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一轮新月弯弯照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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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鹊桥仙•宋 秦观
天桥上有人弹着吉他，用沙哑的喉咙唱着歌。
‘滴下的眼泪已停不住了，天下起雨了人是不快乐……’
舒芾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着脚下光影似的车河，舒芾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过客，那样的卑微渺小，孤苦无依。仿佛又回到孤儿院，久违的压抑与绝望再一次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心，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握紧栏杆，在夏日的晚风里，瑟瑟发抖。
“卡嚓，卡嚓”闪光灯的耀眼惊动了舒芾。她抬手遮住眼，望向来人。那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高高大大，带着一顶棒球帽，黝黑的皮肤，露出一口白牙，正在向她微笑。
看见舒芾有些疑惑的样子，他解释道：“对不起，你的侧影很美，带着点忧郁。一时情不自禁的按了快门。”
舒芾看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巨大的单眼相机。
“别误会，我是摄影师。不是坏人。”他赶紧解释。
“谁管你是不是摄影师。你拍我做什么。”舒芾面有愠色。“刚才的失态恐怕被他看了去吧。”她暗自揣测。
“别发火，我真的没有恶意。你看拍的真的很美。”说着侧过相机让舒芾看画面。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靠在华灯初上的璀璨里。人间的星辉落在她的身上，剪成一幅完美的侧影。她的脸微微带着珍珠的光泽，细腻而柔和。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她的眼隐藏在夜色里，简直叫人猜不透。
舒芾看着画面说不出话来，她仿佛站在自己面前，那个“侧影”是那样的忧郁，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真实，那样的清冷而落寞。
“我没有骗你吧。”那人继续。
“唔。”舒芾心里信了七八分，构图和感觉的拿捏，确实有点像专业的。
一双手伸到面前，“你好，我叫麦涛，职业摄影家。”
“你好。”舒芾没握他的手，只是点了点头。
那人也不觉得尴尬，嘻嘻笑着问，“可以再给你拍几张吗？”
“啊？”舒芾合不拢嘴了。
回到宿舍，也不开灯，舒芾把自己丢到床上，狠狠地把脸埋在枕间，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让她觉得好受。
刚刚遇到的摄影师，经历一个意外的小插曲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爬起来，从柜子最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轻轻地取出一把银色的钥匙，慢慢举到眼前。幽暗里，钥匙上的宝石发出莹莹的光华，点点如同星光一般，在暗夜里缓缓流动，她的眼底闪动着宝石的光彩，光洁的皮肤上流动着一层氤氲的星光，圣洁而宁静。舒芾闭上眼，将钥匙紧紧托在胸前。“过了今天，一切会好的。”她喃喃地道。
第二天，舒芾和往常一样去了研究室。一眼就看到自己桌上放着的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打开来，里面是《VOGUE》杂志，还有一张字条。
你还好吗？很挂念。明早六时请来梅溪边。我想见你。
--爱
张晨弋龙飞凤舞的笔迹，就写了那么一个“爱”字签名，满满的多少男性不由分说的自信。要爱就爱！完全是他的风格。
舒芾一阵脸红。
到底要不要赴约呢？她辗转思量又是一夜。
清晨舒芾穿过校园，听见琴声和鸟鸣。这么早就有人练琴了吗？舒芾有点惊讶。她记得那是一首叫做《You AND Me》的曲子，真是多情善感的调子呀。想象那一双手，在黑白键上舞动。澹然的音符流转，述说起起伏伏的心情，只为思念的那个人，有听见走近自己的脚步声的喜悦，又是夜夜思君不见君的惆怅……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才弹得出这样深的想念吗？
一阵鸟叫，惊醒了舒芾。想起张晨弋还在梅溪边等她，于是加快了脚步匆匆而去。
张晨弋也是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他就等不及跑到梅溪边。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从初中开始，一直很有女人缘的自己，居然会像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傻傻等一个女生，他还真没料到。
终于看到舒芾穿过小树林，从梅林坡上走下来。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大约走得急了些，泛着红，粉粉的好像春天绽放的樱花。想到前天晚上她在他怀里，他微微笑起来，她害羞了，该不会是她的初恋吧。
