　　她的人生就像是被困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永远都无法走出去了。
　　“那一批的训练生是我亲自挑选的，结果后来发现少了一个。他们说你跑了。”
　　那人挥舞着宽大的戏袍，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你看看你这些年，怎么将自己活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可惜了这双眼睛。”
　　许燕顺着轮椅滑跪在了地上。
　　她面露惊恐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先生对不起，当初是我不懂事。”
　　那人嫌恶的后退一步，目光扫过城市中心广场的大屏时，又扯着许燕的头发，扯过去。
　　“原本你也有机会成为我完美的作品，出现在上面。”
　　许燕泪眼模糊的看着远处不断闪过的广告，认不出上面谁是谁。
　　“我其实很好奇你现在的想法。”男人松手将许燕扔在地上，坐在梨木雕花的椅子上。
　　”你原本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因为自己的愚昧，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是我生来命贱，辜负了先生的一番美意。”
　　许燕趴伏在地上，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了一种悲哀。
　　这种悲哀不是悔恨她当时错过了什么。而是悲哀她看似与命运做的所有抗争，只不过是一场不自量力的笑话。
　　或许那场逃跑也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
　　“江城人民医院中心住院部四楼昨日突然起火，目前已经造成人员一死三伤，根据报道，起火的病房正是720入室杀人案的关键嫌疑人所在的病房。最新大小事尽在江城新闻，欢迎你收看江城早间新闻。”
　　秦樾坐在客厅里，顶着一张起床气的臭脸，被杨悠拉起来看江城早间新闻。
　　“哇，老哥头发都要掉光了。”杨悠愤慨的看着新闻。
　　杨逸凡最近忙的连见他亲妹妹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原本以为案件终于有了进展，毕竟齐名的案件现在已经很清晰明了。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又给所有的事情笼上了一层迷雾。
　　“你少给他添乱，他还能留住三根。”秦樾慢条斯理的抬眼扫了一眼电视画面。
　　就是这一眼，让秦樾从现场来往的人群里，注意到那个在对面街道，穿着一身黑，背着一个棕色挎包的池游。
　　他像个偶尔云游到此的诗人。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过，又与他们格格不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电视上池游一闪而过，秦樾想再去看时发现人已经没影。
　　电话在杨悠要开口说话之前响起来，秦樾有点庆幸的接着电话回到了书房。
　　“秦先生，市中心精神科的院长打电话过来，他说有一位病人想入住我们疗养院。”
　　*
　　云在疗养院是整个江城这几年最声名鹊起的香饽饽，它整合休闲娱乐度假与医护一体。与各个大医院合作，为他们的客户提供最专业的医护。
　　仵院长听到病人的要求时，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尽管病人家属是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凶狠男人。
　　他头上戴着不知道哪里买的浓密的黑色假发，几乎遮掩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
　　如果许燕见到这个人，她就会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威胁她杀死齐名，又将她从医院带走的人。
　　“这位病人家属，你的妹妹不属于我们与云在合作治疗的对象要求。”仵院长语重心长的对来人说道。
　　云在接收的病人必须是各大医院院长推荐适合在云在疗养的病人，而且要满足各种条件。
　　“钱不是问题。”男人丝毫不退让。“仵院长你不觉得你唯一的儿子知道了当年他亲生母亲是如何在精神病院被折磨自杀的真相，对你来说才是问题。”
　　*
　　秦樾翻看着医院传送过来的文件。看到照片上的人时，眉头狠狠一跳。
　　苏眠，十年前在新闻记者质问她与柯笑尔绯闻时，当场宣布退圈的娱乐圈天才少女。一部电影横空出世横扫各大奖项。她在演戏方面的天赋，即使是柯笑尔也无法比肩。
　　当年娱乐圈流行一句话，幸亏奖项分性别。不然凭苏眠一人就可以包揽最佳演员所有奖。
　　天赋，灵气逼人，生来就应该在璀璨的聚光灯下的人。
　　秦樾娱乐圈的人认不出来几个，苏眠恰好是那个他看过影片，又惊鸿一瞥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演员。
　　杨逸凡的电话鲜少会在正常时间发给他。秦樾接到电话时心中莫名一动。
　　杨逸凡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马二反水了。他说当年他是受周大海胁迫，后来他还救了周余。”
　　“不可能。”
　　“许燕失踪，周余也没有找到，那块手表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齐名死了，他留下的数据里面很多人现在都没法追踪。有些追踪到了也都不承认。那个论坛可以是万恶之源的交易论坛，也可以只是一个小众人的交流论坛。一切没什么不可能。”
　　“一切没什么不可能。”秦樾嘲讽着低语，“我会找到周余。”
　　一个人可以没有未来，但他一定会有过去。
　　*
　　周余站在城市旧花园的花墙下，远远的看着那个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女人蹲在路边，小心的逗弄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野猫。
　　“你知道向阳路十七号往哪个方向走吗？”周余走到女人面前，手里拎着刚从蛋糕房里买的草莓蛋糕。
　　女人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反倒是那只猫一看到周余出现就喵呜着凑上来，一点都不认生的勾着周余的裤脚向上够蛋糕盒子。
　　女人见状，只迟疑了一瞬，就警惕的伸手将一直围着周余转的小猫抱在了怀里。一点都不管小猫在她怀里挣扎。
　　“猫猫，他们都是坏人。”
　　苏眠自话自说的一手按住猫猫不断挣扎的头，绕过站在她前面的周余，往前走。
　　周余敛去面上温和的表情，抬手将纤长的食指放在嘴边。只听到一声哨响，原本被按抚的猫瞬间从苏眠的怀抱里一窜而出。
　　苏眠慌慌忙忙的回头去追。
　　周余弯腰将跑回来的猫抱在怀里，静静地看着苏眠。
　　“苏小姐，向阳路十七号应该往哪走？”
　　苏眠怒目而视“你把猫猫还给我。”
　　蜷缩在周余怀里的猫感受到了危险，将自己更小的团成一团。
　　周余仿佛看不见她满目的愤怒。
　　“向阳路十七号”
　　他一字一句的重复。
　　苏眠突然捧头崩溃大哭，低泣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余静默地看了她片刻，将拎着的蛋糕放在地上拆开，拿出里面的草莓蛋糕，他挖出一块没有奶油的蛋糕放在一边，又将猫也放在里。
　　然后才捧着蛋糕放在苏眠面前。
　　“曾经有一个人他最爱草莓蛋糕，你还记得那个人是谁吗？”
　　苏眠看着眼前的草莓蛋糕猛地往后退坐在地上。
　　“你想起来了他是谁了吗？”
　　苏眠仰着一脸泪痕，目光狠厉的看着那张脸，那张和她噩梦里的脸渐渐融合。
　　她突然尖叫着伸手要去抓毁那张脸，被周余一手抓住。
　　“苏眠，你害了池玉，又为何将自己活成现在的样子。”周余轻声的说。
　　苏眠发疯似的挣脱他，最后竟恨恨的一口咬在了周余的手腕处。
　　齿齿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