梅溪的水缓缓的流淌着，初升的朝阳照在水面上金鳞闪闪。舒芾从山坡上远远地就看见张晨弋了，他就站在金色的河边，清清秀秀的身影入画。他微微侧过身向这边望过来，舒芾的心没来由的一阵乱跳，“真是妖孽呀。”她想。
“干吗一大清早约人家。”舒芾故意撅起嘴站到张晨弋面前，想起前晚的事，她有点脸红。
“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张晨弋不做回应，笑嘻嘻地做了个手势，让她什么都别问。
“什么嘛，神神鬼鬼的。”舒芾嘴上说着，心里实在好奇。
他们沿着梅溪向上游走去。那么淡淡的清清的雾气，那么润润的湿湿的泥土气味，不住地扑在脸上，钻进鼻子。舒芾只觉得脚下的路长长远远，远远又长长。看一眼张晨弋，他正看着她笑，她想着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多好。
当他们走进清馨茶园时，阳光从茶园的那棵大榕树的叶缝间洒下，把树下的木桌椅板凳映照得点点斑驳。紫藤的枝条蜿蜒盘曲而上，铺满整个廊棚，满眼的深浓浅绿，枝叶繁茂浓荫可爱。沿着棚架支柱缠绕盘旋的茑萝，晨风中扬着羽毛般的翠绿叶子，花开得正艳。小小的五星花朵，红的那样鲜丽、浓郁而热情，青枝翠叶间仿佛无数闪烁的星星，鲜艳耀目十分娇媚。脚边的青苔一直伸展开去。空气中闻得到草木生长的气息。木槿、枫树、芭蕉、刺桐、海棠，绿油油的树叶在伸展开去的枝条上微微拂动。青草丛里星星点点黄色的小野花，挂着晨间的闪闪的露珠，开得悠然自得。蜜蜂儿，蝴蝶儿隔着竹篱、溪水飞过来飞过去，还有不知名的小鸟儿在过往的风里窃窃私语。
舒芾惊叹不已，睁大了眼看得痴了。全然没察觉张晨弋握着她的手，走到廊棚下坐下。半晌舒芾回过神来，迎上张晨弋得意的笑，“来了这么多次，没想到清馨茶园这么诗意。”她赞叹道。
“我发现这个地方时，就想到了你，知道你会喜欢的。”
“又被你知道了。” 舒芾别开脸。张晨弋的自信，总让她无措。
“我们是心有灵犀。”张晨弋看着她。舒芾低着头没说话。
“一开始我有点好奇，能让教授亲点入门的居然是个腼腆的小姑娘。还记得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坐在沙发上局促的样子。”
“啊，真的。”舒芾笑出声来，“知道吗？那天我是第一次去研究室。居然把茶壶弄翻了教授的宝贝画稿都湿了。就在你们来之前。”
张晨弋点点头，“后来呀，我发现你不简单。”
“嗯？我不简单。”舒芾不明白他的意思。
“还记得申请奖学金的时候，竞争多激烈。各方神通云集，虾走虾路，鱼走鱼路。按道理你应该比其他人更紧张。可你呢，面上风淡云清的。就算后来拿到了，也不见你激动还是和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我就想这个小姑娘挺不简单的。”
舒芾扑哧一声笑了，“什么不简单呀。我是学老子无为而已，而且是不得不学，境界差得远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对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来说，有时候别人眼里稀松平常的东西，就是幸福，想都不敢的奢侈。既然这世上太多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又何必勉强而为呢?”她抬头看着张晨弋，“我只能保证自己尽可能的做到好。”
“无为不是不为，你说的是这个吧。”
舒芾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越观察你，越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一样的孤独，还有点倔强。”
“你孤独？”舒芾笑了，“我倒是觉得你太个人了。”
“你不相信？怎么说呢，我也是个孤儿，某种意义上的。”他顿了顿，“我家房子很大，有很多房间，除了房间还是房间。我父母都有自己的事业，各忙各的。他们对我们的好的方式就是给钱，多半也是出于内疚。所以我大把大把的花钱，学会喝酒，抽烟，交很多女朋友，办party，夜夜狂欢。我知道他们不赞成，所以我越要做。我要报复他们的冷漠。”
舒芾静静地听着。
“可是为我痛心，为我流泪的只有我姐姐。后来她得了绝症，终于连她也要离开我了。”张晨弋顿了一顿，“我不让他们碰她，还差点拿刀捅了医生。我在她身边守了整整一个晚上，突然间我想通了，一直以来我以为是都是别人的错，其实错的人是我。所以上天惩罚我。”他站起身来，走到榕树下，仰头去看绿绿的树冠。
“对不起。我不知道。”舒芾站在他身边满怀歉意。
“我关心你。你是应该爱，又被爱的那种女子。那么纯洁又敏感。”张晨弋拉起舒芾的手，“你犹豫，我懂。我只是想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互相保护，互相了解，互相慰籍，就像现在。你知道吗，舒芾，我很久没跟人说过心里的话了，从没感到这么满足，自信，安全。我不会逼你，但也别急着推开我，至少给我一个在你身边的机会。”
舒芾向上看去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真诚，也有想要爱人也期待被人爱的渴望。
两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默默地，互相凝视着。头顶的榕树在风里沙沙的响，仿佛天籁之音。那种纯净的美，舒芾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一轮新月弯弯照四
